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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 我家 闫红著 淮河岸边普通人家三代的生活 直抵灵魂的亲情感怀之作 献给用力生活的每一个普通人 文学随笔秋园我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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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部值得三代人细细品读和感受的温暖之书,每个人都能从中找到内心的归属与力量。
闫红走进几代人家庭细节之中,走进他们对于生活的观察、感悟和反思当中,以细腻的笔触描绘最熟悉的普通人,淳朴的家风、匮乏里依然清晰可感的爱、中国亲情人伦中的美好情感跃然纸上,每一篇文字都闪烁着人间烟火的光,每个家长里短都饱含真情实意,引领读者完成从最普通的生活之中发觉无穷的生活魅力,唤起遗失许久的感动,安抚焦虑浮躁之心。
2.以家人之名写就的心灵成长史。没有一种爱不是千疮百孔,每位读者都可以在书中与过去的自己相逢。
家是一个人精神上的归宿,让人在精神上真正成长起来的地方。作者以冷峻而带有温情的目光回望家人,实则也是梳理自己的心灵成长历程。没有一种爱不是千疮百孔,家中有争有吵有算计,有哭有闹有隔阂,每个人都需要面对不完美的家人和不完美的爱,在爱与痛的交织中成长。作者写就的心灵成长史,每位读者都可以在书中与过去的自己相逢。
3.凡人小史。
淮河小镇普通一家人的故事,也是中国社会历史变迁的缩影。
每位家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携带着原生家庭的烙印、性格棱角以及时代的风霜,各自闪耀着光芒,也背负着局限的暗影。这些光与影构成了家的斑斓画卷,广阔的社会背景和历史的滔滔洪流,被无形的妙手压缩成一家三代人的悲欢离合,生命的深度在这些故事中得以深刻挖掘和呈现。
4.闫红触抵灵魂的亲情感怀之作,媲美《秋园》三部曲、《我与父辈》《姥姥语录》《不要和你妈争辩》。
5.充满人情味的时光记录,致敬人世间最美好的人性。
6.每个瑕疵,是否都镌刻着爱的印记?此心安处是吾家,献给用力生活的每一个普通人。
7.我们纵然常常相见,实际上,早已失散在岁月里,而我,已习惯了这种失散。
8.好好在一起,就是好好告别了。否则,无法再见的时候,那些被无视过的感情,都会一遍遍地虫噬你的心,成为对你当初凉薄的报复。
9.不要再那么不相信别人的感情,让我们以告别的心态,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本书讲述了淮河岸边普通人家三代生活的轨迹传奇。
奶奶在那个认定女人只能为丈夫孩子活,否则就天理难容的年代里,一辈子受宠,领时代之先,追求做自己。姥姥五十年代离了婚,她像王宝钏一样苦熬着,拒绝温柔,施恩无数,也与人结怨翻脸无数。母亲是进城女工,文化有限,但她爱学习,即使周围兵荒马乱,依然能够自洽。
父亲是小镇有志青年,出身底层,信仰奋斗,要走出自己的一条路。大、小舅姥爷仿佛熊大和熊二,老兄弟俩搭伙过日子,一个一生要强,一个笨拙善良。
闫红深情回望自己的家人,目光冷峻里带有温情,她以细腻的笔触描画出这些最熟悉的普通人,淳朴的家风、匮乏里依然清晰可感的爱、中国亲情人伦情感中的美好情感跃然纸上,唤起我们遗失许久的感动。
闫红
新安晚报编辑、腾讯“大家”首批入驻作者,《读者》签约作家。
著有《误读红楼》《她们谋生亦谋爱》《从尊敬一事无成的自己开始》《她力量:红楼女性的生存之道》《燕燕于飞:美得窒息的诗经》等十余部作品。
曾获《读者》“金百合奖”、安徽文学奖等。
我奶奶
我姥姥
我妈
我爸
我舅姥爷
小舅姥爷的养女
姨姥爷的侄女
我家钟点工张小姐
奶奶的护工小芹
姐妹俩
望六纺
家乡的格拉条
前段时间“江浙沪独生女”上热搜,我想起我奶奶。我奶奶不在江浙沪,但出生于 1913 年的她,是那个年代里罕见的独生女。
她的父母,被人称作绝户。在吾乡,“绝户” 是最恶毒的诅咒,出门抬不起头,死了不能进祖 坟;家产要交给族中子侄继承,图个有人摔盆打幡,要不这么干,就是整个家族的敌人。
我奶奶的父亲杨先生算是中产,家中有些地亩 房产,这些早就被有儿子的族人视为自家应得的一笔财产,最后选定的那个人名叫杨又阁。我所以记 得这么清,是因为这名字被我奶奶念了无数遍,一说起来就愤愤然。
她说杨又阁是她父亲的侄子,算是过继给她 家。但并不和他们住,只是逢年过节就被他父亲牵着,拿着两包果子来吃饭。父子俩眼珠子满屋子转,杨又阁边看边吸溜着两条浓鼻涕,我奶奶认为,他们是要把这一向家里多了啥少了啥记下来。
“跟土匪一样。”这是我奶奶对他们的评价。 命定被洗劫,我奶奶的父母也不肯坐以待毙。
女儿是他们在手掌心里捧大的,我奶奶常说,她爸将她放在心口嘴上疼。他们一心要从火灾现场帮她抢出点儿东西,她的婚事,是个机会。
我奶奶倒是不愁嫁,她身材高挑,眉清目秀,还是一张瓜子小脸,在一众女孩子里十分出挑,求亲的人早就踏破门槛。
但是就像《红楼梦》里紫鹃说的,女孩子嫁人 是场赌。娘家有势力还好,对夫家是个震慑,在吾乡,男人要是敢怎么着,女人的父兄是会跑来砸锅倒灶,乃至于拳脚相向的。而黛玉以及我奶奶这种 独生女,没有这种暴力资源,婚姻就是一场完全没有保障的冒险。
也可以招个上门女婿。但是“倒插门”在吾乡 地位极低,基本上人人可欺,这意味着女人就得独 当一面,为全家人遮风挡雨。像我奶奶这种娇滴滴的人,显然搞不定。 杨先生思来想去,不知道何去何从。直到看见我爷爷。我爷爷当时在他们镇上生药
铺当伙计,打了两三次交道后,杨先生感觉他像是天上掉下的一个人。他有杨先生想要的优点,更妙的是,也有杨先生想要的弱点。
优点是脑子好使,女儿往后不至于吃苦; 又厚道,不会让女儿吃亏。
弱点呢,是其貌不扬,尤其是个子不高,我奶奶说没她高。我奶奶差不多一米六五左右,就算男人没女人看着显高,我爷爷也铁定是个小个子。再有就是家里太穷,独门小姓,是从山东枣庄逃荒要饭过来的,近乎赤贫。
但这些别人不取之处,在杨先生眼中是正正好。真十全十美了,怎么拿捏得住呢?
这个山东人因此成了我爷爷,杨先生给他十块银圆,算是我奶奶的嫁妆,他靠这第一桶金开起了生药铺,生意不错。
逃荒要饭来的穷小子,迎娶了小镇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我爷爷眩晕之余,感激命运,感激岳父,更感激我奶奶。
“被宠爱的总是有恃无恐”,我奶奶对于被爱,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别人看了,不敢不对她好。她嫁给我爷爷后,家中有限的资源,也全向她倾斜。
我奶奶多次说过一件事,六○年大饥荒,我九岁的姑姑想吃我奶奶碗里的一小截胡萝卜,被我爷爷打了一顿,她捶地打滚地哭,到了也没吃上。
这事儿我奶奶说了很多次,我每次听了都暗暗 震惊,不在于我爷爷有多暴力,小儿无聊,撒娇撒痴躺在地上哭很常见。但是一小截胡萝卜,给老婆而不是女儿吃,太超出我的经验了。我们家有什么 好吃的,我妈我姥姥都是给我吃,她们同时鄙视不 这么做的人。我奶奶跟我所了解的女性固然不同,我爷爷做法也是别具一格。
在那个认定女人这辈子只能为丈夫孩子活,否则就天理难容的年代里,我爷爷把我奶奶宠成了公主。受宠这件事是良性循环的,在爹妈跟前受宠,就有机会获得同样疼爱她的丈夫,同样,一个被丈 夫疼爱的妻子,就会拥有一个特别孝顺的儿子。那 种秩序会在潜移默化中建立起来,我爸爸就是这样 的一个儿子。
我爸是出了名的孝子,事迹上过《人民日报》海外版。随便举个例子,我爸退伍时,拿到一笔退伍金,那时我三岁,我弟弟一岁,我爸没想过给我们添置什么,拿着钱就带我奶奶去南京马鞍山玩了一圈,拍了不少照片。
到回家时,只剩两百多块,我爸买了辆自行车,骑了好几十年,现在还在。
爱这样东西,可能也是守恒的,给这个人多了,给那个人就会少一点儿,不但我妈,连我和我奶奶之间,无形中都有了一种竞争关系。
我曾经非常遗憾自己没有祖辈缘,跟我奶奶尤其不投缘。我当时觉得我奶奶不喜欢我,现在想来,“不喜欢”三个字有点儿重,更准确地说,我奶奶对我不感兴趣。在我之前,她已经有了五个孙女,我是第六个,没有孙子。
我奶奶虽然受益于“独生女”的身份,但同时 对“绝户”这两个字有深刻认知。我忘了是第几个堂姐出生时,她说,她五十多了还没有孙子,没脸出门了。
我出生的消息传到乡间,捎信的人这么跟她 说:“又来了一个给你送猪心肺的。”在吾乡,孙女婿第一次上门,要给爷爷奶奶送猪心肺。捎信的人用了个典,跟古雅的“中副车”差不多。
我奶奶倒也没怎么沮丧,这可能因为她心里终究住着个少女,她没有那种苦大仇深的家族责任,当个笑话说给我们听。
等到我弟弟出生,也没见她特别激动,少女对孩子是不太感兴趣的。她有兴趣的,只是她自己。
她属于美而自知那一类,被人赞美就会很开心。而我们那时候认知还不够先进,就觉得,这么大岁数了,还有什么美貌可言?对于她孜孜不倦的求美之心,也非常看不惯。比如我奶奶那时候就懂得用鸡蛋清敷脸,她每次这么做时,我们都感到匪夷所思,七十多岁的人,真的有必要这么努力吗?
她晚年时头发极度稀疏,几乎遮不住头皮,还在脑后认真地挽了个髻,我每每看了都要发笑,觉 得这不合时宜的郑重很滑稽。
我是到很多年后,才发现我奶奶领时代之先,每一个女人都应该像她这样对自己不抛弃不放弃。这时候我已经是一个中年女人,不再将他人的爱视 作刚需。我奶奶来到这世间,是要做她自己,而不是我奶奶的。将她视为独立个体,会发现,她这个人,还挺有意思。
我发现她是个美人,在那些旧照片上,在我的记忆里。我还发现她是个文艺女青年,虽然她不喝茶,也不会琴棋书画,但在那个淮河小镇上,很少有谁像她这样,注重文化生活。
我奶奶的家庭地位,使她有条件从家务劳动中 解脱出来,有大把闲暇看戏,看各种戏。我小时候,无数次在饭桌上,听我奶奶说起她看过的那些戏。
比如说《薛凤英上吊》,类似于《打芦花》,继母虐童的故事。似乎这种原型古今中外都很流行,有本书说是因为很多孩子在某些瞬间会觉得亲妈凶得像后妈,就想象有个亲妈在九泉之下。这无法说服我,小孩子怕的,可能还真是传说 中的继母。薛凤英的处境更悲惨,她是女孩,她父 亲最后也没帮她出头,她只好去上吊,这也是吾乡不幸的女人最常见的自杀方式。 我奶奶还记得很多民间传说,她说我大伯少年时曾经拿着纸和笔坐在她面前,让她口述,他记下来。我大伯后来进了文联,成了职业作家,我觉得这跟我奶奶喜欢讲故事不无关系。
我更爱听那种非虚构的,比如说“跑反”。上世纪三十年代,位于三县交界处的集镇经常有土匪 袭掠,三天两头要跑反,大姑娘小媳妇脸上还要抹 上锅灰。现在想来,这办法没啥效果吧?土匪有那么看脸吗?
我奶奶讲了一件事,说有个姑娘,跑反时脚步 慢了点儿,被土匪头子抓住了。这姑娘很聪明,当 即跪下来给土匪磕了个头,喊了声“俺爹”。我奶 奶赞赏的语气让我吃惊,这姑娘下跪磕头还喊土匪“爹”,太没骨气了,不是说士可杀不可辱吗?
许多年之后,我再想起这个故事,感叹的倒是土匪头子的反应。据说土匪头子慌得赶紧把姑娘扶起来,真的以父女之礼待她。乡间伦理,对于土匪 竟然有约束,又和我在书本上读到的完全不同。不过,土匪也是老百姓出身,他们没有王法,却也要维持内部的秩序,不能不重视伦理。
我奶奶对国民党也有印象,他们在镇上来来去去,我爷爷为自保,和一位团长建立起交情。说来 团长也是个大军官,但是,可能正赶上解放前夕,大军围合,朝不保夕,我奶奶记忆里的团长,还挺草根。
她说团长有个小老婆——这符合国民党军官通 常人设,有一晚,团长带着小老婆,到我爷爷家里 借锅蒸馒头。那是青黄不接时候,也不知道团长从 哪里弄来那么多白面,蒸了好几锅馒头。
我想象那个场景,总觉得又写实又荒诞。大时 代的兵荒马乱里,藏着这一刻家常,煤油灯芯颤颤 巍巍,灶膛的火时明时暗,男人们会谈些什么?天 下大势还是天气?而我奶奶这样一个良家妇女和团长小老婆齐心协力地续柴添水,合作得天衣无缝, 真是时代的风云际会。
我姥姥这辈子也经过很多事,但她就懒得说,她和很多妇女一样,心高气傲,认为爱讲话很丢 脸。这也许是因为她们从不被耐心倾听,没有获得鼓励,她们打小就被要求闭嘴,我奶奶独生女的身份,使她相对活得欢脱一点儿。
她说话时很注重修辞,比如有时候她跟我说个 什么事儿,我抢白她说“我知道”,她就说“你知道?你知道麻虾打哪头放屁?”然后她像博物君一样告诉我,麻虾是从头上放屁,我对这一冷知识半信半疑,到现在也没有验证。
我奶奶和我姥姥不同,还在于她不那么追求实用性。比如说同样是延续传统,我姥姥用锅灰过滤 出来的水,代替肥皂洗衣服,我奶奶则是喜欢 DIY。
她曾就地取材,用几根木棒搭起一座织布机,织出长长的带子,做裤带,或是绑腿,还买了颜料染色。有时,她用面糊“打浆子”,将我爸从单位 带回来的报纸,折叠裱糊成一个对开文件夹大小的纸匣子,里面有四处可以打开存放针线的地方,她还会选取好看的花布,粘在外面装饰。
她善于做面食,最擅长的是蒸“水烙馍”,一种薄饼,吃法类似于贵州的“丝娃娃”。万物皆可卷,椿芽,蒜薹,土豆丝,等等。最美好的是在端 午前后卷咸鸭蛋,我到现在都觉得,咸蛋这东西, 端午前后最具风味。
搁现在,我奶奶应该就是那种喜欢烘焙和手作 的文艺妇女,是一个喜欢表达和善于表达的人,一个活得挺有精气神儿的老太太,她对生活的热爱,值得肯定和学习。
但那时我把我奶奶当成生命里的路人,她不像 我姥姥,对我有很多爱,也有很多要求,我们之间没有黏着性。在她心里,应该也是这样的,她的经验里只有被爱,不懂得爱,和大多数女人正相反。
这几年,我越来越多地想到我奶奶,开始想,我得以成为一个写作者,是否与她有关?她爱讲故事,她喜欢表达,尤其是,她从来都不打算成为一个温良恭俭让的所谓传统女性,这是否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让我知道框架之外,还可以有另一种人生?我仍然不喜欢她,但也开始想,她的过于自我,是不是对这总要求女性牺牲的世界,是一种有姥益的矫枉过正?
缘分不一定只有一种体现形式,相亲相爱是一种,不亲近但有所取,也未必不是一种。我于是对我奶奶,有了一些不带感情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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