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书摘】:1车间喇叭里喊多蒂,多蒂方才知道妹妹要生了。广播里没说是急召她去陪产,但她心里清楚。急急慌慌出了车间,这一刻恍若经历过一遭。到了办公室,人家跟她说医院来电话了。说是索菲正上着班,突然晕倒。
多蒂叫了辆出租车赶往医院,一路想着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准备些东西之类。肯宁顿到图庭并不远,但是路上很堵,开不快。总算开到了医院门口,车子轰然刹住,多蒂下了车,医院几座楼之间洒下一小片秋日暖阳,正落在她身上。病房护士含笑说道她来迟了。已经生了。护士带她去找索菲的病床,一边说起索菲倒下前就在分娩了。
索菲的脸一望便知已筋疲力尽,倦色中却绽开一缕欢喜的笑容。她吭哧着跟多蒂讲,当时人家急忙在滑铁卢金伯利街上拦到出租车,将她塞上车。出租车司机不肯收她钱,说索菲会给他带来吉祥好运。到了医院,护士都很亲切体贴。给她洗过,备皮剃毛,泡澡水被自己弄脏了,索菲觉得很不好意思。后来孩子出生了,美得简直不像话。多蒂你不觉得吗?护士问索菲给小宝宝起了什么名字,把她问住了。她没想到护士会当场就问她要名字,本以为能先与吉米商量。索菲说,护士都不耐烦了,人家对她那么照顾的。所以,她就把心里一直想的名字报给了护士。
“姐,我给宝宝取名哈得孙了。”她怯怯注视多蒂。
多蒂默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又说这孩子长得多好,妹妹生了那么久,一定受了不知多大的苦。她坐在索菲床边,望着宝宝在金属婴儿床里睡着了。陪妹妹闲话家常,欢快地絮絮讲,有了宝宝要怎样怎样,心下明白妹妹盼着她说的可不是这个。握着索菲一只手,心不在焉一下下捋着,索菲不时痛得呻吟几声,她听了也跟着啧一声。她知道索菲想听她亲口说,说她多喜欢宝宝这名字。哈得孙是她们弟弟的名字,索菲巴望着能经她点头认可,因为弟弟是她俩曾那样疼爱的。多蒂瞧着小宝宝,怔怔地摩挲着索菲的手,每回与妹妹视线相接,或是听到索菲由于体内和下身痛而哼出声来,多蒂都不自觉蹙眉勉强一笑。她想着索菲不多久就睡着了那就好了。索菲确是眯着了一小会,却又蓦地惶急张开眼睛,迷迷瞪瞪望向多蒂。
“这名字挺好,宝宝长得跟哈得孙一模一样呢。”多蒂终于还是表了态,索菲心定了,欢喜得咯咯笑。
“宝宝真的像哈得孙?”索菲喜笑颜开问道。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多蒂说。
没过几分钟,索菲就睡着了。多蒂静静坐在妹妹床边良久,能有这一时清静实属难得。余光瞥见妹妹一只手忽忽颤动,于是伸手过去又将它握住。索菲睡梦里长叹一声。
2多蒂大索菲两岁,姊妹俩年岁接近,在同一个教堂受的洗。利兹的奇迹圣母堂。她记得是这名字,也不能确定。有时又觉得是叫七苦圣母堂,但这听着未免夸张,有博取他人关注之嫌,她还是喜欢奇迹圣母堂这个名字,使人有希望。她记得教堂墓园里有口废弃的枯井,小时候,那口井教她心中直发毛,历历如在眼前。井深一眼望不见底,有一次,她无意中探头一望,时至 ,每每回想起来,仍能感到有只手一把拉住她肩,随之耳边响起一声喝止。这声音她如今听不到了,说不出是自己妈妈还是别人。“小心点儿,井下头那些驼子你不知道啊?”继而有个声音对她细说缘由,这始终是个男人的声音,是他的声音。多年来,她总梦见掉进了井里,被那怪物紧紧抓住,它平日住在井底,夜间上到地面,眼巴巴望着教堂园子的人世间。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种种细节,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又是依着她自己的意思变 过了的,她也弄不清楚。许多故事在她脑子里一个个互相簇拥着,哪里会听她的。索菲常说,这些都是她编出来的,为了能自圆其说,实在讨厌。
多蒂的受洗教名是多蒂·白都伦·法蒂玛·贝尔福。这几个名字,是她喜爱的,偶尔想起,不禁暗自微笑起来。年幼时,她常为着这些名字胡思乱想,编出孩子气的罗曼史与情意深挚的故事,描绘种种奉献付出但并无莫大苦楚,深情绵绵的情节。编得入神,有时唧唧哝哝说出了声,因为自言自语念念有词,常受人讥笑和训斥。被粗暴责罚,说是为了她好,她都不管,还是玩她这些游戏,乐此不疲。学校老师,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人,对她说,人与人都是一样,如今她既已身在英国,就该想清楚,怎样做能叫别人认可接纳,就要怎样做。自己朝那个方向多使劲儿才成,不能这么倔,还整日心神恍惚的。
有个老师好心提醒她,她这样自言自语,别人容易误解。人家会认为她应付不来,有精神问题。你不要玩火。别不当回事儿,孤注一掷。要入乡随俗。要好好努力上进才是。这句话,听人家讲过多次。她有冒昧失礼的时候,人家总说,我们英格兰没有这样的。被人如此斥责,教她觉得自己不是罪人就是叛贼。
招来这些批评,并不是由于她要彰显自己个性。英格兰的至高无上之位,她做梦也不曾想过反对,英格兰的礼法规矩,她也从未有一刻想过提出意见或是质疑。多蒂那时年纪还小,只能猜量,人家想必是知道了她私下总想着那几个好听的教名。她暗地里的劣习,想必全世界都发现了,认定她这是背弃。但实际上,身逢她的境遇,哪容得她做什么对抗,都来不及有别的想法,她早已变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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