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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须一瓜灼心三部曲 双眼台风+甜蜜点+烈日灼心(套装3册)须一瓜著 中信出版社图书 正版
  • 新商品上架
    • 作者: 须一瓜著
    •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 出版时间:20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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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 须一瓜著
    •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 出版时间:2024-11
    • 装帧:套装
    • ISBN:9787521767995
    • 出版周期:旬刊
    • 版权提供:中信出版社

     

    书名: 双眼台风+甜蜜点+烈日灼心(套装)

    定价: 177.0

    作者: 须一瓜

    出版社: 中信出版集团

    出版日期: 2024-11


    《烈日灼心》
    ★著名导演曹保平执导,邓超、段奕宏、王珞丹、郭涛、高虎主演电影《烈日灼心》原著小说
    第31届大众电影百花奖Z佳故事片奖、Z佳编剧
    第31届中国电影金鸡奖Z佳男主角
    16届中国电影传媒大奖年度致敬表现
    13届中国长春电影节Z佳女配角(王珞丹) 获奖影片
    成就邓超、段奕宏、郭涛三大帝神话!
    ★前女政法记者须一瓜轰动文坛的小说代表作,具典文学气质的情感悬疑小说。
    须一瓜,用尾条新闻写头条小说的小说家。
    一个藏污纳垢的城市,三个大隐隐于市的男人,一个代表着秘密的弃婴。
    ★三个“父亲”,一个女弃婴,一面是罪恶,一面是救赎……
    超越《隐秘的角落》,穿透人性的复杂。中国悬疑小说的高峰之作。

    《甜蜜点》
    《烈日灼心》原著作者须一瓜典打黑除恶小说《甜蜜点》
    不同与《漫长的季节》的南方悬疑故事
    听歌手李健《贝加尔湖畔》引发创作灵感
    两次《贝加尔湖畔》里的摔门声
    撞出悬疑外衣下的爱情故事!

    《双眼台风》
    ★一口气读完!
    多个惊奇反转,刻下一座南方城市二十年司法风雨!
    ★须一瓜典反腐涉案小说!
    ★超越《长夜难明》,悬疑版《人民的名义》
    ★须一瓜继《烈日灼心》后又一力作!2024年全新修订。
    《烈日灼心》
    讲述了三个身份各异的结拜兄弟共同抚养一个孤女,在巧合之下牵扯出一桩陈年大案的故事。
    三个男人,不娶妻,不交友,回避市区的繁华,在城市的边缘,合力抚养一个名叫“尾巴”的女弃婴。而他们人生的“尾巴”——那场七年前的灭门惨案,也在他们身后,如影相随……
    正值盛年的杨自道、辛小丰、陈比觉,拼命工作,低调做人。他们不娶妻,不交友,回避闹市区的繁华,在偏僻处,合力抚养一个叫“尾巴”的弃婴。率性、狡黠的漂亮姑娘伊谷夏对的哥杨自道一见钟情,却遭到拒绝,的哥此间的种种表现,令人疑窦丛生;阳刚正义的协警辛小丰,习惯性地把燃烧的烟头用自己的左手捻灭,他是刑警伊谷春得力的助手,也是伊谷春从没放弃过的怀疑对象;看守鱼排的陈比觉,常与两人汇合于城郊小屋,尽享三个老爸一个娃的亲情之乐..…而在这一切的背后,一直盯着一双热衷于偷窥、记录的房东的阴暗的眼睛….
    改编电影《烈日灼心》由曹保平编剧并执导,邓超、段奕宏、郭涛、王珞丹等主演,于2015年8月27日在中国内地上映。

    《甜蜜点》
    夏夜,湿地公园,一对男女遭利器劈杀。警方怀疑并羁押了女性死者的丈夫,但他在指认现场途中逃逸。此后几个月,众多案件相关者的命运出现了颠覆式的转变……这是一个冷峻酷烈的复仇故事,一部发人深省的打黑小说!地狱门前,紧追甜蜜点的人,凄美得让人潸然泪下……

    《双眼台风》
    一次普普通通的审讯,却带出十多年前惊天大案
    须一瓜继《烈日灼心》后,书写扫黑除恶题材小说
    案件审讯中,嫌疑犯主动供认一起十多年前的强奸杀人案,然而,此案在当年已被办成“铁案”,且“凶主”早已认罪并被枪毙……是继续将错就错,还是将旧案追查到底?
    高层重视,媒体卷入,舆论沸腾。
    公检法内部,以霸道警花鲍雪飞和“疯子”学弟傅里安为代表的两股力量立场迥异。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关键证据隐匿难寻,一证人三缄其口,一连串超常规的阻击接踵而来。所有的“双眼台风”横扫而来,整个乾州在暴风狂雨中天地倒转。
    《烈日灼心》
    一章 女童的三个爸爸1
    第二章 命运露出狡诈的笑脸37
    第三章 模糊的指纹73
    第四章 你别动她脑筋105
    第五章 寂寞而明亮的教堂137
    第六章 窃听的眉目初现187
    第七章 秘不示人的小本子 225
    第八章 男人的花275
    第九章 铁三角的温度 331
    第十章 吸毒鬼一样的师傅来了371
    第十一章大榕树的胡须在飞扬411

    《甜蜜点》


    《双眼台风》
    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
    第三十二章
    尾声
    后记:台风已过
    须一瓜:当代作家,代表作有《太阳黑子》《致新年快乐》《双眼台风》等。曾获华语文学传媒大奖、郁达夫小说奖、人民文学奖、百花文学奖,多部作品进入中国小说学会年度排行榜。长篇小说《太阳黑子》改编为电影《烈日灼心》,获第33届大众电影百花奖佳影片等多个奖项。须一瓜被文学评论家们称为“温柔的精神警察”。她对人的价值、生活的困境有惊人的敏感,并擅长发掘和呈现人性的幽微复杂,形成了独树一帜的小说叙事模式和美学风格。2024年11月,长篇小说代表作《烈日灼心》《双眼台风》《甜蜜点》全新修订版再版。
    《烈日灼心》
    她是一个以道德情怀来处理公安法制资源的作家,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网友
    须一瓜,用尾条的新闻,写头条的小说。——李敬泽
    须一瓜告诉我们有这么两种类型的好人:一种是阴暗的好人,一种是有罪的好人,你到底喜欢谁?在这道选择题前,我仿佛看到须一瓜在冷笑:看你们怎样对待上帝的承诺?!——贺绍俊
    《太阳黑子》,当代中国的《罪与罚》。-——郭春林
    三个令人疑窦丛生的独身男人之间的超乎常人的默契。那其中的情愫似乎超越了亲情,有令人感叹的敬畏和救赎。——陈艳
    几个边缘人,一个充满悬念的犯罪故事。丰满的细节,处处暗藏独特而扣人心弦的追问。
    ——萧春雷

    一本让人看完独自面墙抽泣的小说——而且不是爱情小说!
    ——杨小果

    《甜蜜点》
    《甜蜜点》精致开场与凝重收束的反差,带来丰盈的艺术张力,在直指现实泥淖的同时,也没有放弃对推理细节的敲打,是社会洞察与人心省悟的浑然融合。——谢有顺(文学批评家)
    须一瓜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几乎没有人能抵抗她的小说叙事的魅力。更加重要的是,她的写作在含有贬义的“通俗故事”外壳下面捍卫了小说艺术的纯正性。——陈福民(文学批评家)
     《甜蜜点》不仅写出了现实问题的尖锐与复杂,也写出了人性的锋芒和光亮。——张艳梅(文学批评家)

    须一瓜机智地抓住“甜蜜点”这一词语的歧义,让读者从形容词“甜蜜点”的温柔感突然跌进高尔夫球专用词语“甜蜜点”致命一击所带来的痛感,充分显示出作者高超的小说叙述能力。——贺绍俊(文学批评家)

    《甜蜜点》的亮点在于,以文学的笔触描摹了时下基层政权触目惊心的政治生态,塑造了富有生活质感的人物雕像,并在探索他们具特色的心路历程时,破译了时下某些基层政权的运作密码。——杜卫东(文学批评家)

    《双眼台风》
    须一瓜的小说“好看”,这是因为她抓住了故事的本质:人须行动,人在行动中迎来命运。
    ——李敬泽(文学评论家、中国作协副主席)
     
    一位作家总是去充当一名精神警察,这首先在于她内心充溢着正义感。我们能从须一瓜的小说感受到一种正义感,它使得我们在读小说时也变得严肃起来。
    ——贺绍俊(文学评论家)
     
    《双眼台风》很抓人!作品深入地描写了公检法内部各层级人员对一个突然浮现的冤案,为求真相还是保住自己的名誉和地位,而内心纠结、表现各异的过程……极有画面感、紧张感。
    ——叶开(《收获》杂志副编审、作家)
     
    小说以“双眼台风”命名,暗示了两种力量的较量。台风是剧烈的气候现象,也是一场强烈的反腐风暴。
    ——田建宏  (职业律师、作家)
    《烈日灼心》
    节选1
    一章 女童的三个爸爸



    晨雾渐散,五老峰的两山之间,天界寺的琉璃瓦上,镀了一层浅金色的阳光。但山阴中的树丛和巨石间,还笼罩着淡淡的山岚雾气。寺庙后山,一条狭小的石阶,在绿色的植被下,向山下曲折延伸,连接着半山腰的一栋青石小楼。石屋旁的岩石下,披拂着密匝匝的三角梅,紫红色、香槟色、火红色、白色的花,在竞相开放。
    石屋外,是一个五十米见方的青砖小院。院门口两扇齐腰高的木栅门半开着,对着下山的石阶。两个男人和一个四五岁的黄绸裙女孩站在院门口,小女孩企图把她的小皮鞋头塞进木栅门的栅栏缝里,要身边的灰衣男子推送。灰衣男子弯腰帮助小女孩,旁边的高个儿男人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一指门柱上锈蚀的蝴蝶片说,摔下去你就滚下山了!
    小女孩生气地甩开他的手 :我不要老陈!
    女孩踮脚作势要灰衣男人背。灰衣男人蹲下背起她。他们先下石阶了。
    石屋二楼窗边,低垂的窗帘下,露出一副望远镜,它一直对着院门石阶上的两个男人。窗帘后面是一个穿栗色丝薄睡袍的斯文男人,他脚下坐着一只安静的沙滩色狐狸犬。这是房东卓生发。望远镜的镜头里,小女孩扭身冲着石屋大叫 :道爸爸—快点呀—
    一男人锁门而出。一头扎眼的花白头发,和他看上去肩宽腿直的结实身材形成反差。他脖子上还有一圈暗紫色的勒伤痕迹,右手小臂还包扎着黄纱布。几个人往山下而去。小女孩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在灰衣男人肩上不断去抓沿途的鱼尾葵叶、榕树气根。石屋窗边,房东不断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直到镜头里的三个男人和小女孩彻底消失。
    下山的石阶有二三十米长,山底是开阔的、小草丛生的废旧铁轨通过的大坪,拐下一个大长弯坡,就是水泥大道,再往下,就是车水马龙的大街了。高个儿的男人和头发花白的男人,一直走在背小女孩的灰衣男人后面。
    出来一趟太麻烦了,高个儿男人说,如果单是尾巴的生日,我真不想进城。
    花白头男人说 :你要能心安,你就试试。
    高个儿男人说 :怎么试?扯淡。
    花白头男人说 :没人强迫你。反正你也这么做了十三年了,你觉得可以心安就行了。
    尾巴近老是喘气,稍微一动就蹲下,要人背——高个儿男人换了话题 :你说,她怎么生日就刚好是这一天呢?
    花白头男人说 :问你姐姐去。
    生辰就写在包她的小童毯子里,你又不是没看到!高个儿男人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说 :每年这一天,我都觉得很诡异。昨天又是一夜难眠,渔排底下往上吹的风,特别阴冷,刀似的,根本不是这八月的风。
    两人无语。一前一后,向山下走去。
    三个男人和小女孩下了公共汽车,进了植物公园拐角的一家麦当劳餐厅。玻璃门内,一个戴着戴胜鸟头饰的迎宾女生说 :呀!这么漂亮的小朋友啊!
    尾巴说 :我要放生日歌!像上次一样,让大家都听到陈杨辛小朋友生日快乐!
    戴胜鸟笑起来 :好的。是预订的对吗?来,这边请!
    三个男人,只有花白头男人有轻微的笑意,另外两个都没有表情。被引到座位落座后,高个儿男人蹲下去给小女孩重系了松开的鞋带。戴胜鸟笑吟吟地说 :等妈妈来再放《生日快乐歌》,是吗?她指着高个儿男人说 :这位是爸爸吧?高个儿男人做了个模糊的表情,尾巴站起来大声说 :他是老陈!这个是道爸爸,这是我小爸爸—看!道爸爸给我买的生日礼物!
    尾巴把背上的卡通书包使劲转到胸前,说 :小鹿斑比!我妈妈被台风刮走了。要等再有那么大台风的时候,她才能回来。
    戴胜鸟反应不过来,她似乎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孩子的玩笑。灰衣男人用指头嘘尾巴,表示她的话太多。高个儿男人说 :赶紧点吧,我们还有事。花白头的男人也在看表。
    黄裙女孩极漂亮,服务生都伺机过来逗她。餐厅里回荡起《生日快乐歌》。戴上了小寿星帽的小女孩,被领着和好多个小朋友一起跳圈圈舞。几个女服务生不时偷看三个男人。三个男人沉默的表情和小女孩活泼欢快的表情不太协调。但是,她们看得出,三个男人很疼小女孩。
    三个男人低声交谈着,不时拿眼睛看跳舞的黄裙小丫头。
    灰衣男人看着花白头男人的伤臂说 :没事了吧?
    花白头男人摇头,表示没事。高个儿男人低声说 :其实,当时你跟巡警说,他们抢劫了你,我想也坏不了什么事的,钱和存折还丢不了。
    也许吧。可是一趟趟做笔录也未是好事—花白头男人转向灰衣男人 :什么叫 A 级、B 级通缉令?
    灰衣男人说 :好像是案件的严重程度、通缉速度和悬赏金不同吧,A 级一到,十二小时内通缉令将传到各警种、各基层单位。去年开始实行的。A 级悬赏金不低于五万,B 级不少于一万吧。
    小女孩跳了一小会儿,便气喘吁吁,还蹲下了两次。离她近的花白头男人,过去把她抱了回来。一个给小女孩送生日气球的服务生发现,她一走近那一桌,三个男人就会沉默下来。倒是小女孩大声说了谢谢,花白头男人笑了笑。
    直到他们带着孩子出门,几个女服务生还在悄悄议论,到底谁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如果是周末或节假日,植物公园会有很多本地和外地的游人,但因为是个平常的日子,加上小雨霏霏,今天公园里人影稀疏。三个男人牵着拿生日气球的孩子,进了湖边西北角的望鹤亭。亭外,一边是密植的金丝竹,一边是花叶良姜和鲜红如血的美人蕉。花白头男人从随身帆布兜里,拿出了几支香、小香炉,并往小香炉里倒米。高个儿男人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旅行茶杯,杯里的茶是之前在餐厅新泡上的。他还掏出了一小瓶酒,倒在一个纸杯里。灰衣男人和小女孩在折纸,这也是餐厅送的生日礼物。
    花白头男人点上三支香,对着西北方向垂首静默良久,然后把香插在小香炉上。随即,高个儿男人也点了三支香,对着西北方合掌闭眼,久久不动,香烟在掌上缭绕。亭外扑来的风,一阵阵把霏霏细雨送上他的脸,他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睁开。花白头男人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抽烟。
    湖水一隅,荷花在残枝败叶中嫣然竞放,鹭鸟在低空飞翔,寻找着荷叶缝隙里的游鱼。一个像是搞专业摄影的男人,不断变换身姿,在拍摄细雨中的一支深紫色莲花。
    高个儿男人把香插进香炉,灰衣男人就起身了。他也点了三支香,鞠躬祈拜后,他膝头一软,跪了下来。他的鼻子,抵着夹着香的合掌,袅袅轻烟就像在他的额头上腾起。他跪了很久,看不出究竟是细雨潮湿了他浓重的睫毛,还是烟熏得他眼角湿润。另外两个男人并不看他,他们在各自对着湖水抽烟。
    拿着折了一半纸鹤的小女孩,站在跪地的男人背后。等得久了,小女孩敲了敲他的背 :可以了吗?灰衣男人起身把香插进小香炉中。小香炉里面,有了九支香。
    拍摄莲花的男人,把镜头转到了亭子这边,三个男人很自然地都转身,背对着他。
    灰衣男人说 :上次我说的那个姓伊的,知道那件事。
    花白头男人说 :哪个?
    灰衣男人 :去年年底调来的那个警长。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他一来就听出我的闽北西陇口音,马上就跟我说那事,说他当时还是实习生,那是他经历的一个灭门大案。昨天半夜,我们忙完后一块遛哈修,他又说起那件事。他说他印象太深了。
    高个儿男人 :他说什么没有?
    灰衣男人摇头。他深吸了一口手里的烟,然后把红烟头直接在手指上捻灭了。
    九支香,渐渐烧到头了,花白头男人开始收拾香炉等物品,他说:我倒记得有次你说,他待你不错。好像很赏识你是吧?那你也别多心,好好干就是。我得走了,交班时间差不多了—你带钥匙
    没?他问灰衣男人。
    灰衣男人掏出一把钥匙,看高个儿男人,说 :比觉你还要不要回石屋?
    高个儿男人 :算了,我带尾巴去个书店,直接回岛上了。这一天就过去了。
    小女孩有点惆怅,说 :我不喜欢住渔排了。我要住石屋。为什么我不能和道爸爸和小爸爸住在一起呢?
    花白头男人拍了拍她的头说 :因为没有人照顾你。我们两个都要上班。
    那我上学的时候可不可以来?老陈说再过两年我七岁,就可以上学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灰衣男人笑 :你这没户口的黑小孩,还想上学啊。

    今晚楼下空无一人。我又失眠了,小卓。我很佩服你,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你就立刻醒来,醒来了你又可以马上入睡,不到十秒钟就发出酣畅的呼吸声。昨天我告诉你,前一夜我听到这空山中,你和小鸟交替起伏的梦呓声,也许你们在梦中一起追逐游玩。你多么幸福踏实,白天和晚上一样幸福踏实。我越来越不喜欢夜深人静,这里,静得可以听到高空里高压线芯里电子疯跑的声音。我没有其他的形容词,也可能不是,就是时间本身的声音,我不是说嘀嗒、嘀嗒的那种人为设定的时间的声音,而是真正的时间的声音。那声音有点像白天里你把手掌虚窝在耳边听到的那种声音,空渺辽阔,其虚飘,连接着万年前。听多了你觉得自己比一缕丝线、一缕烟还要细,听了想哭啊。
    我还是被那个噪声吵醒,那么多男人女人在烟海深处呼叫,还有孩子的尖叫。有时那个喧腾的片段会重复播放,直到寺院的钟声把它打断。它退却了,消失了。刚才,它又来了。在晨钟暮鼓的黑色间隙,我总是被它吵醒。你真的听不到吗?为什么你总睡得那么安然,你真的什么都听不到吗?你的听觉比我好啊!在我大汗淋漓醒来的时候,你怎么能睡得那么香?难道那些声音,那个孩子的呼叫,你都听不到?
    我还以为搬到山上,就可以安眠了。原来不是这样。
    那个带着小姑娘的高个子,又来了。他到底从哪里来?为什么每次都来去匆匆?


    《甜蜜点》
    节选1
    楔子

    心里有事的人,听不见音乐;有心事的人,也看不见月亮。哪怕那是一生难遇的大月亮。而月亮之下,在那个寥廓旷远的山海之间,有心事的人太多了。
    这是五月的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初升不久的红黄色的巨大月亮,透过佛光寺十一层的舍利塔八角飞檐,照耀着山下的湿地公园。湿地公园占地两百多公顷,狭长如日本列岛。靠海的那一段,为湿地公园前区 ;靠天枢山的佛光寺一带为后区。忽然被重视的湿地公园,前区开发得比较早,那里水域更充沛,有几个人文主题园区,黑天鹅湖、芦苇雕塑群、陶然美食长廊、书画休闲岛、古琴竹韵苑等,节假日人声鼎沸 ;后区则野气荒芜,沼泽与山石交错,山枯水瘦,游客稀疏,一派天然的原生态荒凉感。所以,在那个年度大月亮之夜,前区游客灯火通明,后区依然是清幽月色统领江山寂静。
    但还是有一些与众不同的赏月人选择这里。
    一个女人把车子停在后区的一小片木麻黄林沙坡边。已经是汽车断头路了,但有一条石板小路,可以通往天枢山山门。她下了车,轻车熟路地走向右侧的一条野草匍匐的草径,草径则通往海边的一条废旧短石坝,仿佛被弃的小码头。石坝的两边,乱石交错,红树林稀疏。她一直走到石坝的盲端,远方,能听到海潮哗哗,有点单调。她在一堆废弃的石料边,铺下了一块旅行毯,悠然斜倚在旅行地毯上,不知怎么她手里就有了一个苹果。咬苹果的沙沙声,呼应着前方海水的哗哗声。奇异的和谐感,让她笑起来。她打了一个电话:到哪了呀?—快点啊!月亮刚好被佛光宝塔的飞檐挂住了,你再不到,它就离开宝塔啦。
    巨大的月亮,由砖红转为粉黄。砖红色的时候,女人觉得用一根别针刺破它,它就会像没有煎熟的荷包蛋那样,流出浓稠的蛋黄般的月汁。她背靠石料堆,看着它由红转粉黄再转白,并在渐渐瓷白的过程中,又升高了两层宝塔。女人等候的人还没有到。这时,几个提着烧烤架、吉他和啤酒箱的青年男女,沿着废旧石坝,嘻嘻哈哈地也走到了石坝盲端。他们显然也看中了这个海天一色的佳赏月点,看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显得集体懊丧。女人看出了他们想挤掉她的企图,说,我朋友马上就到。
    三男两女互相张望着,收起烧烤架,怏怏离去。
    走下短石坝,他们往西而去。这五个年轻男女,其中一个人,因为食堂饭卡不慎落地,低头寻找的时候,他看到有辆车开进后区,远光灯雪亮开道,车子停在了木麻黄林边。找到食堂饭卡的小伙子,赶到伙伴们身边还叨咕了一句 :那女人的同伴来了。这些绝了念想的年轻人,把赏月地点,改在了两方莲花塘中间的莲香拱桥。莲香拱桥的百年石缝里,青草劲生。拱桥前方,整个天枢山沐浴在月亮的光辉中。沿山形蜿蜒的寺庙黄泥外墙,在近乎白昼的月色下,新美如画。莲香拱桥的护栏两边,都是基本干涸的池塘,不过,等改造工程推进到这里,这些池塘会恢复水波荡漾。“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一个女孩很文艺地来了一句。一个小伙子马上接腔,语调是苍茫压抑的鬼腔 :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这是一条幽僻的路 ;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蓊蓊郁郁的。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是超级月亮,却一派鬼气蒸腾……
    女孩子尖叫,夸张地踢打用鬼腔编造《荷塘月色》的小伙子。
    ——月光响亮的白夜啊。一个小伙子在用别的方式,吸引女孩们关注。
    这帮有情调的小文青,没有想到两天后,他们看到了全市爆炸性新闻,就是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一对情人在那个石坝盲端被杀。啊,我们看到过那个女人!我们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车!凶杀就发生在我们身边—就在荷塘那一边!我们可能看到了凶手!年轻人兴奋大于惊恐,他们浮夸地讨论说,其实我们已经提前感受到杀气。那个晚上,那个时刻,绝对是不吉祥的。连女孩们都发表意见,一个说,我就说那天晚上的月亮,像个血月亮 ;另一个女孩说,在西方,在中世纪,人们都相信满月使人精神错乱。“疯子”的英文单词 lunatic 就来源于拉丁文中的“月亮”lunar 呀。
    当警察辗转找到他们取证的时候,他们说话就挤掉了水分和文艺腔。捡食堂饭卡的人说,当时弯腰寻找中,感到身后,远远地,是有一辆 SUV 车停到木麻黄林边,雪亮的灯柱还晃到过他,但他没有注意有没有人下来,就追着伙伴们走远了 ;而那个自称看到凶手的小伙子说,他下了莲花桥在僻静处撒尿的时候,看到一个穿自行车骑行服的青年,大步穿过木麻黄林。虽然月亮很亮,但是那人戴着骑行帽、围着骑行面巾,面巾上是黄色夜视镜,看不清脸。个子不高,动作敏捷。不过,他马上承认,湿地公园这条路上,骑行者一向比较多,也许他也是停车撒尿的。他补充说,那个人身形矫健,绝对是户外运动者。他不再吹牛说那个男人是凶手。
    他的谨慎措辞,后来被小伙伴们认为是恰当的。果然,又过了三周多,五月下旬吧,媒体的长篇报道出来了 :《超级月亮下的超级嫉恨——一警察对出轨妻子及情敌的残暴虐杀》。文章说,女人的丈夫,一个打黑警察,因为嫉恨,用角钢劈烂了幽会中的情敌的脑袋,劈掉了妻子半张脸。两具尸体是在次日下午被一个湿地施工队发现的。凶手对自己的犯罪行为及过程供认不讳。
    “那天的月亮,比平时亮百分之四十,也比平时的满月大百分之十五,但显然,那个年度亮的月亮,照耀着人间的超级嫉恨。”——文章的结束语这样说。


    《双眼台风》
    节选1
    一章

    事后,鲍雪飞多次想 :这样的风,操他妈就是来追命的。
    鲍雪飞有着自己都难以明晰的懊悔,她应该注意到,她这样一个眼观六路、心细如发的人,早就该从这种诡异的狂风里,感受到命运的不怀好意。已经不是一次和它相遇了,她早就该有防范之心了。
    十多年前那个上午的天空,和今天一样瑞丽祥和。只是,十多年前那个上午的天空,被很多人记住了。记得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碧空清静湛然,几条天边的稀疏祥云,一如孩子们远去的歌声。狂风是近子时突然起的,那时刻,竹山刑场正在执刑,那阵突如其来的狂风,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令行刑者们眼睛迷乱,有人放下枪揉眼,有人在扭头猛咳。整个行刑场沦陷于令人不安的混沌之中。当时,没有参加公审大会的鲍雪飞,刚刚上楼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几乎就是她开门的那一瞬间,一股风一下子就把她的临街窗框扯开了,仿佛她的门钥匙是电门开关,窗框下面合页螺丝松脱,半扇窗子斜挂着,仅靠上面的合页悬吊,岌岌可危 ;办公桌对面墙上“志在千里”的那幅字,也被风一把拽掉,嘶啦——“咣”地砸在了地上,框内玻璃,顿时树枝样开裂了。那幅字自然无损,但鲍雪飞也没有再为它装帧裱框,因为字的主人,已经在省厅退居调研员了。现如今,她办公室墙上的“厚积薄发”的主人“康先生”,是系统内人人望而生畏的塔尖人物。有人说那字是真迹 :“康先生”来本省视察时间尽管很短,但是,鲍的过人姿容、她的接待流韵、她的跆拳道,都令“康先生”击节称奇。不过,也有人说是假的 :一贯的狐假虎威。对此,鲍雪飞从来不予回答,她只是略带讥讽地笑着。同样是恶风,今天“厚积薄发”是稳当的,当年“志在千里”就显得不堪肆虐。
    十多年前的那阵来历不明的狂风,不只摧毁了“志在千里”,还让鲍雪飞出了血。当时,桌上有的文件纸张,刀片般满屋旋飞,她被其中的一张,割了一下脸。那个她不喜欢的电话,如御风而来。是范锦明,他用他一贯的磁颤超低音,说,四人五枪。那小子挣扎,没死,又补了一枪。鲍雪飞打开粉饼盒,通过里面的化妆镜,细察了纸片伤口,它如发丝般轻细,但在轻微渗血。电话里,范锦明后面的语调有点迟疑,听得出他乐意传递这个信息,他说,监刑的人回来说,那老法警蛇(佘)头,在现场的狂风里骂,这排小子里,肯定有个冤死的……
    鲍雪飞把电话挂了。十多年过去了,细究起来,这恐怕就是她一次感到范锦明一向低沉的嗓子里,不只有温柔的性感,还有别的东西,有点像扎进肉里尚未鼓脓的小刺,细小到你看不到,但总是摸得到。
    今天,这股风来得更蹊跷。十多年前那个行刑日,天气预报是东北风二到三级,却突然猛刮了几乎要摧毁城池的莫名恶风,气象部门也无人对此做出补充解释 ;今天的狂风,依然是来路不明、无人预报。风劲时,她正趴在“曹氏艾家”艾灸馆的熏艾床上,并不知道外面风云激变。她听到窗外那个老人哀号一样的呼喊,抢钱啊,救命钱啊—她一把推开正给她啄灸大椎穴的女子。
    鲍雪飞冲出去的时候,穿的就是白身黑领边的艾灸服。有记者误说她穿的是跆拳道服,也有记者说她凭空而降,赤脚一腿把歹徒踹飞。有的记者里,依然是汪欣原写得准确可心 :黑带七段。侠气干云。美女局长。跳步横踢、单脚连踢。这两个跆拳道制敌动作,是鲍雪飞教他写的,也是他问到的。汪的稿子,总是写得比别人好看,而且有骨头。显然是怕读者误会女局长工作日在艾灸房,他还特别写到是病假中。但是,这一次,只有他写到了风 :狂风中,鲍副局长凌空横踢时,类似跆拳道服的艾灸服的宽袖大摆在空中飘舞,路人以为在拍武侠电影。
    市电视台当夜播出,有线台紧跟着。鲍雪飞在家里独自赏析这两则本地电视新闻时,看到自己瘪了一半的发型,有点难堪。刘海也是直愣愣地翘着,是风太大了,也可能是艾灸床上趴久压走样的。毕竟年岁不饶人,以前随便推推头发,甚至蓬头垢面,镜头里都是英姿勃发。那个记者也是死人,怎么也该提醒自己先整理一下头发的。不过,镜头给了抢匪携带的刀,一个大特写。角度拍得比实际的刀显得更长更尖,令人胆寒。
    鲍雪飞看了老蒋一眼。单人沙发上,老蒋保留着刚才保姆拖地让他抬脚、使双腿挂在沙发扶手上的姿势。他在看一本财经杂志,显然,他没有关注老婆又出镜的本地电视新闻。鲍雪飞懒得叫他看,却因为他也懒得看而暗生怒意。当年,鲍雪飞是为了老蒋来乾州的。本来,她卓越的成绩可以留校,传说她还有直接去部里的机会,但是,为了老蒋,她愿意追随他到任何地方。遗憾的是,婚后没几年,她就发现了老蒋的沉闷平庸、胆小窝囊。而这些品性,当年在大学里,鲍雪飞把它们解读为深沉深刻、稳重谨慎,是前瞻性人物才有的特性。和老蒋仕途的平淡无趣相比,鲍雪飞的仕途几乎是一路“大风起兮云飞扬”,高歌激荡 ;即使困顿,也难掩日后的爆发力。而老蒋在市司法局默然工作多年,好不容易混上个科级主任,还是鲍雪飞使了劲,从此便再无惊喜 ;现在,这对夫妻除了相信外星人的存在这个共同点,可以说,在任何方面,都越走越远了。儿子八九岁时,鲍雪飞是要离婚的,离婚协议也写好了。老蒋跪求说,等儿子大几岁,他主动走 ;等儿子升了初中,老蒋去意已定,鲍雪飞却不干了。她的进取心,有了新境界。老蒋说,你不是一直想离吗?鲍雪飞说,就是想离,才不能离!老蒋说,这种夫妻算怎么回事?鲍雪飞说,不管怎么回事,你别碍着我的事!
    夫妻俩早就不探讨外星人,早就分居。当鲍雪飞撞见老蒋手淫的时候,老蒋不仅遭遇了大的羞辱,还有沉重的威胁,换句话说,老蒋明白,无论家内家外,在妻子的天罗地网里,他都丧失了放纵与抒发的机会。就好像是命运的游戏,老蒋的日益消沉,和妻子的红运当头,就像天地失衡的跷跷板。奇妙的是,鲍雪飞在大醉后,似乎又总会把老蒋想象成当年的初恋,老蒋也就再度以深沉深刻、稳重谨慎的成熟男人胸怀,包揽鲍雪飞的眼泪,前瞻性地宽慰她受挫的雄心与梦想。
    坐在电视机前的鲍雪飞心情复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她源自血液的习惯,据说她外婆就是喜欢打抱不平,被人推下水潭淹死的;从业后,她很快发现,血性回馈她的利益是直接的。是的,这一回,显然又可以立功了,即使不参与“甘文义系列强奸杀人案”专案组,老天照样赐予她立功的机会,她就是这样一个好运不绝的女人。思绪还不及远飘,电话就到了。
    鲍局!杜晓光说,鲍局!甘文义刚刚交代!——“6· 11”哑女强奸杀人案,是他干的!这……鲍局……
    鲍雪飞心脏“空”地跳了一下,瞬间蒸发了,也好像果子,突然被人一把摘下。她觉得自己空掉了。好一会儿,心脏回来,但似乎成了一颗中空球,僵悬在胸腔。鲍雪飞慢慢喝了一口水,让自己舒缓过来。她的声音沉着 :杜大,你他妈也是杀人无数、见过世面的。疯狗又不是没见过,他他妈乱咬乱叫,难道你就跟着发疯?他不就是要打乱你们的脑子,好乱中求生吗?!稳重点!
    鲍局教诲的是!不过,鲍局……
    鲍雪飞冷着脸,故意不吱声。她的静默,显出了傲慢与镇定。
    鲍局,杜晓光不由语气谨慎下来,甘文义已经交代了九起强奸杀人案,这多一起少一起倒也不影响……
    “6· 11”是我自侦破的铁案!真凶都枪毙十几年了,他来搅什么浑水?这种自作聪明的混蛋,该教训就他的要教训!
    呃,如果鲍局,鲍局如果你听了他的供述……
    鲍雪飞打断他 :傅里安知道这情况吗?
    鲍雪飞知道问也是白问,虽然傅里安只是闻里分局的分局长,但连闻里分局刑警大队的队长杜晓光都知道,作为“甘文义系列强奸杀人案”专案组副组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新审讯情况。鲍雪飞突然燥热了。
    杜晓光小心翼翼地回答了她 :知道。傅局眼睛都绿了!野狼似的。他和省厅的人,几天都没回去。
    就是这个时候,鲍雪飞想到了上午见义勇为时来去不祥的狂风。
    她再度摸杯子的时候,碰翻了整杯茶水。鲍雪飞用力挂掉电话。尽管她眼神漠然,但老蒋可能还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扔下书,趿拉着皮拖鞋,离开了客厅。鲍雪飞以为他会去叫保姆来收拾,但没有,他踱到餐桌前,开始吃保姆切好的橙子。
    临睡前,鲍雪飞给汪欣原打了个电话。他所在的那个覆盖全省,正浸润华东、华南区的《华夏都市报》,每天一大早,就像早市的七婆包子一样,在每个角落热腾腾地面世。
    汪欣原一接电话就说,明天二版头条!—姐不会是又要换照片吧?
    鲍雪飞说,还是别登了。除暴安良,见义勇为,本来也是警察分内天职,写来写去也没多大意思。算了吧。
    哟,反常啊!鲍姐怎么啦?—大样都送印刷厂了!要撤也来不及了。再说,鲍局又不是一次见义勇为登报。汪欣原话里有话,意思当然是—你以前多爱上啊,一张照片不满意都要换。
    鲍雪飞反击也快 :是啊,我就是媒体肥猪嘛。
    汪欣原的语气变得真诚 :鲍局,这本来也不是为女侠你个人歌功颂德,这是弘扬社会正气啊!稿子也并非冲着你是个公安局局长写的,今天就是个妓女见义勇为,我也写了—啊啊—汪欣原意识到自己句子不当,立刻“啊啊”地边自我嘲解、自我了断着,边笑。
    鲍雪飞忍住了差点爆出的粗口。
    如果她爆了粗口,至少说明两个问题 :一、她是把汪欣原当自己小兄弟的 ;二、汪欣原在她心目中是无足轻重的狗屁。没有粗口,公事公办,不亲昵、不放肆、不蔑视,这就是距离 :既不是兄弟,也不是狗屁。汪欣原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微妙,否则,他就会对今天之后的命运走向保持一份警觉。而对鲍雪飞来说,警界仕途二十多年来,从派出所副所长,到所长,到分局长、局长,到今天的市局分管刑侦治安的副局长,注重宣传的她,和金苍蝇般的记者们,大大小小打了多少交道,大浪淘沙小浪逐浪,只有一两个家伙,在她心目中,真正具有令她不敢小瞧的分量。汪某基本算一个。
    鲍雪飞没有骂娘。只是吁了口很长的粗气,说,欣原小弟,我是想,一把年纪了,低调点总是好的。其实,我骨子里本来就是一个不喜欢张扬的人,都是被你们哄的、害的。老被你们媒体宣传,树大招风,惹人嫉妒,终还是不利于工作开展的。所以,我说算了,别登了。
    树大当然招风啦,谁让你“好大一棵树”?你天生就是新闻源哪。汪欣原再度孟浪起来,就让那些平庸草木去妒忌吧。有些人生来就是嫉妒人的,有些人生来就是被妒忌的。鲍大侠现在正是年富力强的黄金岁月—今天“特区新闻广场”看了吗?鲍局看上去就像三十出头,我们一个新来的编辑说,哇,这个像外科医生的美女,怎么会是公安局副局长,怎么还是跆拳道黑带七段?!崇拜哪—鲍局,所以,我们写不写,你都是传奇人物啊!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一定会死在你手里的!鲍雪飞说,“新闻广场”我没工夫看,也懒得看。忙都忙不过来。你那稿子实在来不及撤就算了,不为难你。好啦,风很大,早点睡吧。
    好嘞—哎,我们这没风哪。
    鲍雪飞翻来覆去睡不着。在又上了一次厕所后,她摸着黑给杜晓光打了电话。杜晓光有点意外 :鲍局……
    还在审吗?
    刚收摊。又他妈交代了五起!五起啊,都是强奸杀人!
    王副厅、傅里安他们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是啊,简直是自来水龙头打开了,我看那小子还会交……
    傅里安他们休息了吗?
    不清楚,这几天大家都太累了,傅局好像已经回家去了,没住在这。这几天,他的脸一直臭大便色,但眼睛发绿……
    我过来看看吧—你不用声张。鲍雪飞说。
    杜晓光一抬手腕,指针显示是凌晨一点四十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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