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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与休闲:和谐社会的生活品质与生存境界研究/休闲书系/潘立勇/浙江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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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审美与休闲:和谐社会的生活品质与生存境界研究
【作者】潘力勇等 著
【译者】
【丛书】休闲书系
【出版单位】启真馆·浙江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9年5月
【ISBN】9787308189989
【定价】65.00元
【上架建议】休闲学、美学
【装帧】平装
【目录】
上编 审美、休闲的当下生存理论与实践
第一章 审美、休闲与生存境界/2
第二章 审美、休闲与和谐社会/15
第三章 审美、休闲与消费文化/32
第四章 宜游:旅游与审美休闲/58
第五章 宜乐:文体娱乐与审美休闲/71
第六章 宜心:宗教与审美休闲/85
第七章 宜居:城市与审美休闲/103
下编 审美、休闲的传统生存智慧与境界
第一章 西方关于审美休闲与人性自由的理论/122
第二章 西方关于审美休闲与心理体验的理论/134
第三章 西方关于审美休闲与社会发展的理论/144
第四章 孔子、庄子的审美与休闲境界/174
第五章 陶渊明、白居易的审美与休闲境界/201
第六章 苏轼、邵雍的审美与休闲境界/233
第七章 陈白沙、李渔的审美与休闲境界/260
后 记/282
【书摘】
代序 审美与休闲
——自在生命的自由体验a
潘立勇
休闲与审美之间有内在的必然关系。从根本上说,所谓休闲,就是人的自在生命及其自由体验状态,自在、自由、自得是其最基本的特征。休闲的这种基本特征也正是审美活动最本质的规定性,可以说,审美是休闲的最高层次和最主要方式。我们要深入把握休闲生活的本质特点,揭示休闲的内在境界,就必须从审美的角度进行思考;而要让审美活动更深层次地切入人的实际生存,充分显示审美的人本价值和现实价值,也必须从休闲的境界内在地把握。前者是生存境界的审美化,后者是审美境界的生活化。休闲与审美作为人的理想生存状态,其本质正在于自在生命的自由体验。
休闲是人的理想生存状态,审美是人的理想体验方式。休闲之为理想在于进入了人的自在生命领域,审美之为理想在于进入了生命的自由体验状态,两者有着共同的前提与指向。就中国的传统思想资源考察,儒家的“曾点之乐”、道家的“逍遥游”、佛家的“林下风流”、理学家的“浑然天成”与“无入而不自得”,均表达了休闲的理想与境界,也蕴含着审美的神韵与旨趣;就西方的传统思想资源考察,从亚里士多德到马克思再到海德格尔,无不把休闲和审美作为理想人性及生存状态的表征。随着国民经济的发展、国民收入的提高、国人自由支配时间的日益充裕,休闲与审美将愈益成为人们的日常理想生存状态与方式。而休闲较之审美,更切入了人的直接生存领域,使审美境界普遍地指向现实生活。
一、休闲作为审美
——休闲的审美本质:生存境界的审美化
一般意义上的休闲是指两个方面:一是解除体力上的疲劳,恢复生理的平衡;二是获得精神上的慰藉,成为心灵的驿站。将休闲上升到文化的层面,是指人在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之外,为不断满足多方面需要而呈现的一种文化创造、文化欣赏、文化建构的生命状态和行为方式。休闲的价值不在于实用,而在于文化,它使人在精神的自由中历经审美的、道德的、创造的、超越的生活方式,呈现自律性与他律性、功利性与超功利性、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高度统一,它是人的一种自由活动和生命状态,一种从容自得的境界。a休闲的这种根本特点也正是审美活动最本质的规定性,因此,从本质上说,休闲与审美之间有内在的必然关系,审美正是休闲的最高层次和最主要方式。我们要深入把握休闲生活的本质特点,揭示休闲的境界,就必须从审美的角度进行思考。可以说,休闲的根本内涵就是生存境界的审美化。
休闲意蕴古已有之。从字义上考察,“人倚木而休”,“休”在《康熙字典》和《辞海》中被解释为吉庆、欢乐的意思,《诗·商颂·长发》有“何天之休”之句,“休”含吉庆、美善、福禄的意蕴。“闲”通常引申为范围,多指道德法度,《论语·子张》称:“大德不逾闲。”“闲”还有限制、约束之意,《易·家人》中“闲有家”,即此之谓。另外,“闲”通“娴”,具有娴静、纯洁与安宁的意思。“休闲”的词意组合,表明其含有特定的文化内涵,它不同于一般的闲暇、空闲、消闲,而是“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自由自在与超越自得。“人倚木而休”,这个颇具哲学意味的象喻,表达了人类生存过程中劳作与休憩的辩证关系,又喻示着物质生命活动之外的精神生命活动,使精神的休整和身体的颐养活动得以充分地进行,使人与自然浑然一体,使人的自由创造与世界的对象化欣赏浑然无间,从而赋予生命以真、善、美
的价值。
在西文词义学的考证中,也可以看到相似的隐喻。英文“leisure”源于法语,
法语又源于希腊语的“skole”和拉丁语的“scola”,意为休闲和教育,在闲暇中通过娱乐而提高文化水平;发展到“leisure”时,休息和消遣的因素退隐,“必要劳动之余的自我发展”之意显现。马克思“free time”(自由时间)的概念在人类活动的意义上就是“leisure”,这是“不被生产劳动所吸收”的时间,是“娱乐和休息”“发展智力,在精神上掌握自由”的时间,是摆脱了异化状态“自由运用体力和智力”的时间。在这种“自由时间”里,人的劳动是自由的创造而不是奴役状态下__的被动的劳作,人对劳动产品的享受是自由的欣赏而不是私有欲中狭隘的占有;在此,人的“自由”“自觉”的本性得以充分体现,人不仅按其固有尺度生存,也按“美的规律”生活。显然,在马克思看来,休闲与人的全面发展及社会的理想状态密
切相关,而这种理想状态本质上与审美境界相通。
我国古人很早就对休闲有独特的理解和实践方式。孔子向往“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人生境界;庄子欣赏“忘适之适”的“逍遥游”;陶渊明忘情于田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苏轼喜欢率性而为;
朱熹主张“玩物适情”;王阳明追求“无往而非乐”“无入而不自得”;到近代朱光潜、宗白华、林语堂等人明确提出“人生艺术化”的主张。这些关于人生的深刻理解,既包含着休闲思想,也体现着一种审美理想。一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于光远先生更是从人类的基本需求的角度强调休闲的人本价值,指出:“玩是人生的根本需要之一,玩是人的一种本能,它是人处于放松和自由的一种状态……要玩得有文化,要有玩的文化,要研究玩的学术,要掌握玩的技术,要发展玩的艺术。”a
这样就直接把休闲的本质内涵与人生的审美境界内在地结合了起来。国外的休闲研究已有100多年历史。最早可追溯到席勒《审美教育书简》一书中的“游戏说”,其要义是人在游戏中摆脱了物质感性的和外在道德的强制而进入自在自由的状态,从而成就人性。进入20世纪,美国教育哲学家阿德勒提示人们牢记
亚里士多德的教导,以休闲追求幸福、宁静与美德,呼吁人们珍惜休闲、善待休闲。荷兰学者赫伊津哈的《游戏的人》进一步论述了游戏的人性本真、自由和创造性本质。德国哲学家皮珀的《闲暇:文化的基础》把休闲作为人之灵魂和理智的一种“静观的、内在安详的和敏锐的沉思状态”,指出休闲是从容地纳取,是默默地接受,是淡然处之,并强调“文化的真实存在依赖于休闲”。美国学者艾泽欧–阿荷拉在《休闲与娱乐的社会心理学》中,认为休闲就是人们自由选择的、实现自我、获得“畅”或“心醉神秘”(ecstasy)的心灵体验。美国心理学家契克森米哈赖在《畅:最佳体验的心理学》中,更将“畅”(flow)作为休闲活动的心理学本质和标准,认为只要能够获得“畅”的内在心理体验,有益于个人健康发展,就是休闲。美国哲学家查尔斯·K.布莱特比尔在《休闲的挑战》和《休闲教育的当代价值》中,将休闲形象地描述为“以欣然之态做心爱之事”,主张人们从生活的态度提高休闲的境界。b所有这些休闲的基本理念,无一例外地将休闲的本质指向审美境界,“以欣然之态做心爱之事”就是以审美的态度对待生活,实现生存境界的审美化,用海德格尔的话来说,就是“诗意地栖居”。
从审美的角度看休闲,它的最大特点就是可以自由地愉悦人的身心。建立于审美境界的休闲情趣,或是休息、娱乐,或是学习、交往,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获得一种畅快的、愉悦的心理体验,产生自由感和美好感。马克思说过,“忧心忡忡”的穷人和“满眼都是利害计较”的珠宝商都无法欣赏珠宝的美,因为他们或是被生活的压力逼迫,或是被利害的计较束缚,都无法自由自在地对待生活,对待产品,对待世界。在理想的休闲状态即生存的审美境界中,生存没有附加,没有负赘;它不为贫所累,不为利所缚;它手挥五弦,目送归鸿,思如流水,欲如白云;它坦荡豁达,神经松弛,能感觉奋斗后的愉悦,能尽情地享受大自然赐给人间的一切美的东西。这是人生对自在、真实生命的自由体验,是超然物外、天人合一,参透人间世相、悟出生活真谛后的一种生存境界,是一种超道德的审美境界。
二、审美作为休闲
——审美的休闲旨趣:审美境界的生活化
我们不仅应该从审美的角度看休闲,也有必要从休闲的角度看审美。前者是生存境界的审美化,后者则是审美境界的生活化。强调审美的休闲旨趣或休闲意义,也就是强调了审美走向生活,强化了审美在生活中的实践指导意义,使美学从纯粹的“观听之学”变成实践的“身心之学”。
国内已有不少学者指出了这样两个方向相反,结果却相同的事实:一是现实物质生活领域中渗入了越来越多的精神性享受、审美因素;二是审美走出传统艺术领域,正以更丰富、朴实的方式融入公众日常物质生活、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a对前者而言,是当代人现实物质生活的丰富与提升;对后者来说,则是人类审美价值更广泛的自我实现。我们应当同时对这两者,特别是后者有足够的敏感与重视;若仍抱住传统象牙塔里的艺术中心论不放,就会偏离当代社会大众的审美现实和审美需求,失去时代精神。所以,走出传统的艺术中心论,走进当代社会大众丰富活泼的日常生活审美领域,对传统美学以前有意无意忽视了的其他审美活动形式,诸如工艺审美、自然审美和生活审美等展开深入系统的研究,也许可以为当代美学研究拓展出新领域,可以改变美学界长期以来抽象的观念研究倾向,让美学有更多的现实性品格,让这门人文学科能切实地发挥其应有的社会文化功能。
强调审美的休闲指向,是审美走向生活的一个现实切入点,社会发展的绝对水平已为这种指向提供了实现的可能性和必要性。成思危先生指出,在农耕时代,人类只有10%的时间用于休闲;当工匠和手工业者出现时,则省下了17%的时间用于休闲;到了蒸汽时代,由于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人类将休闲时间增加到23%;而到了20世纪90年代,电子化的动力机器提高了每一种工作的速度,因而使得人们能将生活中41%的时间用于追求娱乐休闲;到2015年,人类已有50%的时间用于休闲。我国从1995年5月起实行每周五日工作制,从1999年起又开始实施春节、十一长假,这不仅从制度上保证了人的自由时间,而且对人的实际生活、价值观念也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影响。休闲已成为我国居民的一种新的追求,一种崭新的生活方式。如果说,在农耕时代,休闲只是贵族们的特权,审美对于农民来讲还只是一种精神上的奢侈;在蒸汽时代,休闲只是上层“有闲阶级”的专利,审美对于工人来讲还远远无法融入日常的生活;那么,到了电子化、信息化、数字化时代,休闲对于平民百姓已不再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审美通过休闲进入生活已是生活的普遍现实与必要需求;而到了21世纪,“全民有闲”使休闲在公民的个人生活中占据越来越突出的地位,而如何将审美的态度和境界,转化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休闲方式,已是刻不容缓的世纪课题。因此,美学必须放下传统的精英架子,跳出传统的象牙塔圈子,在保持其哲学品位的基础上切实地融入日常生活。
以休闲作为审美境界生活化的切入点,可以把当代社会大众审美活动的各种形式、各个领域的许多事物都包括进来,比如美容、服饰、旅游、体育竞技、康体养生、工艺制作、影视娱乐、歌舞表演等活动。诚然,这些活动,传统美学亦有所涉及,但是,它只是被抽象地视为一种审美的活动而已。现在则不同,它有了一个很具体的支点——休闲或消遣娱乐,而且更有了一个充满活力和前景的产业基础——体验经济与文化产业。通过休闲活动,抽象的审美转化为人的具体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纯粹的艺术转化为人生的艺术活动和艺术享受,精神的境界转化为生存的实在,审美的更广泛的现实价值由此得到切实的体现。
值得注意的是,随着社会闲暇时间总量的大大增加,如何健康而丰富地度过越来越充裕的闲暇,如何让这种物质生活所溢出的闲暇变得更有意义,如何切实丰富、提升当代社会大众的生活质量,也就是说,如何聪明地休闲,如何掌握玩的艺术,已成为极为重要的文化课题。在社会生产力极大提高与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越来越短,人们的空闲时间越来越多,但人们并不因此而越来越休闲,相反,人们整天沉醉在物欲享受和感官刺激之中,空闲时间再多,也无法满足他们的物欲;就是说,物理意义上的空闲,并不能给他们带来真正意义上的满足。之所以出现这种“闲而无休”或“休而无闲”的状态,关键就在于这种“空闲”没有注入审美的内涵,没有提升到审美的境界,反过来也表明审美还没有足够地切入生活。这就要求我们的精神工作者,尤其是美学工作者,更积极主动地研究休闲的境界与休闲的艺术,使审美态度与审美境界在提升人们的休闲水平中起到更积极的作用。例如,在旅游活动中,“观光旅游”向“休闲旅游”的发展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和必然的趋势。旅游需要休闲的状态,需要自由的感受,需要艺术的想象,需要审美的情趣。在阿尔卑斯山上山的公路上立着一块提示牌:“慢慢走,请欣赏。”这正道出了旅游的真谛。日本著名美学家今道友信将审美知觉表述为“日常意识的垂直中断”,这也可以作为对旅游状态的描述。真正的旅游者不应该是浮光掠影、走马观花、直奔目的地的匆匆过客,而应该是玩物适情、情与物游、品味全过程的体验者。这就需要我们在旅游景观的营造、旅游服务的提供等各方面充分地考虑人的休闲、审美与体验的需求。如何提升旅游景观的审美境界,如何提升旅游服务者自身的审美文化素质,如何引导旅游者的审美情趣,正是审美境界生活化的重要课题。
三、休闲与审美作为人类生存的理想状态
——自在生命的自由体验
哲学家研究休闲,从来都把它与人的本质联系在一起。休闲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与实现人的自我价值密切相关。休闲是人的一种自由生存方式,是人的创造能力和个性精神得以充分发挥的一种生命状态,是一种“成为人”的过程,审美则是其内在灵魂和最高境界。休闲不仅是在寻找快乐,也是在寻找生命的意义。罗素有句名言:
能否聪明地休闲是对文明的最终考验。所谓聪明地休闲,最高境界正是恩格斯所说的,每一个社会成员都能完全自由地发展和发挥他的全部才能和力量。没有理想的社会就不可能有普遍的休闲,没有普遍的休闲也就不是理想的社会与理想的生存状态。马克思指出,人的需要包括生存、发展和享受三个层次。生存是基础,发展是趋向,享受则是人生自在生命的自由体验。没有享受的生存不是理想的生存,甚至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存。当代著名阐释学家伽答默尔有一个重要的观点,他认为节日对于人的重要,正在于人为自身的自在自为生活创造了合理的借口。在其他时间,人是为生存的条件而工作,为生存的手段而活着;而在节日里,人才真正、纯粹为自身而生活。休闲的一个重要方面,是把生活从被动的劳动状态与负有责任的其他活动中分离出来,实现自由的创造和自得的体验;这是享受的基础,也是人的生存整体的本质部分和理想状态。在本质上,它与马斯洛的人的需求“五层次理论”中最高级的“自我实现”理念相一致,其要义是通过充分释放精神世界中人的创造力和鉴赏力,促使人对自在自为的生存意义进行自由的思索与体验,从而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和个性的成熟,使人真正地走向自由。它的价值不在于提供物质财富或实用工具与技术,而是为人类构建意义的世界和精神的家园,使人类的心灵不为政治、经济、科技或物质力量的绝对左右,使现实世界摆脱异化的扭曲而呈现其真实的意义,使人真正地为自在生命而生存,使心真实地由“本心”去自由地体验。
人类对“进步”的看法正在发生根本的变化。传统意义上的进步往往意味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断提高;现今物质财富的满足,却促使人们渴望追求充实的精神生活,进步越来越意味着不断地增加休闲时间,以提高生命质量,即以一种更为健康的方式生存。几百年来,人类一直致力于改造世界,而在新的世纪中,人类将会更多地致力于改造自身,也就是通过休闲解除身心疲惫,发展爱好、挖掘潜能,充实人生内容,提高人生品位,从中体会自己在自然、社会各种关系中的和谐与畅达。
斯坦福国际研究所(Stanford Research International)1991年的一份报告曾列出了未来10年最重要的社会地位象征,其中包括:自我支配的自由时间、工作与玩乐的统一、对个人创造力的认可、非金钱的回报、对社会的回报。这从一个角度表明了人的身心和谐、精神的健康发展与自我实现已成为人类进步的重要标志。
然而在物质主义、消费主义的误导下,人的全面丰富性曾经并仍在遭受着异化的压抑,人在某种程度退化为单向度的怪物,马克思、尼采、海德格尔、弗洛姆等都对此发出过由衷的悲叹和批判。不仅如此,人所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和生态曾经并仍在遭受着人为的破坏,海德格尔、马尔库塞、奈斯比特、池田大作等都对此发出过警告,要求人们寻求新的生存模式,与自然协调,进而使人的灵肉和谐,而这种生存模式的追求与指向正是休闲与审美的生存境界。在这方面,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智慧”可以为当代人类生存境界提供有益的精神资源。西方智者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世界诺贝尔奖获得者曾在巴黎发表共同声明:人类要想在21世纪生存下去,就要回首2500年前,向孔子寻求智慧;第17届世界哲学大会也发出了“虚心向东方智慧学习”的呼吁。这不是空穴来风,而是西方智者的深刻心得。我们今天探讨休闲与审美的价值,探讨人类生存的理想境界,探讨自在生命的自由体验,确实仍可从中国的先哲那里获取可贵的资源。
中国的休闲智慧最早始于老子,他“无为而无不为”的观念主张人要活得自然、自在、自由、自得;孔子虽然积极进取,却又视富贵如浮云,推崇“曾点之乐”,提倡“游于艺”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在儒道休闲境界中,流水之声可以养耳,青禾绿草可以养目,观书绎理可以养心,弹琴学字可以养脑,逍遥杖履可以养足,静坐调息可养筋骸,真是“无往而非乐”“无入而不自得”。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更形象地道出了中国休闲的境界:自我生命与自然生机交融为一,自然无遮蔽地向自我呈现,自我无间隔地融入自然。中国先哲的休闲思想,没有对物质条件的过多计较,即使是“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也会因“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而“不改其乐”。这是一种人性的达观境界,休闲不仅是人与自然的和谐,是人与社会关系的和谐,更是人自身肉体与灵魂的和谐。
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中国古人津津乐道的“曾点之乐”,它能在休闲与审美的境界上给我们直接的启发。孔子一生兢兢业业,克己复礼,鼓吹仁义礼智,主张兼济天下,而在与门生们讨论人生理想时却喟然叹曰:“吾与点也。”理学大师朱熹认为孔子之所以推崇“曾点之乐”,“盖有以见夫人欲尽处,天理流行,随处充满,无少欠阙。故其动静之际,从容如此。而其言志,则又不过即其所居之位,乐其日用之常,初无舍己为人之意。而其胸次悠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a这正是一种“大乐与天地同和”的天地境界,既是人生的最高道德境界,又是人生的艺术境界或审美境界,艺术和道德在人生境界的极致上得到了统一,这正是休闲与审美境界的形象写照。
在笔者看来,孔子之所以欣赏与推崇曾点,正因为曾点体现了“君子不器”的境界。“器”仅局限于一事一物之用,如其他三子仍“规规于事为之末者”b,而曾点作为“君子”则“无可无不可”“无往而不自得”,这就是一种摆脱了日常功利束缚的休闲境界。按现代哲学的解释,人一生都在殊相的有限范围内生活,一旦从这个范围解放出来,就会感到自由和快乐;从有限中解放出来就会体验到无限;从时间中解放出来就会体验到永恒。所谓“浑然与物同体”“即其所居之位,乐其日用之常”“而其胸次悠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所谓“浑然天成”“端祥闲泰”“俯仰自得,心安体舒”“鸢飞鱼跃”,都是这种理想休闲境界的形象表述。因此,程明道这首诗历来为古人所称道:
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
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
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c
这正是一种充满美学趣味的休闲境界,其精神实质在于通过“静观”,即审美式的超越体验,感受到人与天地万物的“浑然一体”,“入于神而自然,不思自得,不勉而中”,达到自在生命的自由体验。在这里,人的道德精神与自然界的化者之道合而为一,人能真正地“从心所欲”而又“自然中道”。
休闲不仅具有绝对的社会尺度,还是一种相对的人生态度。所谓绝对的社会尺度是指社会发展的绝对水平,如果社会的生产力和发展水平尚未能提供给人们足够的闲暇时间和经济基础,人们的休闲就缺乏必要的外在条件。但中国哲人的智慧在于,人们可以通过对人生态度的恰当把握,超越这种绝对尺度,在当下的境地中获得相对的自由精神空间,由此进入休闲的人生境界,这就是人生体验的相对态度。
从人本哲学上讲,人的存在本体就是世界向人的无遮蔽的呈现,也就是人对世界的本真的体验。这个世界对于人的意义,取决于人对世界的自由感受。自在的生命才是人的本真生命,自由的体验才是人的本真体验。我们可能无法绝对地左右物质世界,但我们可以通过对心灵的自由调节,获得自由的心灵空间,进入理想的人生境界。所以,我们在注重不断发展物质世界、提高物质水平以提升生存的外部环境和条件的同时,不能忽略自我心灵境界的调节与提升。这就是中国传统的生存智慧在审美与休闲领域可以给我们的启示。
【内容简介】
休闲与审美之间有内在的必然关系。我们要深入把握休闲生活的本质特点,揭示休闲的内在境界,就必须从审美的角度进行思考;而要让审美活动更深层次地切入人的实际生存,充分显示审美的人本价值和现实价值,也必须从休闲的境界内在地把握。前者是生存境界的审美化,后者是审美境界的生活化。休闲与审美作为人的理想生存状态,其本质正在于自在生命的自由体验。
本文充分揭示了休闲、审美与生活品质、生存境界的内在相关性,梳理了古今中外主要的审美与休闲的思想智慧,强调了审美与休闲活动在提升当代生活品质、推动和谐创业、构建和谐社会中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潘立勇:1956年5月1日出生,浙江师范大学文学学士、南京大学文艺学硕士、复旦大学美学博士,英国伦敦大学亚非学院、杜伦大学、美国哈佛燕京学社访问学者。现任浙江大学人文学院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华美学学会常务理事、中国朱子学会理事、浙江省休闲学会常务理事、浙江社联理事等。主要从事中国文化哲学、宋明理学、古典美学研究,近十多年兼攻休闲学、人文旅游等领域的研究。已出版《审美人文精神论》《朱子理学美学》《宋明理学人格美育论》《一体万化——阳明心学的美学智慧》《形体美与性选择》《中国美学通史(宋金元卷)》《休闲文化与美学建构》等专著;主编《中华人文》《中华文化与人文精神》《中国文化与旅游》《人文旅游》《审美与文化创意》《休闲与文化创意》等多种;已发表学术论文150多篇;负责承担国家社科项目5项、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子项目2项、国家文旅智库项目1项、省部级课题多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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