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生命,总得谈及情性。
须谈情性,是人原就有先天的禀性,在此,除非有生活境遇的大冲激、生命锻炼的大翻转,否则,一生轨迹,还多依此先天而立。
谈生命, 得谈及境界。
须谈境界,是因尽管有此先天情性,但人 有他后天的生命领略,也由此决定了是否能愈走愈明,境界日宽;还是缠缚愈深,在时空摧逼下不堪闻问。
这后天的生命领略,牵涉到的,正是当事者所具的见地与所下的工夫。
而既有这情性与轨迹、领略与境界间的关联,谈人,若只说他的轨迹,不谈他的情性,只说他的境界,不谈他的见地与工夫,所言也必然单薄。
如何契入禅家之生命 世问人如此,道人也一样!要谈禅生命,你就得谈及禅家的情性,以此,才能知道他如何会有这样的修行轨迹;你 得看到他所具的见地与工夫,也才能知道他凭什么能证得如此的境界。
这样来谈,就不致空疏,就真能知道一个个鲜明无碍的禅家究系何来。
谈情性,禅原特举应机,总说药毒 ,不相契,再好的法门对行者也是枉然。所谓“净土如春,真言如夏,南山如秋,少室如冬”,禅净律密原各有自己的情性相应。
以禅与密而言,一谈究竟空,一说胜义有,对应这空有法门的情性原就不同。
喜繁茂者接密易成,喜孤朗者入禅方证。
在此,日人又有“真言,皇室;天台,公卿;净土,百姓;禅,武家”之说,虽从社会阶层立言,但阶层所指,也在一定的生命情性。
而这情性与法门的相接,也并不只体现在诸宗之间,禅内部,依然如此,历史中的“五家七宗”,根柢地,就在对应不同情性的禅子。
至于见地,诸宗原各有所人,禅尤标举见地,此见地,或即心即佛,或非心非佛,总要你在此观照。而这观照, 就聚焦于如何能“悟”。
悟,是学人“直见本心”,到此,禅理所说既得以直面印证,学人乃能从此“不疑”,蓦直前去,终而契入那凡圣一如、立处皆真的境界。
这境界,禅称为“悟后风光”。它或纵横予夺,自在无碍;或机关不露,默观澄照;或啐啄相应,杀活临时;或入于当下,尽其一事;乃至无心体道,一丝不挂,都十足羡煞人。
风光能羡煞人,风光本身外,另一关键,也在这些悟者原都与你我一样,是行住坐卧、语默动静、吃喝拉撒的凡夫,可 却能如此随缘做主、立处皆真。对芸芸众生,他就不同于佛菩萨这样的圣者,尽管宝相庄严、圆满具足、神变无边、悲智双运,却就是“彼岸”的生命,你尽可崇敬向往,但与他们既隔了好大好大的一段距离,贴近性就少了许多。
正因这贴近性,诸方多喜谈禅, 因这悟后风光迷人,所谈也就尽在此中转,由此,同忽略了情性在修行中的角色, 不知行者之能坚同其见地而开悟, 终证得迷人风光,关键就在他所下的“工夫”。
工夫,是行者之成为行者的根本,修行是“化抽象哲理为具体证悟之事”,而能“化”,能真正翻转的,就在工夫。
谈工夫,在禅,有悟前的锻炼,有悟后的保任。
须谈悟前的锻炼,是因无此锻炼,所谓见地,也都还是凡夫状态下的起心动念,再有如何的高见,生命也依然如身处泥淖般,抽出左脚,就右脚陷下,抽出右脚,就左脚陷下,正应了五祖法演的一句大白话:“世人如发疟一般,寒一上,热一上,不觉过了一生。” P8-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