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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册
楔子
第一章初相识
第二章逢雨露
第三章访扬州
第四章迎扶曼
第五章火光起
第六章人心惶
中册
第七章心境易
第八章旧梦起
第九章修罗场
第十章诉香粉
第十一章平瘟疫
第十二章和离书
下册
第十三章马球赛
第十四章漠北遥
第十五章不为何
第十六章生辰礼
第十七章定风波
第十八章诸事吉
番外一 庆余生
番外二 第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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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宴赶到西市时，街上的一角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不紧不慢地勒了缰绳，翻身下马。
他头戴官帽，身着暗绯色的官服，腰上挂着的那块上好玉佩轻轻摇摆，周身的气息与这市井格格不入。
杨宗连忙替他开出一条道来。
陆宴径直上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摇摇欲坠的匾额，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百香阁。
他瞟了一眼，并未见到女子的身影。
只有金氏钱引铺的掌柜堵在店铺门口，扯着嗓子道：“三姑娘若识相，便把这卖身契签了。您拖得过初一，也拖不过十五，今儿人多，闹大了，到头来难堪的还是三姑娘您。”
屋内的人久久没有动静，金掌柜拿腔拿调地继续喊道：“您不签也成，鄙人听闻沈家还有一子，名叫沈泓，年纪是小了点儿，但小有小的用途。如今长安城中的戏班子不少，就属缺胳膊少腿的小娃娃赚钱，三姑娘以为呢？”
杨宗听了这话，忍不住低声道：“主子，咱救人吗？”
陆宴勾了勾唇，低声道：“再等等。”他只是好奇，坊间人人称赞的长安第一美人被这样威胁，会是什么反应？
少顷，里边传出一道颤颤的女声：“简直是无赖……我不知你们从何处拿到了我沈家的印章，可我父亲根本不曾借过这笔钱。”
听得出来，她在极力掩饰自己的颤抖。
听了这话，陆宴眉头轻挑。
瞧瞧，这便是高门大户里娇生惯养的贵女，骂起人来，“无赖”二字已是极限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在京兆府待久了，蛮横泼辣的婆娘见得多了，冷不丁听到这样文明的字眼，竟听出了一股新鲜劲儿。
与陆宴不同，沈甄那娇软的声音惹得周围不少男人生出了恻隐之心。人群中最左边的一个穿着素衣的穷书生握拳跺脚，几次想开口，终究还是红着眼眶离开了。
谁都想做救美人的英雄，但不是谁都能做的。毕竟沈甄身上背的债，有些人倾家荡产都还不起。
这边，金掌柜冷冷一笑，又扯着嗓子道：“我们金氏钱引铺，向来只凭白纸黑字说话。三姑娘不服气，可以报官。”
说完，他便抬手做了一个手势。
见了手势，他身后的几个壮汉互相看了一眼，旋即一人拎起一根棍子，进了大门，对着那些装满香粉的瓷瓶就是一顿挥。
瓷瓶坠地碎裂，香粉撒了一地。
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陆宴在一旁嗤笑出声。几个大男人威胁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他瞥了杨宗一眼，杨宗立即懂了主子的意思，上前一步道：“金掌柜，我们大人有话要问你。”
这声音不低，众人纷纷朝这边看来。
金掌柜正腹诽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官敢误了他的事，一回头，直接愣住了。
这镇国公府的世子爷怎么来了？
金掌柜那贼溜溜的眼睛先是一眯，随后仿若醒酒了一般，立马换了脸色：“陆大人要问小的什么话？”
陆宴抬眼示意了一下他身后，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金掌柜连忙上前一步，将手上拿着的借款单子一抖，交到了陆宴的手上：“陆大人别误会了，咱都是照规矩办事，这是字据。”
陆宴扫了一眼落款处的日期，嗤笑一声道：“这期限，不是五日后吗？”
被这么一问，金掌柜不由得脸色一变，但仍嘻嘻笑道：“这……整整八千贯钱，便是等到下个月，他们沈家也凑不出啊。债早晚都要还，结果是一样的。”
陆宴把单子放回他的手上，丝毫不给情面：“既是照规矩办事，那你便五日后再来吧。”
听了这话，金掌柜一时语塞，实在摸不准这位矜贵的世子爷是什么意思——他是要护着三姑娘，还是例行公事？
可金掌柜能问吗？
不是金掌柜没见过贵人，轻易就被吓破了胆，而是面前的这位，一般人实在是得罪不起。
若他只是从四品大员京兆府少尹，那金掌柜尚可与他周旋一番。问题是他不仅是京兆府少尹，还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爷，是靖安长公主的独子。便是左相在这儿，想必也对他客客气气的。
再三犹豫后，金掌柜把那几个随从叫到跟前，悻悻地道：“撤吧。”
谁料这几个人刚抬脚，杨宗突然拦住他们道：“金掌柜，无故砸了人家的铺子，就这么走了，不大好吧？”
金掌柜回头看着陆宴，抿唇不语。
金氏钱引铺向来消息灵通，据他所知，镇国公府与云阳侯府之间不沾亲也不带故，真可谓一点儿往来都没有，这世子爷怎么着也不至于故意和自己过不去啊。
陆宴看出了金掌柜心中所想，直接道：“物归原位即可。五日之后，本官不会再干涉此事。”
金掌柜瞥了一下四周，默默地攥紧了手上的扳指。
方才他还拿不准这位世子爷是什么意思，此刻见了陆宴身侧死死地瞪着自己的侍女，倒是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屋里的姑娘不安分，派人报官了。
知道了缘由，金掌柜不再拖延，转身亲自善了后，该赔的赔，该修的修。左右他的主子留了话，重要的不是钱，而是里面的人。
既如此，那他五日后再来便是。
听到金掌柜的恨骂声，沈甄便知道自己的拖延之策起了作用。她低头擦了擦手背上被瓷瓶划破的地方，缓缓地站起了身。
外面的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姿曼妙的美人。
她长发垂于身后，身形翩若惊鸿，款款朝陆宴走去。她那含着水雾的双眸内暗藏风光，好似这份落魄，恰好为她添了一分清新脱俗的美感。
有人不由得赞叹道：“便是洛神再世，大抵也就是这般样子吧！”
听到这夸张的赞美之词，陆宴略有不屑地提提嘴角，漫不经心地抬了眼皮。
二人四目交会之时，他的心脏骤然一缩。紧接着，他便感觉胸口仿佛被利剑直接穿过，钻心的疼痛如潮水一般袭来……
他瞬间眼前一黑，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海之中。待黑色消散，他看到了香艳的一幕。
红烛摇曳，一室旖旎。
一名女子赤着身，躺在他的怀里。她的眉眼既满含柔情，又澄澈透亮。
就在他头痛欲裂之时，她朱唇轻启，柔声唤着他的小字。
“时砚，陆时砚。”
听着这样的呢喃，陆宴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他恍惚之际，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头上传来了“吱呀吱呀”的声响，百香阁的牌匾竟直接砸了下来。
沈甄手疾眼快，上前两步，伸手拉住陆宴的手腕：“大人小心。”
二人堪堪侧过身子，只听那牌匾“咣”的一声响，砸在了地上。
房檐之上，积雪纷飞。
陆宴被这巨大的动静勾回了魂，眼前跟着恢复了清明。
他低头看了看握在自己手腕处的那几根纤细白嫩的手指，身子不由得一僵，抬手便将那手甩开了。
沈甄先是一愣，双颊倏然涌上一抹绯红，整个人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她想开口解释自己只是出于好心，并无冒犯之意，又怕解释多了会更加尴尬，最终作罢。
思及礼数，沈甄咬了咬唇角，欠身朝男人行礼，低声道：“多谢大人方才出手相助。”
陆宴胸前的疼痛还未散去，听见她的声音，不由得皱起眉，胸口更疼了。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回道：“姑娘不必道谢，此乃本官分内之事。”
说罢，他下意识地蹭了一下手腕，不偏不倚，就是沈甄刚刚触碰过的地方。
沈甄低着头，自然看清楚了他的动作。这个动作让沈甄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耳根——她倒不是害羞，而是从小到大就没被别人这样嫌弃过。
她张了张口，没出声，把想说的话悉数咽了下去。
他们萍水相逢，日后亦不会再见，她今日是否招了嫌，着实不重要。
须臾，陆宴带着侍卫离去，沈甄也同清溪进了屋。
黄昏的光渐渐浓烈，红霞漫天。
镇国公府的管家见陆宴散值归来，忙躬身向他问安。
陆宴颔首回应，低声吩咐了几句后，便大步流星地绕过长廊，进了肃宁堂。
他坐在书案前，看着自己被她攥过的手腕，再回想起方才如梦境般的画面，心中疑虑重重。虽然他不断劝说自己这不过是个巧合，可她那白得晃眼的皮肤、锁骨之上的美人痣、二人缠绵时滚烫的温度，以及近来日日折磨着他的心疾，皆盘桓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时，屋内的香炉上升起袅袅的烟雾，一股诱人的香气在周遭氤氲开来——像极了她指尖的味道。
沉思片刻后，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是，他承认沈家那个落魄的三姑娘容貌确实不俗，可世上姿色出众的女子那么多，他总不至于因为她更为动人些，就在青天白日下，生了那样的心思吧？
她美得能让自己那样痴迷，头都舍不得抬一下？
陆宴思忖良久，仍毫无头绪。
他凡事只讲究证据，实在不喜欢分析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最终，他把这段旖旎的梦境产生的缘由归结为——近来连连坐堂，劳累过度；抑或自己正值年少，血气方刚，火气略重。
这般想着，他起身去了净室，返回之时，天已经彻底暗了。
烛光一灭，迎来了漫漫长夜……未承想，他再度入了梦。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镇国公府的长廊之上。
夜晚的月色有些混沌，让本就压抑的镇国公府多了一丝道不明的凄哀之感。
他向左看去。
长廊尽头，杨宗抬手抓住一个男子的衣襟，将那人抵到墙边，怒道：“白道年，你不是神医吗？既是神医，那为何治不好世子爷的病？”
男子连连摆手：“世子爷于我有恩，若是能救，我岂会不救？可世子爷当年受的并非只有箭伤，真正致命的，是那箭上的毒！我在西域生活多年，知道那是西域皇室才有的一种名为‘爻’的蛊毒，爻毒入体时不会有任何异常之处，可待三年之后，会瞬间吸干人的骨血，夺人性命。”
听了这话，杨宗颤抖地问：“当真无解吗？”
男子点了点头：“即便这世上有解药，那也来不及了。三年了，爻毒早已侵入世子体内的每一寸，当真已是……回天乏术。”
杨宗听后，双手抵额，整个人蹲了下去，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陆宴并未听懂他们的话，皱眉走向前，想找杨宗询问一番。
什么箭伤？
他根本不曾受过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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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世子陆宴，皮囊清隽，灵魂却桀骜不驯。
短短二十七载人生中，如此骄傲的一个人，或许只为她低过头。
那年，他拖着带伤的身躯夜行数里路，终于拦住了长平侯一路向北行的车马，用沙哑的声音说：“沈甄，同我回去，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沈甄却说：“大人，我听闻漠北的天很蓝，云很低，触手可及，我……想去看看。大人于我有恩，沈甄没齿难忘。若有来生……”
“沈甄，你知我从不信来生。”陆宴冷冷地打断她，翻身上马，“漠北之路，山长水远，你多保重。”
在她离开后的漫无尽头的长夜里，他到底忍不住红了眼眶——
没护住你，我后悔了。
我更后悔，从未对你说上一句“我想娶你为妻，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不知怎么，梦中的她忽然泪流满面。他手足无措地用指尖轻轻地替她擦拭眼泪：“别哭啊。”
漠北离我那般远，若你真的哭了，我都不能知晓。
于是，在他离去的那一年，远在漠北的沈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春夏秋冬，四季轮转，整整三十年——替不信来生的他，求了一个来生。
长安第一美人，是他的心上人。
这次，她一哭，他的心便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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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达的泪腺，晋江新生代人气作者，偏好撰写古代题材的言情小说，笔下女性角色各具风采，形象多变且灵动。作品文字婉约，情节生动流畅，有强烈的个人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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