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症患者回忆录
我是什么样的人。
任何人都会告诉你我不是音乐家。他们是对的。
早在开启职业生涯的那一刻,我便给自己归了类——一位声音检测记录员。我的工作内容纯属计量语音学。如果你查看一番《星之子》《三首梨形曲》《着骑马装》《萨拉班德舞曲》,就能看到这些作品的创作并不是由音乐理念主导的,占主导地位的是科学性、系统化的思想。
事实上,比起聆听声音,测量声音能给我带来更多乐趣。只要有测音记录仪在手,我便能快乐、自信地工作。
还有哪些是我尚未称量或测量的?比如全部的贝多芬、全部的威尔第等。这是最叫人好奇的。
我第一次使用验声器时,检测了一个中等规模的降B音。可以肯定的是,我从未见过比这更令人作呕的东西了。我叫来仆人,让他看看。
通常在声音磅秤上,一个很普通的升F音的质量读数为93千克。显然,我所测出的这个音来自一位重量级男高音。
你知道“声音保洁”这回事吗?这可是相当肮脏的活。拿清洁剂将脏东西旋转出来;学习对声音进行分类是非常烦琐的过程,要求执行者有相当出色的眼力。不过,若要再进一步讨论的话,我们将触及声音工艺领域的话题。
一旦遇到响亮的爆炸声(通常这种声音并不愉悦),最为便捷的解决方式便是在耳中放一片棉花,可使这些声音本身变得柔软。这个话题将带我们深人“火乐”的领域。
我曾使用一架“发音体振动显像仪”创作我的《冷淡曲》(Pieces froides),作品时长7分钟。我叫了我的仆人来听。
我想我可以这么说,音位学。要优于音乐。它更多样化,亦可提供给人更好的投资回报。我日后的前程基于此。
无论如何,只要有一部动力发电声音接收器,在耗费同等时间和精力的情况下,即便是资质相当平庸的声音检测员也能比最出色、最具技术权威的音乐家记录下更多的声音。为此,我才在此长篇大论。
可见,未来掌握在“爱声音者”手中。
完美随从
生活在辉煌的艺术作品中,被艺术所环绕,是一个人所能感受到的最大的快乐。在人类思想的珍贵纪念物中,我拥有如此多财富,谦卑的美德指引我选择一条分享自我生活的道路。在此,我想说一件华丽的伦勃朗赝品,画作本身可谓慷慨、丰盛且深刻地演绎出了原作的质感,好到可以让人玩味眼中看到的每一处细节,又像是一枚绿得有些过分的、肥腻的水果。
我还可以给你们展示另一幅油画,拥有毋庸置疑的美,就挂在我的书房。它是全世界钦慕的对象:讨人喜欢的《不知名艺术家肖像》。
我跟你们提过那幅临摹本的特尼尔斯作品吗?它真是可爱、甜美的创作,世上罕有。
难道这些东西不是神圣的宝石吗?难道它们不配以硬木框镶边吗?嗯?
然而,究竟是什么压制了这些杰作?是什么用常常受到鼓舞的威严——这威严来自上天或官方的授意,犹如沉重的磐石将这些杰作砸得粉碎?是什么使它们在炫目的光芒前显得苍白?记得十年前,我还万分虔诚地购买过假的贝多芬手稿——一部崇高的、杜撰的交响曲。
这首仍不为人所知的第十交响曲是这位伟大作曲家最华丽的作品之一。整部作品的规模尺度堪比宏伟的宫殿,其乐思略显冷酷、阴暗,发展部的结构与配置十分精准、恰当。
这部交响曲必须留存于世:“九”并不是形容贝多芬作品集最恰当的数字。他喜欢十进制:“我有十个指头。”他曾如此解释道。
另有一些人谦恭地带着深思而敬业的耳朵来聆听这部杰作,认为它的构思与贝多芬的其他创作相比,属于劣等品,当然他们的理由并不充分。他们甚至更进一步,对此观点大加阐释。
在任何情况下,贝多芬都不可能低自己一等。即便是最细小的细节,他的技巧与形式皆是个玄妙深奥的谜,有如神谕。“退化的”这个字眼并不适用于贝多芬。他不会被冠以他姓名的伪造品吓倒。
设想一位久负盛名的运动员,他的力量与敏捷性赢得了公众的广泛认可。当他手持一束简朴的郁金香与茉莉时,你会认为他有失身份吗?又或者,若他接受了一位孩子的帮助,你会认为他不再强大,变得虚弱了吗?
你几乎不会不同意。
戏剧性事件
我一直想写一部关于以下主题的歌剧:
那时,我一直在摆弄炼金术,做了很多魔法实验。一天,我独自待在实验室里,正在小憩。窗外的天空暗淡、沉闷,带着某种大祸将要临头的表情:真叫人毛骨悚然!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悲伤;那几乎是一种无缘无故的恐惧。我有一个使自己高兴起来的好主意——用手指慢慢数数,从一数到二十六万。
于是,我当真数了起来;结果,深感无聊。我起身拿了一枚魔法坚果,将它轻轻地放在由羊驼骨制成的盒子里,盒子上装饰有七颗钻石。
突然,一只喂得饱饱的小鸟飞了起来;一副猴子的骨架逃走了;一张母猪的皮爬上了墙。紧接着,夜幕将一切物体盖住,摧毁了所有的形状。
这时,后门传来敲门声,那个门离位于中央的镇宅灵符不远,灵符是我从一个波利尼亚疯子那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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