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营
从济阳回凉州的路上,几人就不如来的时候那般精神了。刚刚经历激战,人人都有些疲惫。林双鹤也将卖身契还给了翠娇和红俏,并留下一笔银子,交给她们的父母,让他们日后不要再卖儿卖女了。
禾晏离开凉州卫的时候,凉州卫还未至春日,如今路上耽误了些时候,等回去的时候,已然是初夏。
禾晏早已换回男装,赶路还是男装更方便。
林双鹤摇着扇子感叹道:“我禾妹妹这般姿容,偏偏要做男子打扮,真是浪费了。”
禾晏就当他在胡说八道。
五月初二,肖珏与禾晏抵达凉州卫。
白月山下,兵士们的操练声远远地传来。
禾晏跳下马车,望向五鹿河和演武场的方向,顿感熟悉,如倦鸟还林,说不出地安心。
早已得了消息的沈瀚已经赶来,帮着众人从马车上卸货。他瞧见禾晏与肖珏等人都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距离他们收到济阳那头的消息,已经过去很久,两万济阳城军对战十五万乌托人,想想便觉得后怕。如今看来,几人都活蹦乱跳,当是无虞。
“都督赶路累了,先回屋休息一阵。”沈瀚道,“屋子都已经打扫过。”
肖珏点头,正说话的工夫,又一辆马车赶到,在他们背后停下。马车帘子被掀起,应香扶着楚昭下来。
沈瀚一愣,道:“这……”
“楚四公子暂留凉州卫。”肖珏声音平淡地道,“给他找间房。”
他又侧身看了楚昭一眼,语气嘲讽地道:“卫所条件艰苦,楚四公子海涵。”
楚昭拱手道谢:“不敢,子兰感激不尽。”
肖珏转身先走了,禾晏也赶紧跟上。
程鲤素如今已不在凉州卫,按理说,原先他住的屋子也该物归原主。不过肖珏似乎已经将此事忘记。禾晏且住在这里,沐浴梳洗的确也比之前住通铺方便许多。既然肖珏没有提起,禾晏也就假装不知道。她又将包袱提回程鲤素的屋子——肖珏的隔壁。
沈瀚又跟前跟后地进来,手里捧着军册,道:“这是这些日子的日训内容,属下都整理好了,都督休息好后再慢慢过目。都督回来后,南府兵还是交给都督操练,这几个月,凉州卫的兵阵也初见成效。”
肖珏接过他手中的军册,随意地翻了几下。
沈瀚侧头看向中门后的隔壁,见禾晏正坐在床上,面前摊着包袱皮,似在整理从济阳带回来的东西。他粗粗一看,东西还真不少,有吃的、穿的,还有小玩意儿,铺了整整一榻。
再看肖珏,完全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沈瀚陷入沉思。肖都督讲究爱洁,是以连他走后,屋子都要日日打扫。军中的汉子便罢了,他们这些与肖珏接触的教头,可不敢在肖珏面前造次,至少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哪敢像禾晏这样随意?
莫非二人去了一趟济阳,关系又突飞猛进?
他正想得起劲,没注意到肖珏叫他的名字。
肖珏见他没动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沈瀚盯着坐在榻上整理包袱的禾晏一脸沉思状,遂又蹙眉叫他:“沈瀚。”
沈瀚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道:“都督!”
“我要写封奏章,你找几个人盯着楚子兰。”他道,“他有任何异动,立刻告知我。”
沈瀚点头离开了。
禾晏等沈瀚走后,在榻上躺下,打了个滚儿。
肖珏不悦地蹙眉,道:“你是狗吗?”
“赶了这么久的路,每日都在马车上颠来倒去的,总算能睡个好觉了。”禾晏把包袱里的干果抓了一把,放在手心,“都督,这是崔大人的姨娘送给我的,分给你一把,要不要?”
肖珏:“不要。”
“都是一片心意,你也不必如此无情。”禾晏找了块干净的帕子将干果包起来,“我回头放你桌上。”
肖珏头也没回,翻着沈瀚刚送来的军册。
禾晏心道,当将领有当将领的难处,当小兵也有当小兵的好处,譬如现在,她可以在床上打滚儿,肖珏就得处理积压了一堆的公事。
禾晏看着肖珏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件事,问肖珏道:“都督,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肖珏:“说。”
禾晏犹豫了一下,道:“你还记得我们在济阳城时,乌托人攻城的那一日,我与你一同放火,本该一直泅水到岸边,但是我呛水了……是你把我拖上来的吗?”
其实,她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迷迷糊糊中,似乎有谁给自己渡了气,她难以在水下睁开眼,却又恍惚觉得,那人是肖珏。只是这话说出来太匪夷所思,一来,肖珏是会这样给人渡气的人吗?定然不是;二来,她居然做了这样的梦,说出去旁人都会笑话她生死关头还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肖珏目光微动,顿了顿,道:“是。”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禾晏还是勇敢地问了出来:“都督,除了把我拖上岸,你可还有做什么事?”
肖珏:“没有。”
禾晏一怔,道:“没有吗?”
他侧头看来,慢慢地勾起唇角,似有深意地开口道:“那你希望,我对你做了什么?”
这话禾晏没法接。她打了个哈哈,只道:“没有,我只是随口一问。”她心中随即想,果然是自己做了个春梦,幸而没有直接说出来,否则也太过丢脸。
肖珏重新去看面前的军册,只是目光微起波澜,余光瞥一眼坐在床上继续整理包袱的姑娘,片刻后,不自在地收回目光,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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