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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森抱羊的夏天庄酒酒9787559474131江苏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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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初一(4)班的两三事
第二章 你才喜欢粉红色
第三章 你是我的英雄呀
第四章 我们还会再见面
第六章 我们开始渐行渐近
第七章 祝我生日快乐吧
第八章 送你一只小猫咪
第九章 傍晚去散散步
后记 致如夏花般生长的我们
庄酒酒,初入文坛的言情作家,笔风轻松幽默,代表作《我想和你再一起》。
知乎:@庄酒酒微博:@庄酒酒的围脖
翻开这本书时,你或许会一秒跌入十三四岁的时光,再次回到中学懵懂天真的年纪。
我在初中时代也曾有一段很“中二”的往事,跟着同班同学轰轰烈烈地追星,操着小大人的心思,省出为数不多的零花钱买周边,看组合成员所有的综艺节目。
其中有一档综艺节目的对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当时主持人问组合成员中的一位一个问题:“当你遇到一个很重要的人,这个人可以是爱人、朋友、老师,总之是千千万万关系中的其中一种,你会用什么有意义的方式,送给对方一件有新意的礼物呢?”当时我家偶像给出的回答是?:“为那个人写一首歌吧。”过了许多年,虽然我已不再追星,却仍旧记得这句话。
十八岁这一年的九月,我在春光明媚的大学校园里遇见了我的朋友,她的名字叫姜姜。
她是个很厉害的人,会画插画,会打游戏,会在我情绪低落时陪伴我,会在我“开小差”的时候督促我认真学习,会和我一起熬夜做手工……她留着齐肩的黑棕色头发,空气刘海儿薄薄一层,眼睛很大,笑起来时毫无顾虑。更令人艳羡的是,她格纯真却能同时做到理智。
我一直在想,我要送她一件什么东西,让她明确地知道,我真的很珍惜她,想和她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呢?
我读过很多的书,其中不少是作家以自己和爱人相遇、相知、相爱的经历为素材,写成的半自传体小说。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想起了初中时喜欢的明星说的话。
他能为那个人写一首歌,那么,我就为她写一本书吧。
不为爱人,只为伙伴。
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凭借我对她这个人还算深的了解,试着以“姜姜”的人称视角,来讲述她和那位韩学霸的故事。
想必,当姜姜翻开这本书时,会喜欢和感动得抱着我哭吧?
一定会的。
因为,我们可是的朋友呀。
庄酒酒2022.9.9章初一(4)班的两三事我和韩凌一的故事有点儿长,大概要从初一开始说。
我还记得开学天的天气,夏日七点半的太阳烈而不骄。勤奋乖巧的我,从小在父母的熏陶下就没有赖床的习惯,于是自然成为早踏进初一(4)班的那个人。
硬要讲些细节的话,我是摔进初一(4)班的。
因为太兴奋正式成为一名初中生,我并没有注意那道颇高的门槛。好在当时教室里除了老师一个同学都没有,想到这儿,我又不由得夸赞起自己的先见之明。
我的班主任看起来慈眉善目,但是头发少到能让所有理发师都犯愁。我脸朝地面摔倒后,他皱着眉头扶起我,还嘱咐我要小心些,让我深切地感受到来自初中生活的份温暖。
当然,这份温暖,很快就被半个小时后到来的韩凌一打破了。
那天我在教室里左转右转,终于找到了贴着自己姓名的座位。屁股还没坐热,下一刻看见邻座的姓名时,我就想好等会儿怎么夸她了。
韩凌一,凌驾于名之上。这得是多傲气、多的女孩子呀,我好喜欢她!
当然,我并不是个职业马屁精,也没有想要讨好的意思。
我只是一个刚刚从小学升到初中的毛孩子,出了名的错别字大王,小学老师曾经不惜动用五个同学来帮我抓错别字,以至于我想和这位光看名字就感觉很好的同桌打好交道,建立友好坚固的同桌关系,以便……今后语文课互批默写的时候,韩凌一同学能够给我少画一点儿。
直到我无聊到把自己桌上贴的姓名贴都抠掉了,他才坐到我旁边。
我当时十分震惊,因为我期待了这么久的女同桌,居然是个男孩子!
这样的心理落差放在一个刚满十三岁不久的青春少女身上算是大事件了,以至于我气得一个整早上都没跟他说话,连必要的同桌“三八线”都没有画。
一直到第三节课下课,班主任离开班级后,韩凌一才轻轻地拿手指点了点我的课桌,小心翼翼地跟我说了句话:“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韩凌一,前面两个字是父母的姓氏,‘一’的意思是始终如一。”我没好气地趴在桌上,脸上的肉都堆起来,声音闷闷地说道:“言姜。”“岩浆?”韩凌一歪了一下脑袋。
聪明的我,猜他此刻的脑子里一定不只有红彤彤的岩浆,还有白花花的椰浆。
我坐直身体摇摇头,像个小老师似的认真地告诉他?:“是‘言既出,必将行’的同音字,同时也是我爸爸和妈妈的姓氏,言——姜。”说完,我从笔袋里随手拿出一支自动铅笔,在木头桌子上端端正正地写下了我的名字。
我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十三岁的我在心里再度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开始伤春悲秋——唉,你说说,同样是父母的姓氏拼起来组成的名字,怎么人家的名字听起来就那么诗情画意,而我的听起来就那么烫嘴呢?
韩凌一这个时候大概明白我名字的含义了,朝我笑了一下,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很高兴认识你,言姜同学。”他笑起来的时候,居然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梨涡……我可一个都没有!
于是我更生气了,只是敷衍地回了他一个“嗯”字。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韩凌一同学长得眉清目秀,身形很瘦,谈不上是帅气,只可以说样貌周正,还算耐看。
那个时候的我肯定地认为他是个榆木脑袋,竟连找我开口说话都要扭捏到第三节课下课,记个名字也慢吞吞的,一定没有我聪明吧。
那时候刚开学没几天,我想保持着给自己定的冷设,所以每次韩凌一说话,我都克制自己说的话要比他少一些。
没办法,十三岁的言姜过于“中二”,坚定地认为这样的自己很酷。
然而后来熟悉后,再和韩凌一同学聊到开始的相处时光,他只给我丢来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问:“你什么时候高冷过?”好吧,我人生中一次尝试特殊人设的行动,宣告失败了。
我跟韩凌一的友谊加深源于一次迟到事件,因为那次我也迟到了。
不是那种“我今天迟到了,哇,看见你也迟到了,心里踏实了许多”的迟到。对当时的我来说,那次的经历,感觉自己就像是创造了历史。
犹记得那天是九月份的一个早晨,虽是夏末时节,但气候依旧燥热。天刚蒙蒙亮,天际泛着淡淡的蓝色,由南到北颜色渐深,云朵像是被抽丝般向外拉长。
由于我父母每天出门很早,没有时间接送我上下学,我家住得又比较远,自然就选择了住宿。
那个时候,我有大多同学都没有的生物钟,这得益于我父母的培养,我会在固定的时间犯困,在固定的时间醒来,所以从来没有迟到过。韩凌一则不然,他以睡觉为天。
我是一顿不吃就饿得慌,他中午不睡就困得慌。早自习他也永远是踩着点来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班主任偶尔讲他两句,他次次知道乖乖地低头说“啊,对,对,对,下次一定”,但由于没有真正迟到的罪,久而久之,班主任也就随他去了。
那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过是多留恋了一会儿美味的大排鲍鱼双喜浇头葱香红油面,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听见早自习的铃声了呢?
我当时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看向我的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明明还是点十分。我盯着表盘左看右看,这才发现问题——它的秒针停了!
我抄起油腻的碗筷飞奔向门口,正准备把残渣倒掉火速冲向遥远的教学楼时,刚迈出的步子却因为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而停滞。
韩凌一穿着蓝白色的短袖校服,背着黑色书包,一只手插口袋,在后门口的栅栏处徘徊。明明已经迟到了,但他看起来好像完全不着急,依旧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哦,我知道了,他想试着进来——因为只要打铃后,门口的执勤同学就会刚正不阿地将你的姓名、班级记在小本本上,然后在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上,班级称号就会被取消。
看来,韩凌一是一位在乎班级荣誉的好同学,值得表扬。
若是哪天走读生迟到,可以从门外那一堆红色板砖和塑料块的堆砌物下手,在没有人看到的情况下,坐到栅栏的处。
不过,如果没有同伙,想要从上面下来就有点儿难,因为那儿距离地面有些高。
韩凌一在这时候看到了我,但他什么都没说,反而是我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大概是每个初中生在那个年纪特有的皮理作祟,我主动提出帮他过这个坎。
悲催的我,小时候看过那么多电影里爬墙的情节,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次参与,我就是那个站在下面被踩着的配角,而不是站在别人肩膀上的热血女主角。
不过我的蓝白T恤也没脏,因为韩凌一的书包里总是随身带着纸巾,他毫不吝惜地给我垫了厚厚的一层。
我们迟到了整整二十分钟,一起被班主任罚站。我倒还好,脸皮厚并且有罚站经验。不过看韩凌一的表情,像是人生次被罚站,会深深刻在他成长耻辱柱上的那种。
那次领罚,标志着我们的友谊正式开始。
当韩凌一和我在班主任的许可下,在全班同学的目光洗礼下回到排的位子上后,他低头悄悄地跟我说了一句:“没白和你当同桌。”这句话让我感动了很久。我本以为此事他道个谢就过去了,竟我也没想得到什么回报,不过礼貌的韩凌一,居然在星期五放学后请我吃了一碗校门口著老子的牛肉面,而且是加双份卤烧牛肉。
当然,聪明的言姜,也记得吃完牛肉面后,去文具店给自己的依旧是那个永远掉不出年级前三名的大神,而身为同桌的我,永远是在班级中游磕磕绊绊起起落落的小废物言姜。
期末来得很快,转眼就是可以好好开心一番的寒了。父母看见我飘在中游的没多说什么,单纯的我自然也不着急。二月份时,韩凌一过生日,在当地很大的一家本帮菜馆请同学们吃饭。
因为我本来就会织毛衣,就在那一周紧赶慢赶地给他织出了一副手套。
颜色嘛,我实在不想选粉红色了,就挑了淡淡的米白色,个人认为也很适合他。织着织着我就神游太虚了,想到他在给我的围巾上面织了像狗的小羊崽子,所以我秉持着礼尚往来的传统美德,也给他织了一个动物在上面。
韩凌一呀,我是很善良的,特意用了你爱的粉色毛线,但是这样一看,白手套加粉图案,好像显得更加少女了……算了,他估计会喜欢的。
那天,韩凌一开心地拿着那副米白色的手套,怎么看怎么欢喜。他指着织在手背上的粉色小动物,一脸期待地问我:“这是什么?小羊崽子吗?”我说:“狗。”韩凌一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而我笑得像个四岁的小屁孩儿。
那天的生日蛋糕很大,同学们都美滋滋地回家以后,韩凌一单独叫住我说:“言姜,以后我帮你学习吧。”“啊?”我觉得这话莫名其妙的,于是问,“怎么帮我学?”韩凌一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爸爸妈妈不都是高中老师吗?我私以为,你不考个班级前十名,实在对不起他们的辛勤培育。”我撇了撇嘴,说:“你倒是心,爸爸妈妈其实都没对我提过要求,你的那些私以为,实际上根本不成立。”“言姜,”韩凌一稍微严肃了一些,手上还戴着那副手套,“我们应该要好好学习。”对了,他今天正式步入十五岁了,好像的确比我懂事许多,我也知道,提高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没心没肺如当时的我,心里那两个被称为“学习”和“享乐”的小人每次打架,都是“享乐”获胜。
对此,我也很苦恼。所以稍加思考后,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好,那我接下来一定认真地学习,不给你这个学霸同桌丢脸。”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我是他的同桌,要是一直上不去,估计也不太合适。竟,他是学霸呀,喜欢粉红色的学霸。
韩凌一很欣慰,并且在初二下学期开始后,他真的开始盯着我上课不走神,晚自习后留校给我补课。很的是,我的数学真的慢慢儿提高了,就连听不懂的物理,也连着两次月考都能保持在八十分以上。
那段时间我父母看见单后也惊讶不已,身为当事人的我自然感动得要哭出来,于是立刻化情绪为实物,攒了一段时间零花钱,给他买了六个奇趣蛋作为感谢。
没错,他还是那么爱吃甜食,不过我不再随便地用“娘们唧唧”来形容他了,这个词的使用率逐渐开始降低。
对于这六个奇趣蛋,韩凌一没有推辞,快乐地收下了,因为他也认为自己值得这份酬劳,还让我继续努力。嘿,他还真的像个小老师了。
哦,对了,关于乒乓球对决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后来我苦练九九八十,终于在初二下学期的期中之前,打败了韩凌一!哎呀,要是我像齐天大圣一样有筋斗云就好了,那就可以立刻表演一个旋转七百二十度的高难度动作,表达我的雀跃心情。
打败韩凌一同学以后,我和他的关系比之前变得还要好。近食堂里出了新品炸年糕,我买了一串,又给他带了一串,我们就在班里的午自习时,一边做物理作业一边吃。闲聊之时,相互讲到小学时发生的窘事,发现我们居然还有相同的经历。
大概是三四年级的时候,同学们都兴比赛跳楼梯,谁站在更高的楼梯阶级上,跳到地面上还不摔跤,谁就更牛。我记得很清楚,一层楼梯九级台阶,我班上的一位男同学可以站到第八级,当时敌。于是我体内的“中二之魂”熊熊燃烧,奋勇上前,站到第九级,双腿一蹬,腾空跳跃向下,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往后流转。
那一瞬间,肆意飞扬。
然后,我光荣地摔了个“滑坡跪地式”,成功地斩获骨折头衔,达成负伤休学成就。
韩凌一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说:“言姜,你怎么总干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叉腰反问他:“很奇怪吗?你不是说自己也因为这个骨折过吗?”他立刻摇了摇头,改口说:“啊,对,其实也不奇怪,我觉得挺勇敢的,我们都很勇敢。”我冷哼一声:“算你识相!”大概是那句话说得有点儿大声,班主任一进门就把吃炸年糕的我和韩凌一捉住了。他的眼角漾开一道鱼尾纹,胖嘟嘟的嘴巴念念有词:“罚款五块,交钱交货,速速拿来!”这一拨,血亏,香喷喷的大年糕串本来就要五块钱。
因为年糕是我请客的,韩凌一过意不去,主动给班主任交了十元钱。唉,这下赔了年糕又折钱,我们加起来直接损失了二十元,对于初中的我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韩凌一比我更难过,因为炸年糕的酱汁还落到他的新毛衣上了。这件毛衣我知道,今早穿过来的时候,他就装作不经意地提了好几次,可见对的喜爱程度。
我憋着笑对他说:“放心吧,这个酱汁是能洗掉的。”他半信半疑地问:“真的?”我笑着说:“真的,我保。”韩凌一这才放心地继续流畅地转笔。手表换上新的纽扣电池。
那天我撑得像是食物从胃一直顶到喉咙口,回到家以后,碰上母亲难得有空给我做的赤豆元宵,竟半碗都塞不进去——这令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厨艺水平下降了,连自小从不挑食、好养如猪的言姜同学都不愿意吃自己做的菜。
我知道韩凌一学习好的事实,是在初中次月考出来的那天。
虽说平时也能多多少少感觉到他对各科作业的“王之蔑视”,但我心底总隐隐约约不敢确定,结果排名上那个明晃晃的“1”,直接给我来了个当头棒喝。
不过韩凌一也不是传统的好学生,他甚至开创了我们班上课写科目作业的先河。
我是那种脑子一根筋的人,在语文课上,只要老师在那边兢兢业业地讲课,我就写进数学作业。
当然,也不只是因为我脑筋转不过弯,更多的是我很乖巧,而且家里父母又都是高中班主任,所以我根本不敢。
我和韩凌一个子都不高,当时坐在排,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数学作业摊在下面,一脸平静地拿着铅笔在那边勾勾画画,就好像那不是题目,只是他的草稿。
后来我明白了,那是学习上高段位的强者对基础题目的俯瞰,而我,只是个处于低段位的普通学生。
但我也不甘示弱,既然韩凌一可以不听语文课,那我也不听!
后来,每到凌一大光明地在语文课上写作业的时候,我就会悄悄地拿出我的少女杂志,学着他的样子,摊在膝盖上看。
并且,我还总是要做一些很幼稚的事情,比如拿切块的小橡皮去打他的笔杆,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就好像他若是被我打扰到了,我就很厉害的样子。
结果就是,写科作业的是明明是他,被批评的却是我。
不仅如此,我的少女杂志还被没收了好几本。
所以有段时间我不被老师叫言姜,而是叫作“小小姐”,这个昵称还是班主任叫的。
后来我也渐渐发现了,语文老师尤喜欢。竟老师又不瞎,肯定能够发现他在语文课上偷偷写数学作业。
语文老师偏爱韩凌一,首先不是因为他语文好,而是他那一手漂亮极了的字。
我承认,他的字是真的干净又飘逸,并且有风骨,我一个硬着头皮硬笔书法中级的人也比不上。
语文老师曾经让韩凌一站起来念自己的作文,他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念了,一点儿也没有那个年纪不好意思发言的矫揉造作,吐字清晰,声音明朗。
我身为同桌,当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借来他的卷子,把上面的好词好句画下来,然后记到自己的摘抄本上。
印象深的是他写的一篇作文的开头,他写“黄梅时节的盛夏,昨日剩下的雨像是落尽了的花”。那个时候我真想踩着椅子夸一百遍,他可真是会写!
单纯的我,当时觉得作家大概很好当。既然韩凌一的作文写得那么好,以后一定可以顺利地成为一名教大家写作文的大作家。
不仅是职业,他的成名作我都给他想好了,就叫“初中作文满分的100个技巧”或“韩凌一教你如何写作文”,要是卖得好,再出上下册套装,不,出它个三册。
后来我的作文积累本都记了半本了,语文作文还是没好到哪里去,于是我就在脑子里自动把韩凌一以后的作家职业给去掉了——我给的理由很充分,因为照着他的文字写作文根本没用,所以,以后他出作文书大概也卖不出去,除非他长大以后特别帅。
总的来说在初一(4)班的日子是平淡的,和韩凌一做同桌的日常无非就是一边切各种样子的橡皮,一边帮他看看睡觉的时候窗外有没有老师经过。
直到那,当时十三岁,人生字典里的词汇量也尚且不太丰富的我,突然切身实际地感受到“温柔”这个名词的含义。
当时,班里有个人人都暗自称他为“坏小子”并敬而远之的家伙,名字叫何其。
他人得,初一就有一米七几,比我高了整整二十厘米。他的皮肤黑,脸上基本不带笑容,校服也脏兮兮的,看起来有点儿凶,而且还不喜欢跟大家一起去小卖部买果冻爽和吸吸乐,所以人缘不是很好。
每次一下课,何其就爱跟别班那些老师口中“不学无术”的陌生同学打篮球。老师说他几句,他也全当耳旁风,平时在走廊里就像一只螃蟹似的横行霸道。
不过,何其大概是有点儿聪明的,竟他跟韩凌一一样上课爱睡觉,但每次都和我这个不敢上课睡觉的同学差不多……这样一想,我好像显得不是太聪明的样子。
当时的何其同学就相当于我们学校的校霸,模样凶、爱运动、脾气冲、嗓门儿大,满足这几点,大抵就是当时校霸的标配。他也是初一到初三年级都认识的风云人物,令大家“闻风丧胆”的危险分子。
可是细细想来,其实他也没犯过什么很大的错误,也没做出欺负同学的事情,每每他形单影只时,倒显得有些孤单了——好吧,我承认自己有些同情心泛滥的特质。
本来韩凌一这种乖宝宝和坏小子何其,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有联系的,但没想到有一次临近期末时,从来不跟人生气的韩凌一同学因为何其的一句话生气了。
而且,好像是因为我。
那次是在上体育课,我因为个子矮站在排,体育委员刚整好队让我们跑步热身,我感觉肚子不太对劲。那种感觉十分奇怪,似乎是想上厕所,又不像,过了一会儿,好像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流出来了。
我身边的女同学突然“呀”了一声:“言姜,你的裤子!”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班级里几乎所有的同学听见,直到现在我还很难不埋怨。
何其看见了,立刻指着我脏了的裤子哈哈大笑:“言姜拉肚子了!言姜你是不是拉肚子了!”当时的我很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脸上的温度一下子往上升,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走也不是,看也不是,完全失去语言和行动能力。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体育老师是一位女老师,她小跑过来看了我的裤子一眼,神色微顿,立刻大声呵斥何其:“不要乱说!言姜同学跟我去办公室,同学跟体育委员跑步!”体育老师一说话,我的脑子立即重启,大概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母亲跟我说过,十三岁左右,女生会有一个叫作生理期的东西。
但何其可是坏小子呀,老师的话他哪里会听,他不但不听,还在笑。我好生气,又很羞耻,强忍着眼泪想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何其在下一秒就不说话了,笑声停止得很突然。
我似乎又活过来了,转过身体循声看去,是韩凌一揪住了何其的胳膊。
韩凌一当时不比我高多少,就这样看着大高个儿何其,语气平稳,不带一丝波澜:“那个是例,对每个女孩子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不可以随便嘲笑。”那个语气,我至今找不到形容词来确切形容。虽然话语之间是平静的,但透着不容置疑,甚至可以说带着些戾气。
何其抽出自己的胳膊,“啧”了一声说:“又没人告诉我!”而听到韩凌一那句话时,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呀,我刚刚都那么生气了,眼泪也憋得很好。可是,看见他为我说了一句话,我就哭了。
“太温柔了。”我脑子里当时只有这么四个字。
在这种窘迫的时候,这么认真地跟别人讲道理,真是太温柔了。那天我暗自发誓,以后韩凌哪被谁笑话了,我也一定要替他说话,一定!
那我特别坚强,没有因为来例就要父母接我回家,腰间系着体育老师的外套度过了整,晚上听老师的话,乖乖把脏了的校裤交给宿舍阿姨解决。母亲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在电话里夸我很棒。
不过我觉得更棒的是韩凌一,因为他教会了我一件事:来例并不是丢人的。
原来,这是每个女孩子很重要,并值得尊重的事情。
但不得不说,我的初中生活异常精彩——因为例事件过去没几天,韩凌一就出事了。
听到外面一团乱的时候,我正沉浸在少女杂志的故事里,刚好上课铃响了,我立即把“小小姐”塞进桌肚里。但这天的气氛明显较往常奇怪,铃声响了外面还是吵吵嚷嚷的。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来了,很生气地大吼:“都起来!跟我去办公室!”我吓了一跳,班主任一向慈眉善目又不爱生气,今天这是怎么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发觉本该坐在身边的韩凌一居然还没回教室。
班级里很热闹,衬托得我像个孤儿。
我忍不住,转过去问后桌:“发生什么事情了?”他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还不知道?韩凌一还有何其跟(3)班同学打架了!”韩凌一会打架?还是跟何其?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我时间是不信的,韩凌一那种乖学生怎么可能跟坏小子何其一起打架呢,那可是违反校纪校规的呀!
可是,下课铃一响,我迅速地跑出班级,跟在一堆同学屁股后面,偷偷摸摸地蹲在办公室门外。当时的我们就跟一群兔子似的,时不时地站起身来往窗户里看一眼——果然,里面站着好几个大人,而韩凌一也在其中。
还没等我们看清楚办公室的内部情况,里面就传来何其的一声怒吼:“我没有做错!”他这一吼,把我吓得抖三抖。我不禁疑惑:都打架了,怎么还能说自己没有错呢?真坏。
班里小道消息广的同学跟我说:“隔壁(3)班的一个男生在很多人面前说何其是‘臭的宝’。你想呀,这个何其平时脾气多冲呀,所以一时气不过,就直接一拳抡了上去。而韩凌一是刚好路过,好心好意劝架不成,被迫加入混战。”还有同学叽叽喳喳地在耳边说,何其好像哭了。
再补充些细节,因为我们全校的班级里都不放饮水机,想接水需要拿着杯子去走廊尽头。当时的韩凌一刚好是拿保温杯接了满满一壶热水,加入混战的时候,保温杯似乎还误伤了隔壁班那位男同学的胳膊,砸出好大一块儿瘀青。
我很纳闷儿,不过就是被叫“臭的宝”而已,何其啊何其,你骂几句“反弹”不就过去了吗?或者,在游戏上玩大便超人,在折磨对象上写他的名字也行呀,多解气。为什么一定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去跟他打架呢?哎呀,他们男孩子真是难懂,搞得把家长都叫来干什么呢?
“臭的宝”这几个字,我怎么想都觉得不能算骂人的话,可能是何其太喜欢打篮球,运动完身上有汗味,所以才被调侃“臭”的吧?再说了,人家虽然说了臭,但同时还说他是宝宝呢,有什么好生气的?至于说他哭了的,我更加不相信,哪有被骂一句“臭的宝”,就要哭鼻子的男生?
那天是我次看见韩凌一的爸爸,他长得可真高呀,神色威严但不凶,而且用我后来学会的词来形容,大概是长相“正气凛然”,气质“不怒自威”。
同学们当时互相八卦着说,韩凌一的父亲厉害,他可是在局呢,还是什么大领导,很有话语权的那种。
我对此丝毫不以为意,私心以为,韩凌一的父亲的确挺厉害的,但我的父亲也很厉害呀,他可是在高中学校工作呢,当班主任,干的是教书育人的好事情,一点儿不比韩凌一的父亲差。
不过,当年让我记忆更深的是韩凌一的母亲,也就是凌阿姨。她长得可真漂亮,穿着打扮直接给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就像是仙女下凡。
那天她穿的是旗袍,我次亲眼见到穿旗袍穿得那么好看的人。哦,对了,她还生着一双细长的眉眼——我在里面还看见了一些韩凌一样貌的影子,不禁心想:韩凌一长大以后会不会也这么好看呢?
韩凌那光荣负伤,虽然不重,就一点儿皮外小伤,但还是被父母接回家休息了,第二天早自习时才回到学校。听他后来说,那天他是不想回家的,但班主任让他回去反省,这才被迫跟着父母回去了。
那天韩凌一回家没多久,我就知道内情了。原来,隔壁班男生说的不是“臭的宝”,而是“臭低保”。
哦,所以不是“臭的宝”而是“臭低保”。
但是,什么是“臭低保”?
我傻傻地问后桌:“‘臭低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后桌叹了一口气,向我解释:“就是臭的低保户呗。何其家没钱,学校每个学期都给他家发补贴金。这事儿本来是该保密的,也不知道谁乱说给说出去了。何其要面子,这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想被知道吧……”我讶异地张嘴:“啊?”臭低保居然是这个意思?
我从来不知道的事情,那天都知道了。
何其家庭条件不好,父母都没有本地的户口,每天早出晚归地打工,工资低,甚至难以维持日常生活;他的爷爷又有肾病,每周要做好几次透析;他的奶奶还瘫痪了。家里情况紧张。
怪不得,他总是独来独往,不和大家一起逛小卖部买小零食,原来是因为没有零花钱;怪不得,他的衣服总是脏兮兮的,原来是没有家长给他洗;怪不得,他的裤子都破洞了也不换,原来是因为没有钱;怪不得,他要嘲笑我的裤子脏了,原来是因为从没有人像韩凌一的父母教育韩凌一一样去教他:女孩子来例时,一定要尊重她,不可以嘲笑她。因为,那是一件对女孩子很重要的事情。
他不想跟同学们一起玩,却舍近求远去跟别班的同学玩,是因为身边同学的生活里全是爱,他怕自己接触久了,也会去奢望得多一些——而那些奢望,本就无望。
何其,对不起,我以前也错怪你啦。你嘲笑我的事情,我原谅你了,真的不怪你。
我不知道那个说出“臭低保”的男生,是如何得知何其的家庭情况的,但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用如此大的恶意,用言语这把无形却锋利的刀子,去伤害一个没有伤害过他的同学的自尊?
何其在办公室怒吼出“我没有做错”的时候,是有多么委屈,多么伤心呢?
而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我,竟然还在办公室外自以为是地想:何其真是个坏小子。
我好想跟他道歉——何其,我不该那样揣测你。
任何事情,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本就不该妄自揣测,可人世间的所有人都爱以己度人,我自然也不能免俗。
不知怎么,我想着想着便落下泪来,默默地趴在排的位子上哭,哭完之后抽了几张韩凌一桌肚里的纸巾,暗自庆幸没人发现。
韩凌一在第二天回教室时,何其也一起回来了。我悄悄问韩凌昨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由劝架变成大家口中的“被迫加入战斗”。
他说:“也不是被迫加入。虽然一开始的确想拉开他们,但后来觉得他说话实在太过分,揍他两拳也不是不行。”韩凌一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还自嘲地笑了一声:“喀,多亏我们学校条件好,监控拍得很全,当时的对话很清晰。因为是对方先动的手,所以这事儿就私了了,我不会被处分的。”我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经过那次之后,何其跟韩凌一的关系从“不太对付”变成“似乎还行”。
何其照旧天天跑去打篮球,他个儿本来就高,打球很好。然后,慢慢儿地,韩凌一偶尔也会跟着他去篮球场。
再后来,班里的同学也跟着何其和韩凌一去篮球场。班级的气氛越来越好,大家都不再提关于何其家里的事情,这让人感觉很温暖。
以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韩凌一好像……慢慢儿了。
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我认为韩凌一不是我的错觉,而是的确在发生的事实。一定是因为,他早饭吃得太好了!
我的父母都是高中班主任,平时很忙,所以我住校,早饭也都在食堂买。但我们初中食堂的早饭又实在不太好吃……苍天哪,要知道我可真的不挑食,世界上除了山药的食物我都愿意吃。可食堂的早饭除了带浇头的红油面,真的没什么可吃,要么就是太油,要么巴。
更难过的是,韩凌一有个厨艺特别好的母亲,会做香葱牛肉卷、油炸土豆面、馍馍泡泡小馄饨、香浓芝麻糊、鸡丁蛋炒饭、茴香大油条、培根鸡蛋饼……每天他都在上早自习了才姗姗来迟,然后在下课后开始慢条斯理地吃早饭,天天都不重样,给我羡慕得不行!
韩凌一特别猴儿精,似乎看出来我的艳羡,于是下课边喝手冲奶粉边跟我谈条件,说:“想吃我的早餐可以,但以后我的值要帮我做。”我连连点头,赶紧说:“做值日算什么?给你做作业都行!”这诚意,我自己都被感动得要哭出来。
韩凌一很正派地跟我说自己的作业还是得自己做,我暗暗地“啧”了一声,腹诽他装什么正经,自己的值日还不是想叫别人做!
不过也就是那天之后,我的幸福生活才算真正开始。
韩凌一真的开始给我带早饭,传说中的那些看得见吃不着的早餐现在全变成现实。我美滋滋地吃了几天,突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韩凌一是怎么说服他母亲做两份早餐的呢?
我有点儿好奇,但我害怕,不敢问出口。我一个人思来想去,这天的午休都没睡着,偶然一摸耳朵是烫烫的。唉,这种不明的感觉好讨厌。
我噘着嘴,视线无意间看向身旁,同桌正睡得香甜,白净的脸朝着我的方向。窗帘有些透光,一缕细微的光照得恰到好处。
多年以后,我又恍如隔世地想到这一幕,心里默默地肯定网上流传甚广的那句话:阳光就是的滤镜。
感谢那段有美味早餐的时光,让我本应该从初中就开始得的胃病直到高中才得。后来我读高中,每每胃疼到不行的时候,就会特别怀念初中时韩凌一的母亲,也就是漂亮的凌阿姨做的新鲜紫米卤肉生菜粢饭团。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先不提。
学校举办春季运动会的时候,在班主任的鼓舞下,我们的热情极为高涨。
那时候我才发现,韩凌一的运动天赋其实特别好,大概仅次于何其——我看他的腿也不算很长呀,大概是摆动频率快吧,跑起来像是永动机一样,瞬间就超过好多人,遥遥。
要是放到现在,我可以用一部很火的宫斗剧中广为流传的一句话来送给他,就是:“韩贵妃,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朕不知道的?”相比之下,我就像头笨拙的只会用盆干饭的小羊崽子,虽然被体育委员怂恿着报了名,但集体赛前练习时,就是各种吃力,各种偷懒,一副还没比赛就要跑倒数的样子。
每次热身完后,我都要猛喝半瓶矿泉水,气喘吁吁地问韩凌一是怎么做到跑两圈儿都没感觉的。韩凌一一到这种时候就不说话,只是拿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眼神看我。
后来我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借着明亮的月光,大概想清楚了,那种眼神叫作:我是四肢灵活、聪明伶俐的健全人类,如何能与你这跑不动的小羊崽子相提并论?
那时候我真的是脑子抽了才会报没人报的长跑,报名就算了,当发令响的时候,我还害怕得抖了三抖,起步就比别人慢。更难受的是,韩凌一居然在没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给广播站递加油稿。
于是我跑着跑着,广播里就出现了奇怪的声音:“初一(4)班的言姜,初一(4)班的骄傲!初一(4)班的运动健儿们,记住你们是赛场上亮丽的风景线,初一(4)班,加油!”要是那一年就有“脚趾抠地”这样的词语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也不至于那个时候嘴角抽搐着想说点儿什么没话讲,只能在心里地默念:反弹,反弹,反弹!画个圈圈诅咒你!
希望韩凌一可以相信,我收到了来自他的鼓励,也的确尽力了,但还是没跑完。当时我的腿软得就像不长在自己身体上了似的,双眼前面一黑,就要往跑道上跪。
那,身为志愿者的隔壁(3)班班花尚柯曾和几个女同学来扶我,我还记得尚柯曾半开玩笑地说:“哎呀,这位可爱的小同学,跑不完也不至于跪下谢罪呀!”我当时真抱歉,她看起来真的好瘦,要扶起身材并不好的我,估计有点儿艰难吧。
我甚至没来由地想,“尚柯曾”这个名字,读起来真像“上课程”,她叫这个名字,真的不会自闭吗?算了,她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不会在意自己名字的谐音很奇怪吧?
虽然我没拿到运动会分数,但我们初一(4)班凭借着何其和韩凌一,成功地获得了团体总分第二名的,我深感欣慰。
在回学校领期末单的那天,班主任请初一(4)班全体同学吃了肯德基全家桶。韩凌一不仅考了年级,还大发善心,把他的土豆泥让给了我。
在回家的路上,听我父母说,我们班的期末开创了历史新高,经过上级领导决定,初一(4)光荣地成为年级重点班。
于是,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初一(4)班懵懵懂懂的同学们,光荣地成为初二(4)班的学长、学姐。
第二章你才喜欢粉红色随着我与韩凌一同学的友情越来越深厚,我们的同桌关系一直保持到了初二。
作为的他,当然有优先选择同桌和位子的机会,不承想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跟班主任说:“我还是和言姜坐在老位子就行了。”他趾高气扬地从办公室走出来,靠在墙上问我感不感动。
那天我在走廊里黑着个脸骂他缺根筋,韩凌一啊韩凌一,你怎么不把咱们的位子换到中间一点儿的地方呀!呵呵,排,你这个个头儿还要坐排,后面的同学不听课啦?
我盼星星盼月亮地想要个中间点儿的座位方便看少女杂志,结果呢,你跟我说,你还要和我坐排?
打打闹闹又过去了,班主任在放学前打印出了新的座位表。我看完表格后,终于得以松了口气——幸好班主任还是有些常识的,把我和韩凌一一块儿挪到了第三排。
就是说,虽然我们年龄是大了一岁,但我的心智好像几乎没什么变化,每天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像个没烦恼的活神仙。
初一的时候,明明我们两个人的身高都是不到一米六,可过了一个暑,韩凌一同学突然蹿了个子,像芝麻杆子一样开始节节高。一量身高、体重,不得了,他四舍五入一米七了。
他频繁地跟何其在篮球场上奔跑,回到座位上时,经常后背湿了一大片,蝴蝶骨的形状被勾勒得十分明显。并且,随着物理这门课的加入,简直就是迎来了韩凌一学习生涯的光辉时刻。而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我的低谷时刻。
那段时间我有点儿神经兮兮的,像是突然意识到学习的重要和每个人之间智商的差距,经常莫名其妙地消沉,再开心,再消沉,的情绪像折线图一般起伏。
我们一周有两节体育课,那是我压力的集中发泄点。
那时候体育老师教我们乒乓球,我刚好又对这项运动很感兴趣,乒乓球打得还不错。在自由活动的时候,我热衷于找班级里那些比我好的同学打乒乓球。
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我打球还“挺有一套”,喜欢打擦边球,左一个,右一个,等对方阵脚和心理防线都乱了就再扣一个——碾压,完胜。
每次打败那些比我好的同学,我就像是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心里也平衡不少。
除了韩凌一——他尤其擅长扣球。
我不知道韩凌一是不是学过,总之有个词放到现在叫作“降维打击”,说的大概就是我和他之间的差距。
而且,他很帅。
我单单是指扣球的那一瞬间,不带任何小女生的感情视角。
他很瘦,校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他举起球拍,侧身扣球的那一刻,衣角飞起来,就是单纯的帅。
而且那个时候的我真的紧张,在学习上有点儿随,整天就想着能在体育课上超过这些很好的人,让我有十足的成就感。
可我每次都打不过他,每次都打不过……他有一回赢了之后,还笑话我?:“言姜,你穿白色校服打球的时候,怎么这么像一团小羊崽子呀?”我气得有好几天不理他,暗自发誓,总有一定要打败他。
不过很快,我就找到了压制韩凌一的新办法,就是阿的精神胜利法。
那个时候学到个新成语叫作“文弱书生”,这词多新奇呀,我看来看去,也就我的同桌“文弱书生”这个成语了。在当时所有人都穿校服的时期,同学们在秋天时穿的内搭都是中规中矩的格子衬衫或者黑白灰的长袖T恤,只有韩凌一另辟蹊径。
身为一个男孩子,韩凌一爱穿粉红色毛衣。
真的,他是真心喜欢,而不是家里有个我们凭空想象而出的嘴碎老太太,强迫他穿上如此粉嫩的颜色。而且,他身为一个纯爷们儿,还爱吃甜的,学校小卖部里的各种糖果和奶酪条,他每次在食堂吃完午饭都要去买一些回来,也会时常顺带给我一包果冻爽。
关键是,他生得一口好牙,白白净净的,怎么也吃不出蛀牙。
这样一想,“文弱书生”好像又不足以攻击韩凌一了。
竟,,我不敢当着韩凌一的面说他;第二,一想到他那口好牙,我竟又开始羡慕了——看呀,他怎么吃都不会蛀牙,而我,在如此青春的年纪就戴上牙套,含泪整牙。
想到这儿,我往身侧看去——高瘦的韩凌一左手转着笔杆,右手撑在脑门儿上,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口算题目。
他的校服外套里依旧是粉色系的薄毛衣,黑发软软地垂在额头前面。我突然发现,他不说话时的侧脸倒还算是挺好看的,勉勉强强可以算是……半个观赏品吧!
开学之后天气就入了秋,学校里的桑叶也变成很深的绿色。
我们很幸运地轮到一次特色类校本课程试验点,自那以后,每周都会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来给我们上两节科学课。
班主任在班会课上跟我们一本正经地说:“这个老爷爷可不得了,是南市某个大学的退休生物学教授呢。”当时我们班的同学都很配合地“哇”了一声,实际上心里都在想:不就是教授吗?我老了也能当!
教授老爷爷次来时,戴着一副方框眼镜,给我们班一人发了一个盒子,每个盒子里是十条即将结茧的蚕宝宝。
老爷爷让大家自主照顾这些虫子,研究蚕宝宝从吐丝到结茧的全过程。
我对这个项目十分感兴趣,凭借着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和憨憨傻傻的外表,赢得了那个老爷爷的喜爱。
所以,别人都是十条蚕宝宝,而我有三十条!哈哈,言姜同学厉害吧!
我对这三十条大虫子视若珍宝,于是我尽可能地为老爷爷积极宣传这个活动,尽管效果甚微,还把韩凌一同学吓得哇哇大叫。
那天的我极度快乐,因为我发现韩凌一同学有点儿怕蚕宝宝,胆子比一般男生还要小。
果真是“文弱书生”,一点儿都不厉害。
因为蚕宝宝们都快结茧了,老爷爷教我们,要准备好充足的桑叶作为打底,给即将结茧的蚕宝宝们充足的养分。于是,我们全班同学就在上科学课的时候一起出去采桑叶,目标就是学校里那棵比我们年岁要大上几轮的老桑树。
这棵树长得特别高,几乎碰到了学校二楼的天花板,枝干多且遒劲粗壮。教授就是教授,倒也是胆大,一点儿不担心我们的安全问题,反而让我们自己想办法摘到大桑叶。
一个班那么多人,光采摘底下的树叶肯定不够,所以有拿扫把和拖把戳的,有扔石头砸的。说实话这样做真的很呆,因为在他们做这些无用功时,我已经站在了韩凌一的肩膀上。
这一幕直接与去年我给他踩肩膀重合了起来,不过不同的是,我忘记给他的肩上垫纸了,以至于那件蓝白色的校服外套被我踩得脏兮兮的。我对此深感抱歉,不过他倒是没在意,摆摆手说让我请他吃一根冰糕就行了。
乖巧如我,自然立刻屁颠屁颠地去小卖部给他买了一根大布丁,穿着粉红毛衣的少年吃得开心。当然了,我给自己也买了一根,权当对自己采桑叶有苦劳的一份奖赏。
成熟的蚕宝宝们将桑叶作为“地毯”,又将我们剪碎的小木条作为“产房”,,我养的蚕宝宝们全变成大只的扑棱蛾子,还产出了许多卵。
但,不知道是不是受韩凌一同学的潜在影响,我越到后面越怕这些粗大的白色虫子了,并且发誓再也不养。
我好像也是那时候,才发现自己患有密集恐惧症。
虽然对蚕宝宝由喜欢到讨厌这件事情有点儿对不起教授老爷爷的一片苦心,但是我至少在之前宣传了一下。
我相信,这个科研项目不会后继,以后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同学爱上教授老爷爷的圈养蚕宝宝课程的。
很快,冬天就来了,校服外套被允许套上更厚实的棉衣。韩凌一依旧是穿着加厚版本的粉色毛衣,我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件粉红色的衣服。
初二(4)班的日出话题逐渐往更深一个层次的方向发展,那时候隔壁(3)班出现了一个令大家望而生畏的名词,叫“早恋”。
同时,还有一个人的名字,我听到的次数越来越多。
初二(3)班在年级挺出名的那位班花同学,不仅好,名字还好听。
就是名字听起来好像“上课程”的那个尚柯曾。
不过她是真的很有气质,将近及腰的头发被高高地扎成马尾辫,有饱满的额头,发际线也是圆圆的。而我是土土的齐耳切短头发,普通到拿不出手,走路更是没那种气场,和她简直是天差地别。
听闻小道消息,何其之前在走廊里跟尚柯曾表白惨遭拒绝,尚柯曾给的理由是他的不够好。我对此震惊:原来班花同学喜欢学霸类型的,而且班花同学似乎是个很不错的人呢,被男孩子表白了也没有告诉老师,而是自己独立地解决了问题。
所以尽管跟班花同学不熟,但我在心里给她的印象分已经到达了——即使后来何其亲自辟谣,说根本没表白这回事,都是他那些“狐朋狗友”瞎编的。我也依旧很喜欢班花同学。
而班里的女同学们,在这段时期,也开始议论尚柯曾穿的外套是什么牌子,鞋子的配色又是怎么样的,今天换了什么样子的新发绳以及她买了什么东西。
我对那些其实不感兴趣,但听得多了,也就不自觉地自卑起来。
我们学校的晚自习不是强制的,住宿生都会做完作业再走,走读生就比较随意。那段时间估计是韩凌一的父母比较忙,他都会留下来上晚自习。
有晚自习,我实在憋不住小心思,暗暗地踢了一脚正在写物理题的韩凌一。引起他的注意后,我压低声音问:“韩凌一,你是不是也觉得尚柯曾特别好看呀?”“谁?”他凑近了些。
“尚柯曾!”我重复了一遍,“就那个,隔壁班的班花同学!”“哦,她呀。”韩凌一的笔没停,脸上的表情也平淡,“我不熟。”“我不要你熟,就问你好不好看。”我鼓鼓腮帮子。
“好看?”韩凌一这回停下了笔,跟我一起压低声音,“虽然评价女孩子的外貌不好,但我们是自己人,可以说说。”我猛点头,眼睛发亮:“说说呗。”韩凌一叹了一口气,像哄小孩子似的跟我说:“我个人觉得,她其实也没有很好看,五官单独看没你端正,但是很会打扮。”接着,他没什么表情地耸了一下肩:“初中还是以学习为主,好不好看是次要的,或者说根本不重要吧。她身上一个你应该去学习的点,是很好。”“哦……”听到这样的回答,我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又涩又甜的,“那个,五官单独看没我端正的意思,是说拼起来就比我好看吗?”韩凌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赶紧的,你作业写完没?”听到这话,我立刻乖乖地写作业,不再问关于尚柯曾的事。
可是,生活好似墨菲定律,有些事情越不想去设,它就越容易发生。
十二月的某一个下午,我们市下了初雪,很小。我拿着保温杯路过初二(3)班,听见有女生在碎碎念,说尚柯曾近跟初二(4)班的韩凌一走得很近。
我没太在意,只当耳旁风,但班里的风声也在渐渐响起。有人还说听隔壁班同学讲,好像看见晚自习结束后,尚柯曾和韩凌一单独留下来,似乎在摸黑做什么事。
我无奈地笑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又是“听隔壁同学讲”,又是“好像”,又是“似乎”,这么不确定的事情也可以随便说吗?我不禁想保护一下我同桌的“清白”,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的确,我也没有据明那些事情是不存在的。
祸不单行,前有流言蜚语说二人走得很近,后就有窗外韩凌一跟尚柯曾点头示意。
我看着身边慢吞吞坐下写题的韩凌一,竟有些担心起来:他不会真的看上了班花同学吧?
那可不行!我当时已经想得很好了,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就让我来含泪告发他吧。
你想呀,我可不是班级的叛徒哦!主要早恋呢,是一件势必会让下降的事情,我身为一个负责任的同桌,定不负使命,保韩凌一同学的学习。
于是,为了实这事情,我像个私家侦探一样,在晚自习结束后,装模作样地跟韩凌一告别,然后回宿舍溜达了一圈儿,放下书包,再次溜回教学楼。我一边觉得很刺激,一边还认为自己酷得像《黑衣人》里的角色,因为当时我刚好穿了一件黑色的毛线衣。
教学楼已经黑了,我胆子还挺大,摸黑着过去,果然听见我们班的教室里有声音。
于是我也没多想,直接把门推开了。
于是,我就看到了韩凌一和班花同学。
那一刻,我的心替韩凌一感到痛苦,已经先一步感受到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忧伤。
看,他们坐在一起,摸黑在做的事情是……织毛衣?
啊?
“言姜?”韩凌一“啪”的一声开了灯,房间立刻亮如白昼。
那光线过强,毫无防备的我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地闭上眼睛,然后浮夸地大喊了一声:“啊!”韩凌一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问?:“你……在这儿干什么?”“我……随便走走,睡不着。”我开始胡乱说话,“你们呢?在干吗?”“这个点你会睡觉才怪呢。”韩凌一把毛线提起来,声音似乎很郁闷,“我们在干什么,难道不明显吗?”“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为什么要摸黑?”我问完就想打自己一拳,问题越来越偏了,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不过,韩凌一倒是有耐心。他摇了摇头,把那一团粉色的毛线随手放在课桌上,手朝外一指,说:“因为晚自习结束了,教学楼这个点不开放,如果保安叔叔来了,我们就算解释了也得挨顿骂。”“那为什么要织毛衣呀?”我盯着那一团粉色的玩意儿,“韩凌一,你的粉色毛衣都是自己织的吗?”我还想说:打毛衣这种事情我一直会呀,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会不会?身为同桌的我随时可以教你呀。
尚柯曾“扑哧”笑出了声,高马尾傲气地一甩,道:“小同学,你是言姜吧?你还挺可爱的啊。”“不是——”韩凌一开始笑,肩膀一耸一耸的,“言姜,你的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儿正常东西,我是有多惨,衣服还需要我天天摸黑藏在这儿自己织?”“哦……”我往尚柯曾身上一瞟,过了一会儿,再一瞟。
“言姜——”韩凌一是细心的人,他的表情逐渐变得玩味起来,“你在想什么?”说实话,那一刻我真的有一种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感觉,明明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份委屈和不愿来。
“我表妹在教我织围巾。”韩凌一笑了一声,“学织围巾这件事情我想保密,所以谁都没说。不过你看见了,我就告诉你了,也希望你可以替我保密。我的好同桌,行不行?”“啊?”我还是呆呆的,“哦,好吧。”表妹……班花同学是他的表妹。
原来尚柯曾是韩凌一的表妹!
对哇!他们就连名字的组成都是一样的——全是父母的姓氏,再加上一个字!
当时知道的我眼泪掉下来,只想说一句“饶我狗命”。
那天我们不欢而散,我几乎是逃一样地滚到了寝室的小床上。
第二天再见面,大家都神色如常,韩凌一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倒是给我面子。
直到一月份,临近期末时,韩凌一递给我一个精致的袋子,我再次见到了那一团粉色的毛线。那其实是一条粉红色的围巾,韩凌一说是送给我的。
今天是我的生日。
“很喜欢这个颜色吧?”韩凌一又骄傲起来,“我跟尚柯曾学了好久,还是花钱学的。她特别坑,这回血赚——当然,你也是血赚。”这是我的条粉色围巾,我翻来覆去地看,发现上面还用白色的线绣了一个小狗头。
我指着那个小狗头,很嫌弃地问:“为什么要给我绣一个狗头?”韩凌一当时极其生气,要不是当时在早自习不太方便,他肯定要站起来跺脚:“那是小羊,白色的小羊崽子!”哦,是小羊崽呀。我点点头,又看了一下,还是觉得像中华田园犬的脑袋。
不得不说,这韩凌一同学的手工活儿实在不太行,平时就冲他那扫把都拿不好的样子,也能看出来是在家被宠习惯的,什么活儿都不干的人。不像我,是个勤劳的小天使,爱做家务还会织毛衣呢。
虽然他给我织了粉红色的围巾,但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颜色。在那个“中二”的年纪,我只想穿黑白灰。
所以呀,韩凌一,你才喜欢粉红色,不是我喜欢。
但是就冲他摸黑织围巾是为了当生日礼物送我这份心意,我感到欣慰和感激,当场就把围巾戴上了,还问他我戴这个好不好看。
谁知道韩凌一说:“一般。”我黑着脸,但竟是过生日,不可以乱生气,于是我岔开话题问他:“你几月生日?”韩凌一说:“二月。”咝!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我出生的月份是一月,所以我是不是比韩凌一的年纪要大呢?
我一边很生气,不想接受自己的“老”,另一边又在心底燃起了熊熊烈火,我告诉自己?:言姜,你怎么能不比你年纪还小的人呢?你要努力呀!
结果我多嘴了几句,细细盘问下来,又发现他的出生年份跟我不一样。嘿,原来他不是比我小一个月,而是比我大十一个月,是晚读书的呀。
好,很好。言姜同学瞬间又不想学习了。
我问他怎么会晚上学,他跟我解释说,他并不是真的晚读,而是小时候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好像是发了水痘,时间有点儿久,太久没上课,就留级了。
我装模作样很关心地问他:“会有后遗症吗?”韩凌一摇摇头:“只是小毛病,得了之后还有抗体呢,治好了就没事了。”呵呵,这样呀。既然没事了,那我可就要说道说道他的问题了!
怪不得,他年纪比我们大这么多,脑子自然比我们发育完全,也更容易听懂班主任的讲课,自然比所有人都好。这是堂而皇之地作弊。这不公平!我要揭竿而起,检举揭发,做一回当代的陈胜、吴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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