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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新正版潜入谎言之海9787505754508中国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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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部
3 我为什么要去呢?
17 抵达
31 两个身体一条心
48 个
73 士兵不怨战壕
84 还没得到
100 不是选择,而是必须
128 那
141 的开始
第二部
153 一定
164 起诉
176 的绝望
196 代驾的日子
209 我们相遇的地方
2 我们的船长
241 什么是秘密呢?
262 的拥抱时刻
279 后续 东巨次岛的夏天
287 作者的话 拥抱的人
308 谢辞
著者简介金琸桓(???),1968年生于韩国庆尚南道镇海市。首尔大学韩国语言文学系,曾任海军士官大学韩语教授、韩国科学技术院(KAIST)文化技术研究所副教授,现为专职作家,每日笔耕不辍。
其作品不仅文字端庄优美,而且关注社会现实。他以周密的资料考加上卓越的想象力,让许多真实人物跃然纸上,被誉为开创韩国历史小说新局面的作家。其作品《不灭的李舜臣》《黄真伊》被改编为电视剧;《烈女门秘辛》《咖啡》《朝鲜魔术师》则被改编为电影。
2014年世越号沉船事件发生后,他深受影响,不懈采访相关人物,写下长篇小说《潜入谎言之海》与短篇小说集《生者的眼睛》。这两部作品被评论家称为韩国“世越号文学”的开端。
译者简介胡椒筒,专职译者,带着“为什么韩剧那么红,韩国小说却没人看”的好奇心,闯进翻译的世界。
正文赏读我为什么要去呢?
法官大人:潜水员是没有嘴巴的。即使没有签保密协议,专业的潜水员也会在现场透露自己曾经做过的工作内容。因为这个行业的市场小,昨天一起工作的潜水员搞不好明天还会再遇到,要是对做过的工作说三道四,只会扯自己的后腿。所以对潜水员来说,话越少越好——当个哑巴。
您好,我是从二〇一四年四月二十一日至七月十日之间,在孟骨水道(注:孟骨水道,位于韩国西南方的孟骨岛与巨次岛之间的水道。水道,指连接两片或多片水域的狭窄水域。)参与沉船失踪者搜救行动的潜水员罗梗水(37岁)。这封请愿书是我为了因涉嫌刑法第二百六十八“业务过失致死”,遭到不拘留起诉的柳昌大(60岁)潜水员而写的。
从此刻起,我决定做一个有嘴巴的潜水员。这绝不是因为我有多了不起或实力超群,而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起在孟骨水道的驳船上出生入死的柳昌大潜水员被判有罪。如果柳昌大是罪人,那我罗梗水也是罪人;如果柳昌大犯下过失致死罪,那我罗梗水也犯下了过失致死罪,还有那些往返于孟骨水道与沉船之间、帮忙搜救失踪者的民间潜水员们,也都犯了同样的罪!就结论而言,柳昌大潜水员是无罪的,真要说他有罪,也是罪在他看到即时新闻后就立即赶去孟骨水道,罪在他以经验丰富的前辈身份带领我们,罪在他掩护事故对策本部以及海警的失职,默默承担了一切。以怨报德,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些谚语还真是不无道理呢。
昨天夜里我打电话给宋恩泽(37岁)律师,向他请教请愿书该怎么写。凌晨时,他带来几份写得不错的请愿书供我参考,所有请愿书的开头都以“尊敬的法官大人”开始。“尊敬的”这个形容词,直到死我也不会再用在任何人、任何之前,并不是我不尊敬您,只是我想用词语来表达罢了。
二〇一四年七月九日,为了躲避台风“浣熊”,潜水员暂时转移到木浦(注:木浦,位于韩国全罗南道的港口城市。)。那时,大家的手机不约而同地响起,收到命令我们终止搜救、撤离孟骨水道的短信。
尊敬的罗梗水先生:距离事故发生已经八十五天了,您能在事发后赶到现场,并在条件艰困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参与搜救失踪者的工作,对此我们深表感谢。
虽然目前搜救工作尚未完成,但因为改变搜救方式而未能与您共事到,我们感到十分遗憾。但各位的献身与努力,不仅是一同参与搜救的我们,全体国民也会给予高度的评价。
再次对您在这段时间的辛劳表示感谢,请调理好因长期潜水作业而倍感劳累的身心,并祝福您的家庭幸福美满。
您知道看到这则短信时潜水员们的反应吗?在水深超过四十米的深海,依然坚定不移完成任务的男子汉,纷纷用手背抹起眼泪。大家哭了好一会儿,这不是因为难过而流下的眼泪,这是委屈、是愤怒,是不由自主流下的眼泪。
我在字典里查了“尊敬”一词,每当遇到不认识的单词或生疏的字眼,我就会查字典,久而久之已养成习惯。虽然面对这个世界不需要那么广泛的知识,但对我来说觉得重要的单词和数字,便会钻研到底,如果经常放声朗诵还可以帮理解其含义。深海潜水所需的用语和数字,我几乎都背下来了,因为在紧急状况,词和数字必须很快在脑海中浮现才行。这次我翻阅字典,看到“尊重且恭敬”的解释。
如果是真心尊重我们潜水员,就不会只发来一则短信了。请问法官,您会在表扬尊敬的人的劳苦时,只发一则短信吗?我们并不期待大张旗鼓地慰劳和鼓励,但至少应该代表,对这些冒着生命危险进行搜救的潜水员,表达基本的礼节吧?
七月十日,潜水员为了整理各自的装备再次返回驳船,我以为那时至少会派海洋水产部的长官或海厅厅,代表事故对策本部到驳船上,至少握一握这些自愿赶来参与搜救失踪者工作的民间潜水员粗糙浮肿的手,看看他们的双眼;至少应该请大家吃碗热乎乎的汤饭。不知道是谁下令发出这则单薄的短信的,难道他们连从彭木港(彭木港,位于韩国西南部的港口,距离孟骨水道即事发海域直线距离约三十二公里。)赶到孟骨水道的时间都没有吗?从各个小岛搭乘客轮多也用不了两个半小时,搭快艇连四十分钟都不用,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想花时间和潜水员坐下来、面对面地聊一聊?
这感觉就像是无缘无故被提分手,潜水员也只能把一肚子闷气咽下去,大家整理好各自的装备便迅速从驳船上撤离。从撤离驳船的那一刻起,我便下定决心,一直到死也不会使用“尊敬的”这三个字。如果有人称呼我“尊敬的罗梗水”,我会反问他:“为什么尊敬我?尊敬我的理由是什么?”如果是出自真心的尊敬,我会请他选择词语代替。因为对我来说,“尊敬”这个形容词,犹如脏的空罐子一样。要求更换形容词,应该不会太失礼吧?
法官大人!
首先我想说明的是——我们直到都没有放弃搜寻!不管是秋天还是冬天,都想一直不断地潜水搜寻,撤离只是单方面下的命令,我们根本没想到会像被解雇一样被赶下驳船。至今仍有十一名失踪者被困在我们每天潜入的船里,这教我们怎么能放弃呢?包括柳昌大潜水员在内的所有民间潜水员,大家每天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地寻找失踪者,一心只想找到他们,带他们上岸。随着四月、五月和六月就这样过去,临近七月时,这份心情变得更加迫切。
直到现在,这份心情也还是一样。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公园或超市,我走着走着就会突然停下脚步。不用闭上眼睛,便可以在脑海里浮现出船舱详细的图纸,一百一十一间客舱和十七处公共空间一下子就从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接着,我想象着再次潜入船内,朝准备进行搜索的客舱伸出手臂。因为不想放弃那十一名失踪者,所以每天做的梦都是一样的,昨天夜里也是一样:穿上潜水服,戴上全面罩,穿好蛙鞋,戴上手套,把配重带(注:配重带,潜水时佩戴的铅带。深海潜水时,潜水服及身上装备会产生浮力,配重带可提供下潜的重力,保持身体平衡。)缠在腰部潜入船内的潜水员——罗梗水。
还真是有些尴尬,我在负责记录时,只要在潜水记录簿上写下潜水员的名字和装备、入水及出水时间就可以了,怎么也想不到有我会亲手写请愿书。高中后,我连一封简短的信都没有写过,虽然有的潜水员会在脸书或推特上传水中照片并写下些什么,但我对手机、电脑甚至电视画面都不太适应。我不喜欢将视线只锁定在一个框架中,我喜欢前后左右上下随心所欲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当潜水员的原因。潜到水下,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是风景,不必只关注某一处特定的景色,只要移动一体便会有新的发现,可以慢慢去品味。对我而言,潜水就等于“自由”。
从字典里查到“请愿书”的意思是“倾诉事实、恳请能够得到帮的文字”,这让我感到更加没有自信。原本还期待会有潜水员来代替我写—当然我这不是在埋怨人,不是有战友情谊一说嘛!潜水员的友谊也和战场上的士兵差不多。我会担当此一重任,完全是受因涉嫌过失致死而被起诉的柳昌大潜水员的托付。
“梗水啊!你来写吧!”为什么没当场拒绝呢?在写这封请愿书的当下我还在反问自己。在收到撤离命令短信前的八十天里,我和昌大大哥私底下都称兄道弟的。柳昌大潜水员是我们的老大哥,大家都听他的。大哥要我们做准备,我们就穿戴好潜水服;大哥说下水,我们就下水;大哥说休息,我们就去减压舱减压。当我们潜入船内搜索时,耳机里会传来大哥粗鲁的谩骂声,对每个潜水员来说那就像的缆绳一般。有关大哥特别的骂人方式,日后有机会我再详细地写一写。
我隐约可以揣测昌大大哥指定我写请愿书的理由,但我很担心自己有能力胜任。这感觉真有点像是潜入没有一丝阳光的六十米深海,在深海里要如何移动、应当小心什么,从理论和经验上我都懂,但唯独写东西我不在行。每写下一个单词,我的心就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要不是为了让昌大大哥能获得无罪判决,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要“倾诉事实”,就要知道什么是事实;“恳请能够得到帮”,就必须把被告的冤屈当作是自己的事情一样感同身受。单凭这两点而言,能说会写的辩护律师是不及我的。事实到底是怎么样,我为什么会把柳昌大潜水员的判决当作是自己的事情呢?我打算一一写下来。
早已听闻全罗南道孟骨岛与巨次岛之间的海峡“孟骨水道”的恶名。孟骨,不觉得光看名字就很可怕吗?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二〇一四年的春天和夏天会在那里度过。潜水员之间流传着“就算给亿万巨款,也不想在孟骨水道和郁陶项(注:郁陶项,位于珍岛附近的海湾,形似玻璃瓶颈,水势凶猛。)潜水”的玩笑,因为这一带水势犹如猛兽般凶猛,能见度也差。
二〇一四年二月十五日,我暂居在丽水海边,直到四月五日才回到首尔。我与全罗南道的海似乎很有缘分,直至今日,我一共在那里完成了五次工作。回到首尔后,我生活得十分放松,因为打算休息一个月不再潜水,还和未婚妻计划着四月十九、二十日要去江原道春游两天一夜。休息的时候,睡懒觉是一定要的,还要约好久没见的朋友去咖啡馆聊天,牵着未婚妻的手去逛菜市场,到健身中心做一些简单的伸展和有氧运动。唯独酒我一滴未沾,因为完成任务、回到首尔后,至少要禁酒十五天。如果不想得减压症(注:减压症,又称潜水夫症。若从压力高的海底突然升到压力低的海面而没经过减压程序,血中溶解的氮气会形成气泡,如栓塞般到处伤害身体,严重则可能导致死亡。),不仅要在潜水现场确实休息,工作结束回到家后也要充分休息。而且我还答应人家,从五月开始要到大川海边完成水中海参养殖场的工作,因此所剩的休息时间变得更加珍贵。
四月十六日星期三,我还在睡懒觉,半梦半醒之间手机响了,我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和打来的电话号码:上午十点三十分,曹治璧(32岁)。曹治璧的老家在京畿道坡州,我们曾在丽水一起共事。别看他年纪比我小,他可是拥有海外潜水作业所需的“国际海洋建设救协会IMCA潜水资格”的潜水高手。
我刚按下通话键,就听到曹治璧紧张的声音:“哥,你看新闻了吗?”“什么新闻?”“孟骨水道那里有艘船翻了。”他以沙滩上海鸥蹦跳的节奏快速讲解了一番。
“翻了?什么船?”“仁川出发开往济州岛的客轮,载了四百五十多人呢!”“四百五十?那应该是艘大船了,人都救出来了吧?”当时我还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心想如果是往返于仁川与济州岛的客轮,至少应该是六千吨以上的大型客轮,即使遭遇事故要沉没了,也绝不可能在一瞬间就沉下去,会有充足的时间进行营救。
“哥,据说只救出不到二百人,还有一半以上的人困在船里!”“什么?!不是说船翻了吗?怎么可能还有人困在里面?”我一边听着手机,一边打开电视,即时新闻正在连线报道中,客轮已经翻了过去,只剩下船首露在水面上。那画面即便亲眼目睹,也难以置信。
悲惨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您也了解,四月十六日后的每都如同地狱一般。事发当日从船上逃出来的一百七十二名生还者就是全部了,电视画面右上角标示的生还者人数,永远都没有再改变过。
因为看到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五百多名潜水员的报道,我并没有马上赶到孟骨水道。一开始我并不认为聚集的五百多名潜水员都是深海潜水员。背着氧气瓶上上下下的潜水员根本无法胜任搜索船内的工作。想在孟骨水道进行作业,必须要有潜水员所需的个人装备,以及具备资深深海潜水的经验,还要有可供大家轮班交替作业的驳船,因此我推测确切的人数应该只有新闻报道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多只五十名左右的潜水员能够进行深海潜水。全国上下把视线都集中在营救失踪者上,我想,应该也会下令海警和海军调配一些资深潜水员。
七十二小时被称为生还机会的黄金救援时间,我一直等待着在这段时间里进入船内成功营救失踪者的喜讯。但是直到四月十八日,整段宝贵的营救时间里却未能进入船舱,无法及时展开营救,其原因至今仍令人费解。前面我提到过孟骨水道的凶险,但那里每天至少有四次停潮期(注:停潮期,潮汐平的时期。),七十二小时内就会有十二次停潮期。以数字计算,至少有十二个小时可以潜入船内。后来我才得知,那段时间里完全没有展开任何营救工作,这个消息让我的心隐隐作痛。虽然这不是此次判决中应该谈论的问题,但我认为放弃营救的原因是一定要调查出来的。
我收到请求支援的电话是在二十一日凌晨,仍然是曹治璧潜水员打来的,他请我召集组员们一同前往。商业潜水员(注:商业潜水为以商业营利为目的的职业潜水,工作种类很多,常见的是从事水下维修石油或天然气管线、探查等工作。)在需要紧急补充人力的时候,就会召集认识的人组成新的小组参与作业。
我问曹治璧:“那里的人手不是绰绰有余吗?怎么还打电话找我?”“绰绰有余?大哥,你也相信那些报道了?现在能潜入船内的潜水员只有八个人,而且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了!”“八个人?真的是只有八个人?”虽然我也猜到新闻多少有夸大报道,但五百人和八个人简直是天壤之别!用八个人充当五百人的新闻,这分明是在对全体国民说谎啊!如果潜水员只有八个人,就表示很难进行交替作业。为什么这种荒诞无稽的谎言,竟然可以在事发五天后还若无其事地持续报道呢?说不定他们还会根据这个数字,报道成“大规模的救援工作”。
我并不是所有的工作都接,更何况这次去孟骨水道,并不是做水下焊接或截断这类我在过去十四年里做过的工作,而是接手完全不曾接触的工作。虽然在当商业潜水员时,也曾遇过一两具被海草缠绕或卡在桥墩上的尸体,把他们带上岸后,我都会往大海里洒些酒,以此慰藉亡者的灵魂,但遇到这种事情心里总是会很难受。去孟骨水道,每天潜入船内搜寻失踪者,再把他们带上岸,在我们没有一个潜水员擅长这项工作,因为我们都只是在产业现场工作的商业潜水员。
不去的理由正如前面所提,至少可以列出二十条,必须去的理由却怎么也找不到。但我还是召集了在丽水一起工作的三名潜水员,他们都把我当成大哥看待。我们各自带好装备,向珍岛(珍岛,位于韩国西南方的小岛,客轮翻覆地点就位于珍岛外海。)出发。所谓的个人装备,除了潜水服,还有呼吸管、蛙鞋和通信设备等。我还得打电话把之前讲好五月初的大川养殖场的工作往后推迟一个月。
老实讲,我不是A级潜水员,国内有很多比我更的潜水员。但七月九日收到命令撤离的短信,离开孟骨水道以后,疑惑越来越多。一起工作的潜水员互相发问着,我也问我自己——我为什么要去孟骨水道呢?为什么偏偏是我罗梗水?为什么非我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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