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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像在人间(高尔基自传体三部曲)马克西姆·高尔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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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高尔基(1868—1936),苏联文学作家。曾当过学徒、搬运工、面包工人等,后在地方报刊当编辑、记者,并专心从事写作。1899年,高尔基完成了部长篇小说《福马·高尔杰耶夫》。1906年,高尔基在美国完成了其为重要的作品《母亲》,使他的创作水平达到了新的高峰。
章我开始自谋生路了。
我在人间干的份活儿,便是到市中心的“时尚鞋屋”里面去做学徒。
老板又矮又胖,整天阴沉着脸,冷不丁地一笑时,便会露出绿色的牙齿,不过他的眼睛里毫无神采,像个瞎子一样。为了验我的想法,我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不许做怪样子!”老板骂了一句。我吓了一跳,看来他的眼睛也挺好使的,可他那黯淡无光的双眼
实在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于是我还是把他当做瞎子,又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我说过,不许做怪样子!”老板再次制止了我,他故作低沉的声音令我汗毛直竖。
“不要摆弄你的手。”老板对我冷言冷语,“要
知道,你可是在城里鼎鼎大名的鞋店里干活的,凡事都要规规矩矩像个样子。当学徒,就要像门口的雕像那样,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我并不晓得什么叫做雕像,而且我忍不住要不停地挠痒痒。因为我的两条胳膊肘以下又红又肿,许多地方还生了脓疮,疥癣虫在伤口下钻挠得瘙痒难受。
显然,老板也看到了我红肿的胳膊,阴沉着脸孔:“你在老家是干什么的?”我如实回答,老板便摇晃着他那盖满花白头发的圆脑袋,对我不屑:“捡破烂么,那还不如个要
饭的,比小偷还要糟糕!”我心里暗暗一笑,不服气地顶了回去:“我也偷过东西哩!”听完这话,老板猛地站起身来,双手用力地撑在桌子上,活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猫,他用那双近乎瞎掉的眼睛异常吃惊地瞪着我:“怎么,你还偷过东西?!”我得意洋洋地把原委说了一通,老板这才松了一
口气,缓缓地点点头:“嗯,这倒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小子要是胆敢在我的铺子里偷鞋、偷钱,我就把你扔进大牢,关你一辈子。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平和,却让我听得毛骨悚然,我的心怦怦直跳,也更加深了对他的厌恶之情。
店里除了老板之外,还有表哥萨沙·雅科夫和一
个红脸大伙计,这家伙很会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
鬼说鬼话,不过倒是有点讨人喜欢。萨沙穿着棕色的大衣,里面的衬衣上系着领带,罩着长裤,他这副打扮显得傲慢无礼,当然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那天外祖父把我送来当学徒时,曾让萨沙照料我,教我做人做事,当时他神气活现地把眉毛一挑,得意洋洋地冲着我们挑衅:“那他可要听我的话!”外祖父把手放在我的脑袋上,用力地朝着萨沙强按下去:“你得听萨沙的话,他比你大几岁,职位也
比你高……”萨沙瞪大了眼睛,狗仗人势般地训斥起我来:“小家伙你可听好了,这是外公的吩咐!”从那时起,他便时时刻刻摆起老资格来,处处与我作对。不过这些很快就被老板发现了,他很不满意萨沙在他的眼皮底下对别人作威作福,便呵斥起来:“卡希林,别老瞪着眼!”萨沙赶紧低眉顺眼地赔笑:“老板,我哪儿敢呐!”老板依然不依不饶,继续训斥他:“别老板着个脸,搞得自己像头山羊似的,吓跑了客人看我怎么收拾你……”这时候,大伙计一直在旁边赔着笑脸。老板唠叨完了,撇了撇嘴,样子难看死了,萨沙慌忙地跑到柜台后面躲了起来。
我不喜欢听他们说话,好些话我也听不懂,有时候我觉得他们好像在讲奇怪的语言,似乎是外国话。
每当有女顾客走进门来的时候,老板便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捋捋胡须,堆起谄媚的笑容,挤出满脸的褶子,可他那对瞎了般的眼睛却依旧毫无光泽。大伙计挺起身子,双肘压在腰间,手掌一摊,恭敬地迎上前去。萨沙颤巍巍地眨眨眼睛,竭力掩盖他那突出的眼珠子。我则站在铺子门口,一声不响地挠着
手,留心观察他们如何迎来送往。
客人进门后,大伙计便会蹲伏在客人的脚下,帮她试穿鞋子,他的手灵活,快速地丈量着顾客的尺码,为顾客鞋子。看着他卑躬屈膝的样子,我很有些瞧他不上,不过大伙计却不以为然,他为自己辩解:“这是接待顾客时应尽的礼数。”不过,这种礼数我可学不会,也不愿去学。每当大伙计接待客人时,我便转过脸去对着玻璃门,可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总是忍不住要瞧瞧他们做买卖的情形,因为大伙计的行为实在是太可笑了。老板常常躲进柜台后面的账房里,同时也把萨沙叫进去,留下大伙计独自跟女顾客献殷勤。
有一次,大伙计恭恭敬敬地接待了一位红头发的女人,他先摸了摸顾客的脚,然后把自己的拇指、食
指和中指捏成一撮,吻了吻。
“哎哟!”女人尖叫了一声,“你这家伙真的好讨厌哦!”大伙计鼓起腮帮子,仿意犹未尽一般,长叹一
声:“哦……啧啧!”那个女人嘴里不停地在骂,心里却高兴,
后满意而去。不过她刚刚出门,大伙计便换了一副嘴脸,和我们说起那个女人的故事,满脸的不屑:“你们可知道,这个蠢女人有多么不知廉耻……”我听了这话,心中暗暗好笑,真想跑出去,把大伙计在背地里说的话统统告诉她,看看她是一副什么表情。哼,别看我的年纪小,可我知道,人们在背后议论他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这说那,好像自己在道德上是那么完美无瑕,完全可以做道德法庭的法官,对旁人吹毛求疵,进行审判。在老板他们眼里,别人都有着种种的不是,都是不值一提的。我从未听他们说过别人的好处。
这天,一个年轻的女人走进了铺子,模样标致,她身披黑领天鹅绒大氅,仿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她走了进来,除去外套,递给萨沙。苗条的身材紧裹在碧灰色的绸衣中,两耳上的钻石亮得耀眼,显得丰姿绰约窈窕动人。我心里想:“人人都说绝代美人瓦西莉萨楚楚可怜,但要是和眼前这位比起来,就差得太远了。说不定她是州长夫人呢。”老板、大伙计、萨沙三人像哈巴狗一样,在客人面前摇头摆尾,喋喋不休地说着奉承话,地殷勤,生怕怠慢了来客。
客人终于选定了一双昂贵的靴子,匆匆离去。此时,三人又习惯地变了一副面孔,老板吹了一
声口哨,露出鄙夷的神色:“这个贱人,真他妈的矫情!”……P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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