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像秋水川流(特文学)朱铁军,王建淳 著

薛超伟 水 鬼/ 001

陈再见 去满洲里/ 054

高 翔 鸭子河圣诞/ 072

盐 糖 他 杀/ 098

兔 草 恐龙是如何灭绝的/ 184

张涯舞 岛上的人/ 215

古 肩 墙里秘境/ 246

他杀
——盐糖1酥麻的感觉在掌心散开，屏幕的光也随着振动而亮起，瞬间吞没了灰黑色的倒影。陈晖蓦地感觉到自己正喘着粗气，脸颊也烫得有些刺痛，显然刚刚的幻想从他身体中抽走了太多的能量。
还来不及伸展僵硬的身体，只听耳后“哗”的一声，倚在车门上的后背一下子空了，强烈的下坠感如电流划过全身，将陈晖拉出了待机模式。
眼前微微泛黄的车顶装饰着绿色横条，这是他熟悉的二号线车厢。
三年有余，陈晖早已适应了平淡的工作和两点一线的生活。所谓平淡，就是既没有丰厚的收入也缺乏值得奋斗的发展机会。的好处就是每天五点能准时下班，搭乘办公楼底下的地铁二号线到“时代广场”站，接着换乘六号线至“银桥路”下车，步行大约10分钟，通常不到六点就能到家。
晚高峰时二号线发车间隔不到两分钟，但由于线路横贯整个市区，两头又连接着机场和火车站，因此在大部分的路段中，车厢就像是一个能够加压的铁罐头，不停地压入原料和令人窒息的气息。若不是比任何交通方式都要快上半个小时，陈晖也不愿意每天忍受这份煎熬。
他总是从节车厢上车，然后直奔两节车厢相连的位置，因为上车的人群总是习惯地分布在车门到车厢中部的区域，这里反倒留下了少许空间。如果滞留在车门附近，对于这条两侧都会开门的线路，用不了几站，就难逃夹缝求生的命运了。
但是今天有一点特别，他要在“新城路”站提前下车转乘七号线，所以他一上车就站在了左侧车门口，因为“新城路”之前都是对面的车门上下客，他可以一直背靠着车门，不必担心被夹成肉饼。等到了“新城路”站换成左边开门，他也无须穿过人群就能时间下车。
这是背后的车门次打开，“新城路”到了，外侧的屏蔽门打开了，脑中出现片刻空白，陈晖只觉得背后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推着他往车厢深处走，但没挪动几步，又被身前的人墙给挡住了。背后压力稍一减弱，陈晖猛地向右转过身，顺着人流边缘往车厢外边钻。与此同时，还没上车的乘客又发起了一波更强烈的冲击，陈晖本就别扭，这一下直接被顶得失去了平衡，幸好车厢里空间狭小，左边身体被人结结实实撞了回来，才没摔倒。
门灯伴随着蜂鸣开始警报，陈晖顾不上道歉，两只手并用赶在时刻扒开了一条缝隙，钻出了车厢。
这一站下车的人并不多，陈晖在站台上确认了站名之后赶紧沿扶梯上行，右边的楼梯是如瀑布一般汇入站台的人流。再回头时，屏蔽门外刚刚缩短了一半的队伍一下子又看不到了尾巴。
下了扶梯，跟着站厅的换乘标志，很容易就找到了七号线的站台。七号线是典型的潮汐线路，一头几乎都是住宅区，而另一头经过好几个商业办公中心，每天早晨上班的人流从住宅区涌向办公场所，傍晚又按相反方向回流，刚才换乘二号线的乘客，就多是这样的上班族。陈晖要去的方向，正好与潮汐相反，因此这里候车的队伍明显短了不少，等了不到一分钟他就坐上了到站的列车。
终于能够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陈晖下意识地走到了车厢连接的地方，不知何时，这已经潜移默化成了一种习惯，虽然车厢间连接的关节在转弯时一直发出“嘎吱嘎吱”恼人的噪音，但在他听来反而有种特殊的安全感，一种能够在你争我抢的密闭空间里享有片刻自我的感觉。
和乘客一样，陈晖不自觉地掏出了手机，解锁后的屏幕上直接弹出了刚才那个振动所提示的新信息：“不好意思，打扰了，请保留我的联系方式，我们下次再聊。”陈晖有些恍惚，一时间竟想不起来曾和对方说过些什么。
刚想向下滑动手指浏览之前的内容，又一条新消息在下跳了出来。屏幕上的文字让陈晖产生了强烈的不真实感，就连耳边报站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他甚至怀疑自己仍被困在梦境之中，需要再一次跌落才能真正逃脱。
“帮我报警，有人要杀我。”这是陌生人发来的条消息。
2站厅内没有开暖气，仅仅是每个匆匆而过的人留下的几口二氧化碳就足以让空气变得浑浊而燥热。这让赵云泉刚被寒风侵蚀过的颧骨感到阵阵刺痛，冰凉的脚底板竟也开始冒汗，产生了一种不舒服的黏腻感。
现在已经进入春运，站厅内每个重要的人流节点都有武警协维持秩序，只粗略一扫，就能发现当前的岗哨布置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他们个个站姿笔挺，表情肃穆，从他们眼神中很难察觉出这里曾发生过怎样的混乱。
远处派出所所长张民小跑着过来，他身后的站台上围拢着数名和地铁工作人员，和简报中一致，出事的是二号线。
“赵队，你亲自出马了啊，这下好了，撞在了你的口上，明天就让他上头版头条。”张韩民寒暄着，面色却一点也不轻松。赵云泉也赶紧上前握手，他俩之前有过数次合作，不算陌生。
“是能上今天的夜新闻，不过出了这档子事，兄弟们的年是别想好好过了。”说到这里，赵云泉瞥向了武警执勤的位置，“案发经过清楚了吗？”“只知道有一个乘客在二号线上被人用针筒扎伤，并且怀疑注了有毒物质。但案件质还不好说。赵队，我先发个现场视频给你看看。”说着，张韩民给赵云泉的手机发送了一条链接。
视频只有12秒，在人群骚动和站台广播混杂的背景声下，两个地铁工作人员正跪在站台上处置一名晕倒的乘客。镜头一虚，重新对焦后可以看清那个男人的左侧腰间插着一个银灰色的物体。
“这是围观的人拍的？”“嗯，有好几个视频，这个清晰。我们都没有的一手资料，网上就已经满天飞了。本来多是内圈围观的几个人会察觉到异样，现在网上一放，什么分析都出来了，你往下翻翻，有说吸毒的，有说谋杀的，还有什么散播艾滋病毒的，要命的是，搞得人心惶惶。”如果只是普通伤人案，的确用不着赵云泉坐镇，但案子发生在春节前夕，又是在人流密集的地铁上，社会影响之恶劣可想而知。来的路上，赵云泉已经接到了两位领导的指示，今晚24点前破案。
“你有什么看法？”“凶手应该不是临时起意，但不好说是针对被害人还是随机选择的对象。”张韩民一边说一边轻轻摇头。
赵云泉同意他的观点，凶手模糊的作案动机是目前令他在意的。如果是针对被害人的蓄意谋杀，众目睽睽的地铁车厢无疑是冒险的作案地点。从行凶手段来看也达不到在公共场合杀人曝尸以宣泄仇恨的目的。若是从无差别袭击的角度考虑，凶手的目的似乎又不仅限于制造恐慌，能够策划如此从容的逃脱，倒更像是一场近景魔术表演。
“有目击人吗？”“同一节车厢的乘客目前只找到两个，都说没有异常情况。”“监控录像也还没进展吗？”这也是赵云泉隐隐感到担忧的地方，张韩民他们抵达现场已经超过20分钟，按理以地铁站的监控密度，应该早就发现了凶手的踪迹。倘若嫌犯真有本事隐匿在人群之中，再从社会关系开始排查的话，所需的工作量和时长就完全不可控了。
“监控室里只有站台上的录像，人流量太大，场面又混乱……赵队，你看了就知道了。”张所长的表情有些为难，“现在要等总控室把车厢内的监控送来，那里面应该能直接拍到作案过程。”赵云泉点点头，“老张，你们人手也不够，王占辉，你带人去监控室帮着一起查一下，这么多监控肯定看不过来。”赵云泉相信张韩民的能力，措辞上也尽量不表现出对其工作进度的质疑。
随即，现场勘查和人问询也换由大队继续展开。
张韩民引着赵云泉来到事发现场，“时代广场”站是S市换乘线路集中的大站，共有4条线路在这里汇集。二号线站台与站厅落差，由十余级的阶梯直接相连。此时线路已经恢复正常运营，站台上候车的队伍有几条已经从屏蔽门排到了阶梯上，唯独站台的左侧一个扎眼的大缺口，那扇屏蔽门已经停止使用，外围拉起了黄色警戒线。
赵云泉抬头扫视了一下监控的布局，站台后侧大约每隔10米就装有一个摄像头，拍摄方向正对着屏蔽门，两侧的墙上还有几部摄像头横向掌控着整个站台，此刻自己所站的位置就至少有三个摄像头可以拍到。
哪几个监控能提供有价值的图像他已经心里有数了，赵云泉相信没有人能在监控中隐身，也没有人可以凭空消失。
“老张，你去借一下站里用来疏导人流的隔离带，再找一块正在维修的牌子，先把警戒线给换下来吧。另外留在站台上的人也换上工作人员的制服。”张韩民心领神会，马上安排下去。从现场环境来看，几乎没有取的价值，此时一条刺眼的警戒线只会提醒着周围的乘客这里曾发生过可怕的刑事案件。虽然挡不住网络的传播和媒体的报道，但也没必要敞着伤口继续刺激人们脆弱的神经。
向上级初步汇报后赵云泉来到监控室，每一台屏幕前都有民警全神贯注地盯着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监控室负责人和站长则站在一旁待命。偌大的房间中除了键盘与鼠标的敲击外，只有重重的呼吸声，就连王占辉看到赵云泉进来，也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摇了摇头，似乎谁也不愿意率先打破这沉寂。
正对屏蔽门的影像被接到了主显示屏上，赵云泉打算从这里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