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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音像生者的眼睛[韩]金琸桓
  • 正版
    • 作者: [韩]金琸桓著 | [韩]金琸桓编 | [韩]金琸桓译 | [韩]金琸桓绘
    • 出版社: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 出版时间:20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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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 [韩]金琸桓著| [韩]金琸桓编| [韩]金琸桓译| [韩]金琸桓绘
    • 出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 出版时间:2022-07
    • ISBN:9787505754515
    • 版权提供: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 作者:[韩]金琸桓
    • 著:[韩]金琸桓
    • 装帧:暂无
    • 印次:暂无
    • 定价:48.00
    • ISBN:9787505754515
    • 出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 开本:暂无
    • 印刷时间:暂无
    • 语种:暂无
    • 出版时间:2022-07
    • 页数:暂无
    • 外部编号:31477369
    • 版次:暂无
    • 成品尺寸:暂无

    目 录
    1 眼睛
    25 不回来就是的旅行?
    51 ?
    93 济州岛来信
    119 赢了的人们
    149 寻找
    197 心留在这里
    227 小小的喜悦
    257 作者的话
    261 致 谢

    金琸桓,1968年生于韩国庆尚南道镇海市。首尔大学韩国语言文学系,曾任海军士官大学韩语教授、韩国科学技术院(KAIST)文化技术研究所副教授,现为专职作家,每日笔耕不辍。


    其作品不仅文字端庄优美,而且关注社会现实。他以周密的资料考加上卓越的想象力,让许多真实人物跃然纸上,被誉为开创韩国历史小说新局面的作家。其作品《不灭的李舜臣》《黄真伊》被改编为电视剧;《烈女门秘辛》《咖啡》《朝鲜魔术师》则被改编为电影。


    2014年世越号沉船事件发生后,他深受影响,不懈采访相关人物,写下长篇小说《潜入谎言之海》与短篇小说集《生者的眼睛》。这两部作品被评论家称为韩国“世越号文学”的开端。


    译者简介


    胡椒筒,专职译者,带着“为什么韩剧那么红,韩国小说却没人看”的好奇心,闯进翻译的世界。

    眼睛瞳孔是眼睛的心脏。
    我认识的小说家在专栏中写道:“提出恰当的问题关键,因为那个问题会把小说推向新的结局。”翌日,我们面对面坐在光化门广场的黄丝带制作工坊里,我边做丝带边对他说,把我推向新结局的原动力不是问题,而是眼睛。小说家一脸发现了新问题的表情,追问我那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篇回顾文不见得是正解,却是我生平次花了三天时间写下的长篇文章。写出来的原因很简单,只因为那个向我提问的小说家的眼睛。
    1我会搜集眼睛,但不是把眼睛挖出来保管,而是在本子上画下喜欢的眼睛。我会画下一整双眼睛,如果部位都画得很完美,只有眼睛画糟了,那整张脸就都毁了。
    我认识的小说家说,他次见到别人时,会先观察他的手来记住对方。而我是先看对方的眼睛,一旦他的眼睛留在我的脑海里,便再也不会消失,加上整双眼睛的轮廓,我便会记住那个人了。哪怕是过了一年,我也“几乎”能准确说出是在何时何地、什么情况下见到那双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经常画眼睛,才培养出这种能力,还是我原本就拥有这样的才能,因而促使自己去注意观察别人的眼睛。我之所以用了“几乎”这个词,是因为我也有失误的时候。
    ***我偶然得知,从沉船里逃出的学生会聚集在医院的小会议室,我曾两次告诉主治医师,自己也是船难生还者,但院方始终不肯让我去见生还的学生。
    我因为肩膀、手臂和腰部的痛症住进医院后,每天都会去物理治疗室接受治疗。只要按下开关,包在手臂和肩膀上的仪器就会不规则地运作,刺激肌肉,启动垫在腰下的按摩器,整个身体也随之颤抖起来。说实话,我很受不了这种物理治疗,其实只要去禅房参禅半个月,肌肉疼痛就会自然而然消失了。我躺在床上、隔着帘子,听到物理治疗师之间断断续续的对话。
    “听说那不是肌肉的问题,是精神冲击导致脖子僵硬,所以后腰和侧腰才会产生痛症……物理治疗也没有效果,明天下午两点会把那些学生都叫到三楼的小会议室,说明以后的治疗计划……”第二天,我下午一点就在小会议室附近徘徊。生还学生刚被送到医院时,记者未经允许就擅自闯入病房采访,他们不顾学生的哭喊,赖在那里不肯离开,还毫不避讳地把看到的场面报道出去。学生家长正式提出抗议后,医院才封锁了病房,禁止记者出入。正因如此,连我这种生还者也很难见到那些学生了。不知道是因为院方严格管控,还是生还学生失去了报道价值,从上个星期开始,便很少看到记者跑来了,每天打来邀我接受采访的电话也断了。
    小会议室门前的走廊很冷清,因为三楼都是教授研究室和实验室,平时很少有患者走动。从电梯出来后,想到会议室就必须沿着走廊一直走,然后右转。我坐在转角的“┐”字形沙发上等那些学生。因为急着赶来,也没好好吃午饭,连药都忘记吃了,手肘突然酸疼起来,肩膀也痛得恨不得锯掉,我用手轮番揉捏、捶打手肘和肩膀。要是不服用止痛药,我连觉也睡不着,有时痛症蔓延到腰部,连坐在床上都很困难。
    幸好现在腰没事,肚子却有点隐隐作痛。从沉船逃出来后,我没有不腹泻。医生说这是过敏肠炎,为防止脱水,我每天都要吊点滴。因为每天跑厕所很麻烦,所以经常饿一顿饱一顿,于是体重便以惊人的速度一直往下掉,从沉船逃出来后仅仅半个月,我就掉了十公斤。
    我很想见见那些学生,不是为了向他们邀功,说自己救了谁,而是因为那场跟腹泻一起开始的噩梦。在不断重复上演的噩梦里,数十双眼睛悬挂在空中,俯视着我。
    我被困在又黑又吵的空间里,那是哪里,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因为海水已经淹到脚踝,那里就是沉船。
    悬挂在空中的眼睛有逃出去的学生的,也有罹难学生的,我想找出噩梦中那些被我救出来的眼睛,这样一来就算那双眼睛再出现在噩梦里,至少我能问心无愧地面对它。我至少能记起十多个人的眼睛,不仅是眼睛,有的学生我还能想起他们的额头与鼻梁。
    过了一点四十分,有学生从电梯里走出来,仅凭脚步声我就能知道是他们,因为那正是遭遇不幸的前一晚,我在狭窄的走廊上听到的声响。我睁大眼睛、挺直腰板坐在那里等他们。穿着病号服的男女学生一起转过弯,从我面前经过,有的学生低着头,有的学生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管他们走得多快,我都没有错过每一双眼睛,我将那几双眼睛和储存在脑海里如同照片一般鲜明的眼睛比对,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符合的学生。他们的眼睛都不在我的记忆中,难道这间医院没有我救出来的学生吗?难道连一个帮我分担噩梦的孩子都没有吗?我感到很失望,但七十五名生还学生中仅有二十名住进这间医院,所以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
    我捂着小腹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在这时,一名男学生从转角跑来,他撞到我的肩膀,我吃力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才没有摔倒。
    “对不起。”男生鞠躬道歉后,抬起头来。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我清楚地记起了他,因为在沉船内,与我视线相对的眼睛中,仅有他是褐色的瞳孔。
    那双眼睛里不仅包含了感情,还汇集了故事。当我们视线相撞的瞬间,那些故事便解除了封印,连零点一秒的时间都不到,我便从他的眼睛里回想起了后来的故事。
    ***初,我并没有下决心要救那些学生,就像谁也没有预料到客轮会沉没一样,我只不过是碰巧救了他们。或许有人会说,重复发生的偶然就是必然。我被分配到的客舱位于四层的右舷处,使我在四层船头,还能活着逃出来吗?如果我被分配在五层,遇见这些学生的概率就更小了。总之,我和三名货车司机在四层的客舱过了一夜,隔壁住满了要去旅行的学生。
    学生们跑到右舷甲板上有说有笑、吵吵闹闹,我站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抽着烟,侧耳倾听他们谈话,也想间接感受一下这群要去济州岛旅行的孩子们的喜悦。我读书时,因为家里穷,连坐公交车的钱都要靠自己打工去赚,所以没参加过旅行。
    那天夜晚的高潮是放烟火,但我没有跟他们去看,老师集合学生时,我回到客舱,跟年长的货车司机打了几圈扑克牌后,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学生们已经从三层的食堂吃完饭回来了,走廊和楼梯吵闹。我到三层吃完饭后,走回四层的甲板想抽根烟。在我点上烟刚抽了口的瞬间,船转向、开始出现倾斜,我吓得立刻抓住栏杆,还被咽下去的烟呛到,咳嗽了半天。
    虽然船向左舷倾斜,但还没到不能走动的程度,我心想要把事故消息告诉公司,因为手机放在床上,于是我赶快回到客舱。当我回到客舱时,感觉船又倾斜了一点,货车司机说这种程度应该有四十五度了。刚好我的手机下载过测量倾斜度的软件,打开一测,果真是四十五度。这时广播里传出“待在原地不要走动”的指示,我脱下拖鞋、穿好运动鞋,货车司机递给我一件救生衣。
    “一定要穿吗?”“四十五度,已经倾斜得很严重了,穿上以防万一。”我穿好救生衣,收拾好衣服和重要物品,然后背上背包,大型行李在上船时都放在车上了。
    那天,是我次搭乘从仁川开往济州岛的客轮,虽然曾坐飞机到济州岛出差过两次,但这是次载着相关物品从仁川沿岸码头出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的职业,我是广告招牌设计安装公司的员工,我不负责设计,但负责在大楼内外安装招牌的工作已经将近十年,那天去济州岛也是为了安装招牌。设计好的新招牌放在车上,帮忙安装的人力也正在济州岛待命。客轮从仁川出发的时间整整晚了两个小时,也就是到晚上九点船才出港,现在船又在珍岛附近不走了,看这情况,上午在济州岛的安装作业是无法进行了。我只要心里一着急就想抽烟,加上还要打电话向公司汇报,于是又朝右舷甲板走去。经过走廊时,我看到有些学生从客舱探出头来,也有学生干脆走出来,站在走廊上。广播再次传出“待在原地不要走动”的指示,学生们虽然皱着眉头,但还是听话照做。
    船刚出现倾斜时,还能自由出入的右舷出口一下子跑到头顶上方。我跳起来抓住出口旁浴室的门爬上去,然后伸手抓住出口爬到甲板上,这是我次空手出来。
    我拨通电话向公司汇报情况,公司说会立刻派员工赶往济州岛,要我等船安全靠岸后赶回首尔。截至当时,谁也没有料想到往返于仁川、济州的客轮正在下沉。挂上电话,我点了根烟,这时听到上空传来轰鸣声,我抬头一看,海警正跨坐在低空飞行的直升机上拍摄现场。说实话,看到他们沉迷于拍摄,我倒松了口气,心想既然他们有闲工夫拍照,岂不是说明情况没有那么紧急。
    甲板门口下的走廊一阵嘈杂,四十多岁的男人喊着想到甲板上。在这期间,船倾斜的幅度更大了,就算是跳高选手恐怕也很难爬到甲板上。我探头下去,男人问我外面的情况,我告诉他救援的直升机已经赶到。男人跑走了,没过一会儿拿着撕下来的窗帘丢给我,叫我抓住。我站稳双脚,抓紧窗帘,男人像攀岩似的用脚踩着墙爬出来。学生和大人纷纷聚集到出口处,我找来窗帘和消防水带丢下去,叫他们绑在腰上,我和男人抓着窗帘和消防水带,把他们一个个拉了上来。
    我把消防水带丢下去后,查看了一下走廊,只见一个男学生让出机会把水带先绑在女学生的腰上,女学生眼看就要哭出来了,他还冷静地安慰对方。船更加倾斜了,广播不断播放着让大家待在原地不要走动的指示。我很放心不下那个把逃生机会让给别人的男学生,再次把消防水带丢下去时,他却一动也不动。
    我探头下去,大声问他:“你发什么愣?快点啊!”他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行了……手上没有力气了……”我探头看了看下面,正要侧身去踩浴室的门,这时身后的男人抓住我的肩膀。
    “你要干吗?”我甩开他的手,说:“你抓紧消防水带。”我顾不得他接下来说了什么,立刻抓住消防水带跳下去,回到走廊,扶起那个蹲在地上的男学生。那一刻,我看到了他那褐色的瞳孔。
    他摊开失去力气的双手对我说:“十个手指全都……动不了了……”他的手指受伤,没办法抓紧消防水带。我迅速将消防水带绑在他腰上,抬头喊道:“往上拉!”升到半空中的男生看向我,他那湿润的眼睛再一次留在我心里。
    因此,在沉船里与我对望过两次的眼睛,我当然立刻就能认出来了。
    ***“你还记得我吗?在四层走廊,我帮你……”正说着,护士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快点进来,要开始了。”男学生盯着我的脸,突然勃然大怒:“我才不会上当呢!你们现在竟然换上病号服跑进来采访?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不觉得这么做很过分吗?”说完,他转身大步走进会议室。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在隐隐作痛。
    眼睛搜集家也是眼神专家,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像照镜子那样看出眼神的变化,基本的是能区分出那是初次见面的眼神,还是似曾相识的眼神。刚才那个男生看我的眼神是初次见面时才有的眼神,他完全没有认出在沉船里帮他绑上消防水带的人,就是我。
    使用“几乎”这个词形容这次的失误就到此为止。回头去想,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也找不到合理的解答,在医院里也找不到可以挽回那次失误的机会。从那天以后,我仍旧继续寻找遇见生还学生的机会,但直到出院那天都再也没有这样的运气。
    2听了我的失误经验,你一定会怀疑我的实力吧?不过,我还是要再强调一次,我是眼睛搜集家,也是眼神专家。我认识的小说家及周遭对我稍感兴趣的人都会问我,在一般生还者当中,为什么只有你果断站出来和那些罹难学生家属一起绝食?你和生还者有什么不同?为了回答这些问题,就要再说回眼睛了。
    起初我并没有去光化门广场和安山焚香所,我是有意避开这两个地方,因为那里有罹难学生的遗照,照片上有他们的眼睛,我没有勇气看他们的眼睛,而且那里还有他们的父母,我不知道自己该对那些罹难学生的父母说什么。虽然有二十多名学生和一般乘客逃了出来,但比生还者多出几倍的人被困在船里。那两个地方没有我救出的学生的父母,只有我没能救出的学生的父母。
    八个月后,我复职了,虽然噩梦、腹泻和肩膀、手臂、腰部的痛症未曾缓解,我还是决定重返日常。长期住院只会让我更依赖药物,安眠药和止泻药虽然能解决暂时的痛苦,同时也在一点一点消磨我活下去的意志。我向主治医师倾诉了因噩梦导致的睡眠障碍,他小心翼翼地建议我不如转到完全隔离的医院。他是指精神医院,这让我无法接受,虽然我不敢去安山和光化门,但每天都会用手机查看有关沉船和罹难者家属的新闻。如果连这也做不到,我恐怕无法熬过每。
    重返日常没有想象中那样一帆风顺,我这个做了十年的老手居然总是出错。出门安装招牌前,我要先确认工作地点有厕所,只需要一两个小时的工作,我也会不停跑去上厕所。我还经常失手弄掉工具,明明抓得很紧的锤子、剪刀和钉子,一眨眼就不见了。直到听见惨叫声往下一看,扶着梯子的工作人员正气呼呼地瞪着我。我失手掉的锤子还曾把其中一个人的大脚趾砸骨折。
    医院诊断这是由于肩膀和手臂的痛症导致握力不均,但我反驳说工作时从未感觉到痛症。医生说,我在注意力集中的情况下很可能感受不到痛症,他还给我看了测试报告,明我的集中力高出普通人三倍以上。当他问我,集中注意力做某件事时,会听不到周遭的声音或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在画眼睛时也会陷入的安静中,就算不是人烟稀少的深山或森林,身处闹哄哄的公交车站或地铁站也能不受干扰地画下去。画眼睛的时候,我有过手臂发麻、视线模糊或腰部酸痛吗?我通常会画三十分钟,久曾过两个小时,从来没有因为痛症中断过。
    虽然频繁的腹泻和失手掉工具是问题,但严重的问题是安装招牌时要站在高处。如果我有恐高症,当初也不会选择这个职业了。朋友都说我胆子大,站在高空时我从未感到恐惧。我喜欢玩高空弹跳,甚至可以走到峭壁的尽头感受悬崖下面吹上来的风。
    可是复职后,我连站在梯子上都不敢往下看,不是因为我会晕眩,而是地面比以前看得更清楚了。问题在于我总是一直往下看。爬到高处安装招牌,快速完成作业尤为重要,但我爬到上面后,不但没有展开作业,反倒开始估测起高度。接着,一个陌生的声音会像风一样从背后推着我说:“从这里跳下去怎么样?”十年之中,我只想过千万不要从梯子上摔下去,从来没想过要从这里跳下去。梯子也不超过三层楼,但如果是站在从屋顶垂下来的吊梯时产生这种想法,又会如何呢?
    四个月后,我接到了一栋十五层大楼要更换七楼医院招牌的工作。我戴好安全帽,拴好安全绳,从屋顶乘吊梯下降到七楼。我抬头望了眼空,晴空万里,没有一朵云彩。然后我握紧锤子开始钉钉子,个钉子没钉进去,弯曲后弹了出来,直接掉到下面。钉子掉在地面的同时,那个问题也来了——“跳下去?”主治医师听了我的情况,劝我暂时不要工作,也不要登高,由于冲动严重,住院接受治疗。我辞了职,但没有住进医院,因为我知道被关进病房后,就要一辈子靠药物维生了。我经常去山里的寺庙,但这次我去了位于市中心的彼岸寺,因为我想尽量避开高出平地的山路。
    我从凌晨开始做一百零八拜,然后又静坐了一个多小时。离开时,我发现了一双眼睛,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合掌站在大雄宝殿前院。经过她的瞬间,是我们次的相遇。
    我站在前院等她,但她没有马上出来。我走上石阶从门缝往里看,她在我做一百零八拜的位置上不停磕头。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整整十个小时,一口水也没喝,一直在那里磕头。我不知道她总共磕了多少次头,但那不重要,磕了十小时的头,表示她有迫切的期盼或想要忘记的事。
    太阳徐徐落下时,她才从大雄宝殿出来。她慢慢步下石阶,仰头看了看天空,夜幕降临前的丝晚霞照在她脸上。她走出彼岸寺来到公交车站,我偷偷跟在她身后,注视着她颤抖的双腿。磕了十个小时的头,身体一定重若千斤,她怎么还去搭公交车呢?她应该在彼岸寺留宿一夜或者坐出租车啊。尽管如此,我也不能上前劝她去搭出租车。坐了七站,她又下车换乘地铁。此时正好是下班高峰,地铁里没有座位,她又站了一个小时,在古栈站(注:位于京畿道安山市檀园区的电铁车站。)下了车。从地铁站出来后,她又上了公交车。我做完一百零八拜后,体力透支,嘴里不断冒出焦苦味。公交车过了八站后,她才下车,我也赶快跟着她下车。
    她走没几步,忽然停来转,看着我的脸问:“你是谁?为什么从彼岸寺就一直跟着我?”原来被发现了。突然被她这么一问,我无暇思索,只得实话实说:“其实……是因为……眼睛。”“眼睛?眼睛怎么了?”那是完全不掺杂任何颜色、如同黑洞一般的瞳孔!
    我无法不如实回答:“因为是我认识的眼睛。”“但我不认识你,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是初次见面,今天在彼岸寺里。”她皱了皱眉,今天次见到的这个人非但不认识,对方还说认识自己的眼睛,谁会相信呢?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前方不到二十米的派出所灯火通明。
    她要转身的瞬间,我开口:“四月十六日……”她回过头来,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我也在那艘船上……在那里我见到了和你一样的眼睛。虽然不完全相同,却存在着千万分之一的相似。因为那双眼睛,我才跟着你来到这里,没先跟你打声招呼,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女人什么也没说,转头往前走,眼看就要走进派出所了。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难不成她是要报警?女人走到派出所门口,转过身,抬起右手示意要我快点过去。我咽了咽口水,走上前去。她让我背对派出所站好,让灯光照在自己的脸上。
    她对我说:“你再仔细看看,真的是这双眼睛吗?”我身体稍稍前倾,探出下巴,端详起她的眼睛。其实没有必要看,我早就知道了那千万分之一的相同了,但为了获取她的信任,我还是装了一下样子。
    “不会错的。”“你跟我来。”女人领头走在前面,我转头看向派出所,两名巡警正站在窗边注视我们,他们仿做好准备,只要女人一挥手,他们就会立刻冲出来。
    走进玄关,女人打开客厅里的灯,接着打开厨房和玄关之间的门,灯也都开了鞋,慢慢穿过玄关走到房间门口。屋内正面摆着一张书桌,整面墙挂满大大小小的相框。这房间保留着主人短暂的一生,它的主人就是我在沉船里见到的那个人。我的双腿开始颤抖,无力站在原地,我慢慢跪了下去。
    女人看着那些照片,问道:“请跟我说说我们家小春吧,那孩子是怎么走的,我都不知道。别的孩子都打电话、发短信给父母,只有小春没有联络我。我去查了通话和短信记录,也都没有。我希望她能来梦里跟我说说话,所以才到娘家附近的彼岸寺祈祷。你见到她了?你在船里见到的人真的是我们家小春?”我把看到那双眼睛的经过都告诉了小春妈妈,直到午夜。在讲述事情经过时,照片里小春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们。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拥有那双眼睛的女学生叫什么名字,因为只要记住那双眼睛,名字就变得不重要了。名字与本人会有很大的差异,眼睛却不同,眼睛就代表了她。
    ***我把男学生送上右舷甲板后,自己险些没能从走廊脱身,因为船倾斜得更厉害了,我够不到垂下来的消防水带。我好不容易抓住摇晃不停的消防水带,但根本没时间绑在腰上,只好直接拽住水带往上爬。当时如果我手滑、松开消防水带,一定会掉下去摔成重伤。虽然肩膀和双臂痛得像快要断掉,我还是用尽全力抓住消防水带。
    甲板上已经看不到刚刚逃出来的人,他们都去搭直升机了。拉我上来的男人把消防水带绑在我身上,我们看了彼此一眼,什么也没说,然后一起朝四层中央大厅的右舷出口跑去。我们从敞开的门探头往下望,只见三层连接四层的楼梯周围很宽敞,我们在这里又拉上来五个人。
    放下消防水带后,我们朝下看去,只见女学生们站在楼梯栏杆的玻璃上。
    我朝她们大喊:“孩子们,快离开那里,玻璃搞不好会碎的!”她们抬头看到我,马上离开玻璃,其中一个女学生跟我视线相对。
    “你怎么没穿救生衣?”“让给朋友了。”我想赶快脱下自己的救生衣给她,但腰上的消防水带绑得死死的,很难解开。突然,随着一声巨响,船快速倾斜,在右舷走廊拉我上来的男人一边后退一边摇头,他的意思是已经太迟了。我转头看向下面,视线再次与那个没穿救生衣的女学生相对,她仰望着我,声音颤抖,就要哭出来了。
    “叔叔!我该怎么办?”我想对她说,再等一下,海警救援队很快就会赶到。海警会把大家都救出去的。我怎么也说不出已经没有办法救你了。我无声地注视她的眼睛,那对瞳孔就像又大又圆的黑洞吸噬着我。
    “啊——!”她突然低头看向四周,海水瞬间没过她的脚踝,她就那样一直仰望着我,直到海水淹没到腰间。我想告诉她,我必须告诉她,但我终究没能说出口。我的眼泪落下,滴在她的眼睛上,她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我也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那句说不出口的话就像锥子一样狠狠刺着我的牙龈和舌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把擦拭眼泪的右手伸向我,如果我能够她的、把她拉上来……但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伸长手,始终无法碰到她。
    奇迹终究没有发生,我亲眼看见沉船里未能获救的乘客的瞬间,而我能做的只有低头望着她,把她的眼睛存进心里。刹那间,股激淹没了她。
    我身体向后,用力紧靠墙壁,但就算紧贴着墙,上半身还是会被惯反弹出去。当船倾斜到九十度时,我被一股力量推得险些掉下去。船画了个半圆,翻了过去。
    船开始下沉,乘客都跑到右舷甲板上,我弯腰朝门的方向贴过去。在那瞬间,我看到一双小眼睛,我赶紧伸手把那个看起来才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拉过来。刚抱起孩子,海水就从门口涌进来,忽然淹至我的额头,我立刻把孩子举过头顶。因为孩子的重量,我的身体开始下沉,我呛了四五口海水,然后弯曲膝盖用力向下一蹬,借升起来的浮力大喊:“这里!孩子!接住!”说完,我又沉了下去。
    不知道是谁接过我手中的孩子,同时,我的头再次浮出水面。大家看到前来营救的渔船,于是纷纷跳进海里,我也抓住渔船丢过来的绳子,终于得以逃生。
    ***我向小春妈妈请求原谅,如果我把救生衣脱下来给她,小春说不定也有获救的机会。小春妈妈紧紧握住我的手,劝我别这么想,她说小春和同学很要好,一定是她主动把救生衣让给别人。她反倒安慰起我,说小春没能活着回来,是我的错,她很感谢我没有忘记小春的眼睛,特意跟随她走了那么远的路来到这里,还把女儿的幕讲给她听。
    我从小春家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除了走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从京畿道一直走回首尔,每一步都充满愧疚,那种感觉好似海中的水草一样缠绕着我。
    不仅是我认识的小说家,人也都不停地问我,为什么我肯以生还者代表的身份出席三次听会。生还者为什么不肯像我一样站出来?关于这个问题,我在发言时已经回答过了——因为我没能回答出“叔叔我该怎么办?”的问题。因为我无法告诉孩子,我们的很安全,放心,会把大家都救出去;因为我不能对她说,这个不安全,自己的命只能自己救。
    3小说家看了我写的回忆录,半个月后,他在光化门见到我。
    “你也是紧抓着问题才走到这里的啊。你讲述的那些关于眼睛的故事,虽然很吸引人,但都没有小春的那个问题具有震撼力。”我没打算毁掉小说家扬扬得意的心情,但要修正的部分必须及时提出才行。先说一下,我寄出邮件后,对于要修正的部分犹豫了很久。
    “看来你还有想再推敲的地方啊。我也是这样,无论怎么改稿,一定还会有不满意的地方跑出来。”“不是的,我是想把错误的部分全部改掉,但又觉得太麻烦,所以放弃了。我觉得还是当面跟您说比较好。”“全部改掉?怎么改?”于是,我又说起眼睛的故事。
    ***第三次听会结束后又过了一个星期,我来到光化门。绝食九天后,我需要靠米汤调整一体。有人告诉我,有个青年找我,我走出黄丝带制作工坊看到他,他就是那个让我写出失误经验、拥有褐色瞳孔的男生。距离上次见到他已经过了两年,他从高中,也考上了大学。我看得出来,他看着我的视线有所不同,他的眼睛荡漾着被浸湿的感情和故事,与上次见到他时的冰冷眼神形成巨大反差。
    他鞠躬向我问好:“我叫高闵石。”我用眼神跟他打了招呼,等他继续说下去。既然他来找我,就表示他有话要对我说。
    “我记起了您的眼睛,我在脸书上看到您在听会上的发言,虽然不是完整版,只是剪辑后的版本,但我看到了您提到在沉船四层右舷我提出的问题:‘叔叔,我该怎么办?’”我声音颤抖地问:“那个问题是你问的?”听会上我一时紧张,没能详细把自己想说的内容表达完整,所以没有提到问我问题的学生名江。只用了“学生”二字带过。没想到,那天在沉船里竟然还有学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我从客舱出来到走廊,上了直升机的救援吊篮,这段记忆后来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在医院做过心理咨询,仍只有那段记忆是空白的。听了您在听会上提出的问题,再看到您眼睛的瞬间,我记起了我们两人在走廊上的那一幕。”我尽量保持冷静,问他:“当时,你问我……我是怎么回答的?”“您严厉地对我说,要打起精神来。当时我的手指已经不能动了,帮大家逃出去后,我也精疲力尽,就快要倒下了。被您一训斥,我立刻振作起来。您对我说:‘别怕,相信叔叔。’是您给了我勇气,您还帮我把消防水带紧紧绑在腰上,谢谢您。”我想再跟他确认一次。“你叫高闵石?……闵石啊,你再仔细看看我的眼睛,当时在沉船里,你问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闵石站在我面前,直直地盯着我。如果换作是我,至少会装装样子,闵石却是一个不会装模作样的二十岁青年。
    “不会错的!而且,我不是在脸书上才次看到您的眼睛。”“什么意思?”“那双眼睛总会出现在梦里,在山峰、公寓顶楼和学校围墙上,我都见过您的那双眼睛。一开始我觉得那双眼睛炙热又尖锐,感到很害怕。原来那是您的眼睛,您为了救我出去,故意用凶巴巴的眼神瞪着我,就是这双眼睛、就是这双眼睛救了我!”见过闵石的第二天,义工传给我一小段视频,他说视频拍下了我逃出沉船前的样子。我看到乘客在船翻过去前跑向右舷甲板,那个我举过头顶、被人救起的小女孩也在其中。大家都忙着去搭渔船了,只有我一个人摇晃着身体,在灌满海水的船舱里高喊着。才在靠近沉船的渔船拉响警笛时,跳进海里。
    抓住渔船丢过来的绳子之后的记忆清晰,但救下小女孩后自己走在船里的过程却忘得一干二净了。看过那段影片后,我了解到自己也像闵石一样拥有在沉船里的空白记忆。事到如今,我很难肯定“叔叔,我该怎么办?”这个问题是不是小春一个人向我提出的了。我想,每个等在沉船里的孩子都会这样问我们这些大人吧。我帮闵石绑好消防水带把他送出去后,船再次出现倾斜,我感到全身被恐惧占领,担心恐怕是逃不出去了。一定是那恐惧抹去了我与闵石之间的对话。
    闵石来见我,给了我新的力量,他增添了我去相信眼睛的信心。在见到闵石前,我只对他人的眼睛感兴趣,我只努力去记住那些生还者及罹难者的眼睛。但透过闵石,我领悟到也有人记住了我的眼睛。我明白了,即使他们不是像我这样的眼睛搜集家或眼神专家,无论是谁,都会有一双牢记在心底的眼睛。
    也许我认识的小说家会坚持,我的这种领悟也适用于提问,但我认为眼神和提出问题是有明显不同的,我仍旧坚持眼睛才是我们与他人沟通的选择。执着于提问的小说家偶尔会出错,但身为眼睛搜集家的我,至今还从未有过失误。这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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