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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音像山盟李明春
  • 正版
    • 作者: 李明春著 | 李明春编 | 李明春译 | 李明春绘
    • 出版社: 上海文艺出版总社
    • 出版时间:2018-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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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 李明春著| 李明春编| 李明春译| 李明春绘
    • 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总社
    • 出版时间:2018-07-01
    • 版次:1
    • 印次:1
    • 印刷时间:2018-07-01
    • ISBN:9787532166435
    • 版权提供:上海文艺出版总社
    • 作者:李明春
    • 著:李明春
    • 装帧:暂无
    • 印次:1
    • 定价:39.00
    • ISBN:9787532166435
    • 出版社:上海文艺
    • 开本:暂无
    • 印刷时间:2018-07-01
    • 语种:暂无
    • 出版时间:2018-07-01
    • 页数:暂无
    • 外部编号:30211972
    • 版次:1
    • 成品尺寸:暂无

    【目录】: 上部 山 盟
    中部 际 遇
    下部 火塘山

    李明春,中国作协会员。出版有长篇小说《风雨紫竹沟》,中短篇小说集《生死纠缠》《大哥二哥》,短篇小说集《老屋》。作品散见于国内文学期刊。

    \"《山盟》二,名人凯子方圆十里,无论哪家有了事,不用招呼,只要饭菜蒸上笼,凯子闻着香味,像个灶神菩萨准时降临。
    公路是前几年老爷子带人修的,盘上盘下,把山弄成无数叠,仿他头上的皱纹刻在山上。山高路长,足够石承的摩托绕出花样来,终于在凯子梦醒前赶到了。凯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表示欢迎,瞅了瞅摩托问,石书记,我们吃啥?石承从后备箱里拎了一袋豆浆,几个馒头给他。凯子嘿嘿一笑,我说的是午饭,石书记连早饭都想到了。石承扬扬手,少费话,吃了我们好走。屋里的家具还齐整,全是土漆实木的老家什,笨重实沉,仿从土里刨出来的。有桌子,他也用不着,又不是宴席,得跟人客气。倚着门,一手拎豆浆,一手捏馒头,左右开弓,没等石承屁股坐热,他已就餐完。将手上塑料袋一团,随手往坎下一扔,抹抹嘴巴,我们走吧。石承指指自己脸,凯子懂,嘿嘿!忘了。转身回屋,一阵水响,像是几条鱼蹦跶一阵,凯子出来了,满脸水珠下滴,两只手抹抹,操作简单,环保。
    早上,一切都新鲜,太阳,空气,鸟声。凯子的心思也是崭新的。趁石承下坡减速,他伏在石承背上求道,石书记,我能不能不去卖矿泉水?石承不敢回头,借山风传话给他,那你想做啥?嘿嘿!我想去当知客事(主持人)。凯子去过城里,见过城里的主持人,管吃管喝管风光。石承呛他,那你回来做啥?就在城里做多好。凯子嘿嘿两声,我就一张白嘴,说正话不行,人家不要。
    这些年凯子就这样过来的。方圆十里,无论哪家有了事,不用招呼,只要饭菜蒸上笼,凯子闻着香味,像个灶神菩萨按时降临。干活一怕用力二怕用脑,一人干,得两三个人照看,稍不留神,不是伤了主人哪件家什,就是主人哪件家什伤了他。到后来,索只吃不做,自己省心主人放心。也有替他担忧的,说你今天这家一顿,明天那家一顿,毫不替自己今后想想。他嘿嘿两声道,操那些心做啥?有呢。辈份长的,听了这没出息的话骂他,你这懒蛇,饿死你活该,没有哪个会管你。他还是嘿嘿两声,从不动气,指指山坡上大岩壁,心平气和地说,那上面刻着呢,不信自己去看看。
    大岩壁上刻着当年红军留下的标语,给穷人找饭吃的政,斗大的红字,阳光下熠熠生辉,经来岁月磨砺,历久弥新。子刻牢记着,自己的靠山在这儿。石承的爷爷当村书记时,凯子还是个小娃娃,见他不争气,被父母责罚,在烈日下跪地坝,还多次劝说他父亲,别伤了孩子的自尊,弄得今后没脸没皮的。后来集体散了,山林也分到户,他的那份田地,开始由父母料理,父母死后,先还有看不惯的人帮他种种,日子长了,大家也厌烦了,反正农村天地广阔,由他野花野草样自生自灭,成了村上不换届的铁杆贫困户。曾有人劝他出去做生意,他嫌为富不仁,唯恐富了招人嫉妒。劝他出去打工,他昂起头说别人笨,下苦力何须到城里。而今的日子,就靠村上给他定的低保,每月两百多元,东一顿西一顿,四处凑闹热。
    这些,石承都晓得。铆足了劲想把他扶起来。本想找个老板按月发钱给他,可听人说,凯子玩的是人穷骨气硬,从不要人施舍救济,别说扶贫有规定不能给钱了事,就是给钱他还不一定收。
    石承又想,农民嘛,种养业是本份。首先想到是让凯子当种粮大户,每年卖个几万斤粮食,春季订计划,秋季就脱贫。话才说出来,差点让父母笑岔气,说他自个那一亩三分地都成百草园了,还当啥种粮大户?石承改口,哪就种果树。他爸直摇头,说你趁早别这样想,你去他那儿看看,房前屋后果树不少,都是父母留下的,他从没管理过,桃子长成李子大,李子长成樱桃大,樱桃长成枸杞大,又苦又涩,他自个都不吃。再过几年,连树都会砍来烧了。石承想想,那就搞养殖业吧。想法才冒出来,招来他妈啧啧咂舌声,他呀,自个三顿饭都没弄明白,还养殖呢?他爸一旁发挥,别光说凯子,石承还不是那色的,这个馆子进那个馆子出。那他能做啥呢?石承憋了三天三夜,终于憋出办法来,在山下賨人谷景区找个地方,让凯子每天去卖矿泉水,不指望他发财,只要他发奋。
    就这活儿,凯子还千万个不情愿,像是逼良为娼。先是说没本钱,石承一下揽过来,本钱算我的。凯子不干,称他这人怕欠人情,惦记着睡不好觉。石承要他放宽心,不需还情,亏了不要他赔。这话说灵了,自打凯子摆摊以来,就从未赢利过。每天亏出七八元,虽说漏洞不大,但深不可测。石承坚信,只要安心干,世界经济有希望复苏,凯子就有希望致富。
    俩人到景区时,太阳尚未露面,游人在太阳后面没出现。大门旁边,石承给他挪开一个空位,帮着安顿好摊子,把票夹夹好的零钱搁进摊子下钱兜里,再与左邻右近摆摊的打声招呼,拜托多多照看。转身又叮嘱凯子,好好学着点。见他点了头,才放心往冬哥家去。
    凯子是这方圆几里的名人,十处打锣九处有他。见他来摆摊做生意,都当稀奇事看。碍着县上下来的村书记的面子,客客气气应诺,待石承一离开,几个摊位的老少爷们,串通好来撩拨凯子寻开心。一个人说,凯子,石书记是你家啥亲戚?凯子一听提起石承,脸上荡漾出得意,自己也算是城里有人的。竖起大姆指往后一指,我爷爷与他爷爷是红军战友。提到石新,人人敬仰的回乡老红军、老英雄、老书记。可说到他的战友,这就不稀奇了。这一带是老苏区,出去当红军的太多,一个县组建了一个军,在场的若往上数两辈,个个都是红军家属。稀奇的是活下来的,活下来又回老家的就更稀奇。大家想弄明白张家与石家到底啥关系。有人就说,凯子,莫扯远了,我二大爷还是石老书记的班长呢!我问你,石家欠不欠你张家的?凯子笑道,嘿嘿!只有我欠他们的,哪会他们欠我家的哟!
    不欠你的,石家一辈二辈都来照看你?
    嘿嘿!我们家代代都是穷人嘛。
    这话不中听。有人涮他,你家先辈穷嘛,当了红军的该照顾,你这代人再穷,可没当红军哟。
    还有人感慨,也是你凯子命好,遇上扶贫,专门安排人来帮你。看样子,你不脱贫,石家屋里的人还走不脱。
    凯子嘿嘿,我可没请他来。
    说话间,游人三三两两来了。鱼池旁,有人买鱼食撒下,一群锦鲤拥来,顿时水花四起。凯子摊子上有了生意,一瓶水3元,给10元,得找补。凯子去钱兜里横摸顺摸不见钱夹,底子翻出来,仍不见踪影,再埋头地下去寻,纸屑不见一片。等他冒着汗水抬起头来,摊上的10元钞不见了,客人已站在另一家摊子前。凯子傻乎乎望着客人背影,惹得邻近的人哈哈大笑。生意没成,反不见了零钱。凯子毛了,本就不情愿,干脆不卖了。黑着脸收好货物,端掉木板,正说扯出背篼来装货,却发现钱夹不知啥时候从钱兜跑到背篼里了。他一脸茫然,环顾四周,想找出个究竟来。周围又是一片嘲笑声。凯子一咬牙,老子不卖了,有了零钱也不卖了,看你几爷子又笑谁去?
    三,歌者冬哥日夜仰慕云朵远去后来人,自有后来人的风雨三百里巴山,如巨龙横空,逶迤东去,石家梁似龙爪着地,伸向山谷。冬哥和凯子,一个住山梁这头,一个住山梁那头,“石家梁,两头穷”的话,大约是这样来的。可穷与穷不同,花有百样红,两家还互相看不顺眼。凯子爱面子,不喜欢别人怜悯,只要听别人说他,你娃儿好遭孽,东一顿,西一顿像个叫化子样。他定会说,老子这叫自在,想咋耍就咋耍。还拿冬哥来说事,说他那才叫遭孽,想站起打个屁都作难。冬哥呢,则看不惯凯子懒散,一见儿子山仔做事慢了,就说,看你懒眉懒眼的,恰像凯子。
    山仔刚上初中。每天要跑十多里路到镇上读书,天不亮出门,天黑才回家。学校有住处,可山仔不能寄宿,他得回来照顾父亲。父亲在外打工积蓄了一笔钱,八年前回家盖新房,房子未完工,钱刚用完,就得了腿痛的怪病。初没回事,到忍不住痛找乡上医生时,才发觉病情严重了,现在已不能下床。母亲在父亲卧床后不到一年,受不了病人的怨气,带着年幼的妹妹走了。从此,全靠山仔煮饭熬药,打柴背水。
    冬哥从小多才多艺,出名的打工诗人,农民吉它手。石承离他家老远就听见吉它声响,伴随着嘶哑苍凉的歌声:我在守望对面的山脊那里有先辈和我的足迹晚风送来大山的叹息月光掩盖了远去的记忆我是一片风残的枯叶夏日里与大树各奔东西遥望山外的浮云那朵云下有海风托起……冬哥每天对着窗看,窗外那道山梁堵在眼里梗在心上,春去秋来,枫红雪白,总是萧瑟悲凉涌进,凄婉歌声流出。
    石承把摩托停在地坝边上,推门进去,歌声戛然而止。石承僵在门口,见山仔紧挨床前跪着,单薄的身子时不时微微抽搐。
    见石承进来,冬哥勉强笑笑,吉它嗡的一声闷响,怨气尽收。道声请坐,随即朝儿子喊了一声,起来,煮开水去。山仔扶着床沿起来,揉揉膝盖,挪着去了灶屋。
    石承的眼光从山仔背影挪到冬哥脸上,许是眼光里责怪的火辣味,冬哥的泪珠一下涌出,他抿紧嘴,没出声,胸脯起伏不止,像有啥要挣脱出来。石承问,山仔没上学?冬哥胸脯起伏更厉害,紧闭的嘴唇咧开一条缝,嘣出几个字来,他杀人啦!接着一阵干咳。石承好生惊愕!撇下冬哥,几步窜进灶屋,把在灶前烧水的山仔拉起来,见山仔脸上青一处,红一处,才从戏台下来样。石承以为是他爹打的,替他擦去眼角泪珠,轻声说,你个憨娃娃,打你吗,跪远点嘛。山仔哽咽说,怕爹掉下床来,我扶他费力。石承劝道,病人气大,打你也是怕你学坏了。山仔含着泪点点头。石承又问你咋杀人了?
    听山仔哽咽着说完“杀人”经过,才知打伤山仔的另外有人,石承苦涩如黄连。去年因生源少撤了村小,山仔到镇里上学,算是新同学。镇上有同学欺生,看不起山里的娃娃笨拙,尤其是电脑键盘上的指尖和公众场合的舌尖,迟缓不止一拍。山仔加上穷,发型是父亲坐在床沿上给他理的,薅草一般捋了捋,狗啃了样。每到吃营养餐时,几样小食品,总是小心包好,放进书包带回去。对别人不吃扔掉的食品,像远离的亲人,万般不舍地看了又看,若不是人多瞧着,真要捡起来揣在书包里带回去。班上有个叫清秀的女孩,也是镇上的,见他中午吃白饭咸菜,私下里将自己的营养餐让他吃。不曾想被班上的小霸王范龙看见了,硬说山仔勾引他女朋友,夺下香肠扔了不算,还当众扇了山仔两耳光,骂他癞哈蟆想吃天鹅肉。山仔揉了揉发烧的脸庞,晓得他是范镇长的儿子,怨气和着泪水吞下。可接下来的事,让山仔咽不下去,他们转身骂清秀不要脸,想老公想疯了,还在清秀脸上身上乱摸。清秀只是哭,哭声像刀子往山仔心里扎。山仔告诉了覃老师,覃老师狠狠训了范龙一顿。这下捅了马蜂窝,就在今天早上,范龙叫上一伙人,大都是镇里靠着范镇长发财的商家子弟,把山仔堵在校门外,一顿拳脚乱来。打得山仔两眼火星直溅,一腔怨气终于点燃,照着范龙就是几拳擂去。别看山仔精瘦,但活,挑水劈柴,见天十几里山路磨练,虽是指尖舌尖笨拙,可手脚有力脑子灵活,几拳过去,范龙脸上顿时山河一片红。这小子一横,竟掏出一把小刀,照山仔劈胸刺去,划破了山仔的新校服。这还是石承前不久给他买的,这些年的新衣服,伤它如同伤了心。山仔顾不了许多,上前双手握住范龙持刀的手,扭过来给他一刀捅去。捅到哪儿了?山仔压根没管,就见范龙身子一软倒在地上,随即血流一滩。
    范龙被送进了医院,山仔也被覃老师送回了家里。就在石承来之前,覃老师再三叫冬哥照看好山仔,等事稍稍平息再去上学。
    学校里以强凌弱的事,石承听儿子石盟说过,只道是学校规矩终归大于丛林规矩,小孩子闹闹,也就拳脚比划比划,没曾想闹到白子红刀子出。石承替山仔捏把汗,万一捅死了人,你咋办?没想山仔平静回道,大不了像太爷爷一样,跑出去当兵。这都啥年代了,山仔还想效仿当红军的太爷爷。石承倒吸了一口冷气,问山仔,不管你当兵也好,坐牢也好,你走了,你爸谁管?
    山风呜呜作响,浮云惊悚,片片阴影掠过窗前。
    锅里水开了,山仔将学校带回来的火腿肠切成片煮上,撒上盐,端出来放石承面前。山上待客的习俗,午饭前,要弄点小吃给客人垫肚,俗称过午。若是往日,石承会出于礼节吃下去,可今天,石承做做样子的心思也没有,将碗推在一旁,先说去成都治病的事。冬哥高低不愿去,说病腿也是腿,总比没腿强。再说,除了医药费,护理车船生活样样要钱,装肢还要钱,家里可是钱的气味都闻不到。何况山仔这事没了结,咋敢走?石承劝他,腿还是要去治。医疗费用已担了,差一点的,我们共同来想法。至于山仔的事,石承顿了顿,见冬哥额头沟壑密布,不由得也拧紧眉头。虽说没宣布开除,可学校的态度明确,所有责任搁在山仔头上。石承安慰冬哥,山仔读书没问题?冬哥摇摇头叹气,石承以为是不打算去读书了,朝相反方向摇头说,要不得,书还是要读的。
    山仔也以为父亲是怕报复,咬紧牙说,我不怕,偏要去读!他当官的有钱有势狠些?惹毛了我,再来……想说往死里打,见父亲盯着他,话在嘴边转了弯,说再来,让他就是了。其实,冬哥摇头是表示没想到好办法,对方竟是镇长的儿子。就算镇长不计较,范龙的妈出了名的恶婆娘,绝不会放过。若叫上几个街道上的小混混,伤着山仔,家里可再容不下一个残疾人。真打起来,以对儿子的了解,山仔也会拼命,伤着对方哪儿都有可能。冬哥晓得儿子倔,不愿回去认错写检讨,想自己去赔礼道歉化解,可又走不动。至于赔药费,想都不敢想。这些年,范镇长给自己办低保报贫困户也算可以了,从今往后,还能得到他照看吗?想到这,又吼了儿子一声,过来!跪下。
    山仔顺从地走到床边,在父亲手够得着的地方跪下。石承赶紧起身,一把将孩子扶起,对冬哥生气地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轻易让他跪。有啥难处,我们共同想办法。说罢,摸出手机,给学校校长打电话。
    听说是县上下来的,又是石老书记的孙子,校长很客气地说,伤势虽说不大,可学校安全责任大。伤的又是镇长的儿子,动刀的又不愿认错道歉,学校不拿出个姿态,今后咋管学生?就现在这样,范龙的母亲还不依不饶,刚刚到学校又闹了一通,非要开除山仔学籍。
    石承出门避开冬哥父子,直接打电话找范镇长。石承虽是县上下派的,可当的是村上书记,范镇长是他的顶头上司。范镇长正为儿子挨刀子光火,听石承来说情,鼻孔里哼哼哦哦听完,说,我家范龙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也要教育。石承呀!我们扶贫是帮扶他们走正道,但不能纵容。若只讲脱贫,不走正道,那贩毒都可以致富,行不行呢?学校是教育人的地方,有他们的规矩,别说你,就是我,也不能乱加干涉,你说是不是?几句话塞住石承的嘴巴,差点让他闭过气去。等范镇长挂了电话,石承才回过神来,呸,贼,跟我打官腔。我要是山仔,捅死你活该。飞起一脚,将一块山石踢下山坡,咕噜咕噜一阵乱响。
    手机又响了,是朗月的电话,要他马上回去,说她和儿子已到乡下家里了。石承正烦,说声正忙呢,话完赶紧回到屋内,见冬哥父子还等他回话,把脸上的情绪理正,勉强笑笑,说今天县上开会,范镇长没在镇上,等他回来后,我再去找他,事情总归有办法的。
    冬哥见石承笑容像没贴稳要掉的样子,料到范镇长没买账。心恨儿子惹祸,手扬起正说一掌下去,又见儿子满脸委屈,干巴巴的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若不是自己腿残,儿子哪会受此欺负?手在半空中停住,再重重落在床沿上,唉!长叹一声,把一口恶气硬生生憋回去。
    石承安慰他,别急,真说不通,索进城到石盟学校去读,反正到哪儿读都是免费。话一出口,又觉不妥,山仔走了,冬哥咋办?山仔倔着头说,我哪儿也不去,就要在镇上读。真要是我读不成,范龙也读不成。见儿子仍是不怕事的架势,冬哥又是一声吼,还嘴犟。说着手又扬起。石承伸手挡住,正待开口,手机又响了,是賨人谷打来的,说凯子不见了。石承一下头大了,生怕他云游四方去了不好找,得马上去看看。放下手机对父子俩说,放心,我保下周山仔去上课。
    石承出门跨上摩托,屋内歌声飘出,像是送行。
    我的今世丢失了顺心如意痛苦和烦恼
    让心灵拥挤日夜仰慕云朵远去后来人,自有后来人的风雨……路旁溪流闻歌踉跄而去。
    四,血色根脉这从古到今,只有才管穷人从冬哥家出来,石承去了镇上,没找着凯子,又去找范镇长,没联系上,听说他送儿子进城治伤去了。回过头来,再沿山沿岭找凯子,问谁,谁都没看见。相邻的几个村,凡是有宴席的地方都去了,就是不见这老人家尊容。胯下的摩托气得“吐吐”直喘,把一堆沮丧喷向山路。
    石承到家时,月亮已将半个光头搁在屋后山梁上,像被人打了一闷棒长出个包来。石盟正挥舞电灭蚊拍在地坝里追杀蚊子。只听啪啪声不断,火花闪烁。面对乡下铺天盖地的蚊群,小小灭蚊拍如挖耳勺打水,有点效果不大。见儿子满头大汗剿杀的萌样,石承心情稍稍回暖,叫声别打了,傻儿子,没用的。
    儿子没张他,仍在月光中左右搏杀。朗月从里屋出来问,从哪儿钻出来?灰头土脸,像个烧窑的。
    天热,饭菜已在桌上凉着,就等石承回来。见他脸阴着,翠婶问,又咋啦?黑到脸上来了。
    石承在儿子和妻子面前得绷起,没啥,凯子不见了,找了半天没见着。
    饭桌摆在昨夜父子乘凉处,山风一阵接一阵送来虫鸣和凉爽。远处的柿子树上,高高地挂支电灯,吸引飞蛾扑腾,余光没了灼热,柔柔罩住桌面。对角的艾条散发清香。一家人围着吃饭。朗月拉着儿子的细胳膊,用风油精擦拭上面的红疙瘩,蚊子仿是叮在她身上,擦一处少不了心痛地吱一声。
    石承心还在外面,冰镇泉水面再不滑溜,在嘴里搅成面糊还没咽下去。他在想凯子咋个整?想到冬哥一家也是揪心,山仔说话时那眼神,左眼恨官员右眼恨富人,若是范家不松手,真让山仔辍学,不知山仔小小年纪会干出什么来。听说他太爷爷当年就是为争一口气,杀了老板,火烧了大宅子……想到此,石承咽下嘴里的面条,眼盯着飞蛾,问父亲,当年山仔的太爷爷真杀了老板?
    石现吸了一口咂酒,那还会!就为老板调戏山仔他太婆婆,他太婆婆上吊了,他太爷爷和石盟的太爷爷一起杀了老板,一把火烧了老板大院子。说到老一辈闹的事儿,石现历来崇敬,深情地说,听你爷爷亲口说过,他们那批当红军的人中,大多是石匠,有的是力气,岩上的标语就是他们凿刻的。你爷爷是个血汉子,邀约村里年轻人参加红军时说,凭啥他们吃好的,我们饿肚子,凭啥他们穿好的,我们光身子,凭啥他们娶几个婆娘,我们一个都养不起?有人回道,是命,菩萨向着他们。你爷爷呸了一口,屁的个命!只要你雄起跟他干,就会有吃有穿,娶婆娘过好日子。那些当官的,有钱的一个二个都不会有好下场。菩萨若是要向着他们,我们连菩萨一起拆了……石承耳边响起山仔的话,他当官的有钱有势狠些?再来欺负人……口气一样,心气一样。想到这背脊一阵凉,摇摇头呢喃道,这些话今天可是说不得。再不敢往下想,岔开父亲话,问,凯子这样的人,游手好闲,不帮扶他行不行?
    石现摇摇头说,这话,十多年前我跟你爷爷说过,你爷爷苦笑着说我,你娃是没遇见过,人要活命,逼急了啥事都干得出来。集体生产的时候,这个村有一个幺娃,跟凯子一样姓张。村上念他是孤儿,没计较他干活不行,每年照样给他按平均标准分粮。可这娃娃嫌口娘不够吃,明拿暗偷,还火爆气大,听不得村上人说他。若有人告发指责了他,定会千方百计报复,要么毁掉人家的自留地,要么烧人家耕牛过冬的草料……。上报后,抓去劳教了两年,回来后变本加厉祸害揭发过他的人。后来,一家小孩受不了砸了他一石头。这家人晓得他要报复,老父亲和几个儿子商量好,非灭了他不可。果真,待张幺娃深夜来自留地毁庄稼时,一顿乱棒将他打死,事后全村人具名联保,当父亲的去劳改了几年。
    石现讲完这个故事,说现在的凯子与他相比好多了,浑吃不浑来。若是大家都不管他,就怕逼急了,张凯子会成为张幺娃。
    不待石承回话,朗月插嘴了,呃!我就搞不懂,过去说不劳动者不得食,这个理儿还要不要?因病因灾因残你穷了,该扶持!你好好的,又没人剥削,又没人压迫,你穷了还要人帮扶?怕还是要不得吧!见没人回话,对石承说,明天我们回去,给冬哥筹钱医病。凯子的事,我们就不管了。
    “呯!的一声,石现将碗重重一搁,起身回屋去。石承见父亲脸色不正,瞪了朗月一眼,赶紧起身跟去。
    月光下,父子俩身影连成一体,慢慢没入屋影中。
    朗月回首问翠婶,妈,我说错啥了?翠婶没抬头,继续给孙子夹菜,漫不经心说,你爸就那怪脾,听不得瞧不起穷人的话,职业病。
    石承与父亲脚跟脚进了屋,待父亲坐稳,说,爸,你也是,朗月好容易带孙子来看你,你看你,一句话不对,就把人晾在外面了。
    石现指着外面,大声武气说,她那是啥话?分明是瞧不起穷人。别忘了,往上数三代,我们都是穷人。
    石承轻声应道,是又咋的?都成了你儿媳妇,你还查她几代不成。
    石现放低声调说,你也别嫌凯子懒,他爷爷与你爷爷一道参加红军的,在西征时失踪,家里连个都没领着。他爸爸和我一年当兵,还比我早一年入。那年复役期满,我因你爷爷的关系留下来,他回了石家梁村。两家差距越来越大。到了你这一代,你进了机关,他跟一个漆匠学手艺。你爷爷的棺材就是他漆的,人家漆三遍,他漆了五遍,再三给钱,他不收。要说凯子手艺也不错。可现在时兴油漆,便宜又好看,土漆走下坡路,漆匠没人请,连漆树都快被砍光了。你现在想生二胎,他连婆娘都没有。不穷不懒,往哪儿去?
    石承顺着他应道,那是,那是。朗月也不是说不管,只是说从古到今都有穷人,保不定今后还有,凡是穷人都管,你管得过来?石现紧盯着儿子,说,亏你还是员。这从古到今,只有才管穷人,没有穷人就没有。你没看那大山上刻的标语,红军是穷人的队伍,为穷人找饭吃的政。
    石承说,爸,那是打江山的话,而今是坐江山了。
    石现盯着儿子说,坐江山咋的?石头上刻的不算数了?若是你爷爷活着,听你说这话,会一棒打死你。做人要讲诚信,朗月开餐厅还想回头客呢。凿刻在石头上的话都不算数,谁还跟你打交道?要不然,你爷爷回来做啥?我回来做啥?
    石承心想,我就还搞不懂,爷爷回来做啥?你回来做啥?若是舍不得这穷山沟,当初为啥出去?接着嘟哝道,谁晓得你们咋想的?好好的城里待不住,非要下乡喂蚊子。
    石现没生儿子的气,年轻时我也是这样埋怨你爷爷的,那是不晓得老人家的苦衷。闹红军时,石家梁村出去十五个人,活下来的就你爷爷一个人。解放初期他回来探亲,见一起当红军的十多家人,杀的杀,逃的逃,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剩下五六家人,也是挣扎活命。冬哥的爹和他太婆婆还是在岩洞里找到的。听说你爷爷回来了,老老少少十多口人全找上门来,个个衣服破得露,都问你爷爷要人。你爷爷去镇上买了大米酒肉回来,想让大家吃顿饱饭。可在桌上,除了孩子,大人都不动筷子,眼巴巴望着你爷爷,说吃了这一顿下一顿又到哪儿去找?听说你爷爷要带着全家人走,大家都要跟着去。你爷爷呀,自打回家就没睡过一晚安稳觉。眼睛一合上,就梦见死去的战友来找他。出去这十多个人中,多半是他动员走的。说好了打倒地主老财后过好日子,现在地主老财倒了,可人没了,好日子也没来。面对破衣烂衫的孤儿寡母,他感觉自己骗了人,欠了天大的债,悔恨战场上死的为啥不是他?那时你婆婆和太婆婆还在,我正好18岁,巴不得跟他出去找个工作。行李捆好又解开,还是你爷爷一人走了。气得我再没有与你爷爷说句话,直到当兵离开家时,都没与他道别。那年你爷爷回到部队后,弄了些回来,给乡亲们把身子遮住。就为这,还挨了处分。你爷爷在部队日夜不安,没等回乡报告批下来,就心急火燎往家赶。
    那你呢?你又为啥回来?石承的嘟哝中少不了埋怨。
    面对父子间的代沟,石现不知咋整才能一步跨过,一时无语。自打18岁当兵离家,就再没回来长住过。到民政局后,虽年年回老家,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心如止水,波纹不生。父亲死后,子欲孝而亲不在,突然发觉心中少了啥?再看看家乡,山水草木陌生了,乡里乡亲陌生了,人走光,草掩路,田地荒芜……伴随对父亲的怀念,童年乡情夜夜入梦。得知接任父亲村支书一职,在父亲坟前,想也没想就应承下来。面对儿子的诘问,好一会才说道,老家还穷啊!
    石承分辨道,穷怨谁呀?当初闹,是说了消灭剥削,铲除压迫,可这都做到了呀!还穷,怨不得谁呀!
    石现长长叹了一口气,你爷爷临死都没想通这件事。是啊,没了剥削,没了压迫,咋还是受穷呢?怨只怨地方生穷了。
    你这几年倒是费了不少劲,整这整那没停歇过,电也通了,路也通了,水也通了,恁好的条件,那凯子咋还穷呢?石承忍不住咕出声来。
    石现一阵嗫嚅,我也没法,电给他安到家,他交不起电费。路修到家门口,他买不起车。水流到他缸里,他又不在家煮饭。唉!啥药方都用尽……。
    你都没法,又叫我来做啥?石承不解。
    说话间,月亮过了山梁,一片云掩过去,夜色裹住话语,愈发闷热难受。
    翠婶进来,代朗月传信给石现,孙孙明天要走,想他爸爸一路回去。
    石现诧异,这才回来多久,地皮还未踩热就要走?
    翠婶说,蚊子咬怕了,孙孙两个手杆红得像胡萝卜。
    石承气道,谁叫他逞能,蚊子朝王的时候去招惹,大人躲还来不及。
    翠婶催老头表态,你说话呀。
    石现说,要不她娘俩先回去,石承一时半会还离不开。还说,别忘了把太爷爷留下的东西带回去。
    问在哪?
    回道,石盟已从木仓里拖出来了。
    石家有个大木仓,是早些年间大财主家上下来的,厚实,仓板足足一寸,能装一万多斤。土改时没收后装公粮,集体生产时归保管室用,后来生产队散伙,都嫌大了,价无要。石新当作宝贝,倒贴钱把它买下来。自此,每年新粮上市,他大量收购,装得满满的,待来年开春,倾仓卖出。都道他是做生意赚钱。后来,大量外国粮食涌进,行情陡转,亏多赚少,他仍乐此不疲,人们不知他图啥?直到临终才道出实情,他是饿怕了,每年要囤粮食防荒年。仓里无粮,他心里发慌。
    父亲殁后,石现整理遗物,将一仓粮食亏本卖净,才发现仓底有夹层。从夹层里拖出一个小铁皮子弹箱,里面一堆奖章勋章,有个油纸包里放着三块弹片两颗弹头,是老人身上取出来的,还有缺角的八角帽,穿眼的水壶。
    老人生前从不说奖章弹头的事,铁箱子一直在仓里放着,不知石盟咋给翻出来了,还拿着奖章,缠着要爷爷讲故事。
    在石承看来,一箱子物件中,就那三枚勋章精致,是1955年发的三级红星荣誉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其余的做工粗糙,质地差,铁的多,有两件还是弹壳敲的,都开始生锈了。石承对父亲说,上次县上筹办苏维埃纪念馆,四处征集文物。我看除了发三枚外,都送过去,比放在家里作用。石现点点头说,那你就带回去,暂时搁在家里,等我回城写个说明,一起捐出去。
    这夜,谁也没睡着,噼噼叭叭的扇子声,一直响到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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