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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牙利)马洛伊·山多尔 著,郭晓晶 译著
-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 出版时间:2015-10-01 00:00:00
- 版次:1
- 印次:1
- 印刷时间:2015-10-01
- 开本:32开
- 装帧:精装
- ISBN:9787544756815
- 版权提供:译林出版社
马洛伊·山多尔是匈牙利*后的布尔乔亚,与茨威格、托马斯·曼、穆齐尔、卡夫卡齐名。因为他,二十世纪**坛大师被重新排序。
他是凡间极少见到的高尚,独立,聪慧,坚韧,柔情,勤奋,而且品质上几乎没有瑕疵的人。作家黄碧云评价:“马洛伊是我*喜欢的小说作者。我比较喜欢读寂寞的人写的小说。因为寂寞的人不为任何人而写。甚至不写。”
《伪装成独白的爱情》是马洛伊特别偏爱,用四十一年写就的作品,写给真正的精神贵族。爱情不堪直视,孤独才是**真相。马洛伊以细腻的**字,节制的表达,磅礴的情感,书写爱的危险、狡黠、颓丧和悲凉。
《伪装成独白的爱情》是马洛伊用一生写就的挚爱之作,写给真正的精神贵族。
四段独白,四个当事人述说两段失败的婚姻。
前妻坐在街角的甜品店,悄悄看着丈夫为第二任妻子打包橘皮蜜饯。
咖啡店里,出身优越的丈夫回忆起第二任妻子在床上偷偷观察自己时那半迎合半嘲讽的眼神。他视她为真爱,可眼神浇灭了一切火焰。
曾是夫家女佣的第二任妻子与情人彻夜长谈。丈夫家满橱的袜子、领带和整墙的书曾让她觉得自己的双手格外肮脏,而丈夫身上万年不变的甘草味令她感到恶心。
多年后,情人在美国的小酒吧里偶遇逃亡的丈夫,目送他消失在贫民窟。
马洛伊山多尔(1900—**)
他出生于奥匈帝国的贵族家庭,一生困顿颠沛,流亡四十一年,客死异乡。他是二十世纪匈牙利**坛巨匠,一生笔耕不辍,死后被追赠匈牙利**学荣誉“科舒特奖”。他亦是二十世纪历史的记录者、省思者和孤独的斗士,一生追求自由、公义,坚持独立、高尚的精神人格。
他质朴的**字蕴藏着千军万马。他写婚姻与家庭的关系,友情与爱情的辩证,阶级和**化的攻守,冷静的叙述下暗流汹涌。德国**学批评界说他与茨威格齐名,另有批评家将他与托马斯曼,穆齐尔,卡夫卡并列。因为他,二十世纪**坛大师被重新排序。
真爱
部分
第二部分
尤迪特……和尾声
尤迪特
尾声
后记
马洛伊山多尔是我喜欢的小说作者。我比较喜欢读寂寞的人写的小说。因为寂寞的人不为任何人而写。甚至不写。
——黄碧云
真 爱
部分
嘿,你看看那个男人!等一下,现在先别往那儿瞧,你转过来对着我,咱们接着聊。我可不想让他看到我,也不希望他和我打招呼。现在你可以瞅瞅他。是那个矮墩墩的、穿貂皮领大衣的男人吗?不是,怎么会是他呢?我说的是那个瘦高个儿、面色苍白、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他正在跟那位苗条的甜品店金发女服务员说着什么,让她把橘皮蜜饯打包。哎,真怪,他从来没给我买过这个。
你怎么了,亲爱的?没事,等一下,我擤擤鼻子。
他走了吗?他要是走了,你就告我一声。
他在付账吗?……你告诉我,他拿的是什么样的钱包?你好好盯着,我可不想朝那边看。不会是一个棕色的鳄鱼皮钱包吧?……对吗?你看,这可真让我感到高兴。
我为什么高兴?不为什么,就是高兴。当然啦,那个钱包是我送给他的,在他四十岁生**的时候。已经十年了。我还爱他吗?……还真让人难以回答,亲爱的,是的,我相信我还爱着他。他已经走了吗?……
他要是走了,那就太好了。等一下,我在鼻子上补点粉。能看出来我哭过吗?真是愚蠢!但你知道,人呐,就是这么愚蠢。当我看他的时候,心还是怦怦乱跳。我能不能告诉你那个人是谁?当然可以,亲爱的,这不是什么秘密。这个人是我的前夫。
你说,我们来一份开心果味的冰激凌怎么样?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说冬天不能吃冰激凌。我喜欢的就是在冬天来这家甜品店吃冰激凌。我有时候认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做的,简简单单,做一件事情并不是因为它有多么美好或意义多么重大,仅仅因为有做它的可能。
我本来就喜欢冬天到这家店里来小憩,通常在晚上五点到七点之间。尤其在分手后的这几年,当我变得形单影孤之后,我对这家摆满上世纪家具的红色沙龙更是喜爱有加,还有这里上了年纪的女店员。在这里透过玻璃窗观看广场上的大都市景象和进店出店的穿梭人流,对我而言是一种享受。所有的这一切都蕴藏着一丝暖意和某种不易察觉的世纪末气息。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煮的茶是好的?……我知道摩登女性不**去甜品店了。她们都去咖啡馆,匆匆忙忙,没有时间舒舒服服地坐下来休息,午餐喝四十菲列的黑咖啡,**配上一道沙拉,真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但我仍属于另一个世界,仍需要精致典雅、摆满了老家具和玻璃橱柜,挂着红色丝绒壁毯,常客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伯爵夫人、公爵夫人的甜点店。我并不是每天都来这里,你肯定能够想象得出,我在冬天有时来这里坐一坐,心情该是多么舒畅。有一段时间我常跟我丈夫在这里见面,六点钟后,他下班之后,那是我们的品茶时间。
我敢肯定,现在他也刚从单位下班过来。七点过五分,这是他的时间表。我直到**都对他的所有动向和行踪了如指掌,仿佛我过的是他的生活。六点零五分,他招呼衣帽间的服务生为他刷刷大衣和礼帽,并且帮他戴上。从机关出门后,他先把车打发走,随后步行回家,因为他想透透气,让脑子清醒清醒。他很少步行,所以才这样苍白。也许还有别的原因,那我就不清楚了。到底是什么原因我根本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见过他,也不跟他说话,我已经有三年没跟他说过话了。我不喜欢那种矫揉造作的离婚方式,离婚之后夫妻俩挽着手臂离开法院,接下来一起去城市公园的**餐厅共进午餐,他们对彼此是那么样的喜欢和在乎,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吃完饭后分道扬镳,各奔前程。我是另一种品性、另一种脾气的女人。我不相信,一对夫妻在离婚后还能成为好朋友。婚姻就是婚姻,离婚就是离婚。这是我的观点。
你怎么认为?当然,你从来没有结过婚。
你看,我不相信人类发明出来、并且惯性地重复了千百年的事情是一种虚无的形式。我相信婚姻是神圣的,离婚是对神圣的亵渎。我一向受到的是这种教育。不仅是教育、信仰使我相信这点。我之所以相信这些,还因为我是女人,我认为离婚也不完全是流于空洞的形式,就像登记注册以及在教堂举行婚礼的仪式一样,婚姻使双方的灵魂和肉体紧密相连,而离婚则完全彻底地将彼此的命运分开和割裂。我们离婚的时候,我一刻都不会自欺欺人地相信我跟我的丈夫仍然是“朋友”。当然,他仍然表现得礼貌体贴,并且非常慷慨大方,仿佛理所应当或习以为常。但是我既不礼貌,也不慷慨,我连钢琴都搬走了,是的,就是这样。我的报复心非常强烈,甚至想把整座房子都搬走,连窗帘也不留下,所有的一切都通通带走。从离婚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他的敌人。现在是,永远是,直到我咽气为止。千万不要友好地请我去城市公园的饭店去吃饭,我可不是那类造作的女人,她们离婚之后还去前夫家里,如果用人偷了他的内衣,还要帮他收拾整齐。即使他的所有东西都被偷了,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可惜,即使哪天我听说他病了,我也不会去他那里探望。为什么?……因为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懂吗?这本身就无法让人心平气和。
等一下,我还是收回刚才说他生病的那句话吧,我不希望他生病。如果他真病了,我还是会去他那里看他的,去病房探望他。你笑什么?你在取笑我吗?因为我希望他病了就可以去探望他?是的,我当然这样希望,直到死我会一直怀着这个希望。但他还是不要真的生病为好,你看,他的脸是多么苍白啊……他这几年一直都这样苍白。
我想告诉你整个故事。你有时间吗?我,很遗憾,我拥有太多空闲时间了。
哦,冰激凌来了。你知道吗,事情是这样开始的,我大学毕业后进入机关工作,而你马上去了美国。我记得那时我们还鸿雁传书,联系了三四年,对吧?我们之间是那种病态、愚蠢的青春期爱恋,但现在我对这种爱可没什么好印象。感觉似乎一个人没有爱就无法生存,所以那时候我就爱上了你。你们家非常富有,而我们家只是普通中产阶层,拥有三个房间和一个厨房,从走廊进来直接就是家门。我很仰慕你……对于年轻人来说,这种崇拜是情感联系的一部分。虽然我也有一位女佣,但是她用的是我用过了的洗澡水。这些细节非常重要。贫穷和富有之间有很多可怕的精细的亚层。在贫困里面,**往下数,你认为还有几种可以细分的层次?……你是富人,你不会理解每个月收入四百到六百之间的巨大差距。每个月收入两千和一千之间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现在我对此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家是每月收入八百的阶层,而我丈夫每个月的收入是六千五百,我必须要适应这种差距。
他们家所有的一切都跟我们家的截然不同。我们租的是公寓房,他们租的别墅。我们有一个阳台,种着天竺葵,他们有一个小花园,种着两坛鲜花和一株老核桃树。我们用的是一个简陋的冷藏柜,夏天必须自己买冰块放进去用来降温,而我婆婆家里有一台小电冰箱,可以制出漂亮、整齐的四方冰块。我们家里有一个负责打点所有事务的用人,而他们家却有一对仆人夫妇,分别担任用人和厨师。我们有三个房间,他们有四个,加上客厅实际上有五个。他们的客厅门上挂着雪纺纱窗帘,宽敞明亮;我们家只有一个前厅,冷藏柜也摆在那里——就是普通佩斯家庭那种**线昏暗的前厅,角落里摆放着鞋刷子盒,还有一个已经过时了的挂衣架。我们有一台三管收音机,是我父亲分期付款买来的,只能“接收”它感兴趣的电台;他们家的收音机有柜子那么大,就像一件家具,同时具有收音机和留声机的功能,靠电流运转,可以更换唱片,在房间里甚至能欣赏**本歌曲。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始终是要生存要活下来,而他们接受的教育,首先是生存,然后是如何优雅地、有教养地、循规蹈矩地、始终如一地生活,而后者更为重要。可惜的是,对于这些巨大的差别,我那个时候并不懂得。
有一次,吃早餐时,那时我们刚刚结婚不久,他对我说:“我对餐厅里那些紫红色的椅套感觉有些厌倦,它们过于鲜亮刺眼,仿佛有人在那里一直尖叫。亲爱的,你去城里转转吧,找些别的椅套在秋天用。”
他要把十二个“让人有些厌倦”的椅套全部换掉。我困惑地看着他,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神情专注地读着报纸,目**严肃,可以看出,他说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的确——我不否认——那个惹他心烦、让他焦虑的刺眼颜色是有一点俗气。那是我母亲选的,椅套还是全新的。他离开后,我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不是傻瓜,我清楚地知道,他想通过这个对我表达什么……他想说的话,不能用直接、准确和唐突的言语来表达,即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品位上的差距,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即使我懂得并学会了一切,即使我跟他一样也属于中产阶级,但由于一个层次,由于一个他所喜欢的、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的色调差别而使我跟他变得判若云泥。与贵族相比,市民阶层对这些细微感受的差异尤其敏感。市民要穷其一生地不断证实自己,而他从一降生就获得了确凿的身份。市民永远要迫不得已地去争取去储蓄去积累;而他,事实上既不属于要靠奋斗生存的代,也不属于靠储蓄和积累苦熬的第二代。这些他曾经跟我说过一次。当时他在阅读一本德**书,并且宣称他找到了生命的伟大真谛。我不喜欢这类“伟大真谛”,我相信,在人类生活中,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始终存在着无数微不足道的琐碎问题,而且只有它们作为整体才真正重要——因此我挖苦地问道:“那么,你真的相信你了解了自己?……”
“当然了解。”他回答说。在眼镜片后,他的目**充满了孩子般的真诚,如此炙热,以致让我几乎为自己的提问感到追悔。“我是一位艺术家,只是没有找到适合我表现的艺术形式而已,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在普通市民身上。通常一遇到这种情况,一个家庭就会面临危机。”
从那之后,他**没有谈论过这个话题。
当时我对此根本不理解。他既不写作,也不绘画,更不演奏音乐。他鄙视艺术爱好者,但是他阅读很多书籍,“系统地、有条不紊地”——这是他喜欢的词——对我来说他实在是有些过于系统和有条不紊了。我喜欢阅读,主要根据个人喜好和心情而定,而他阅读,仿佛要履行生命中的一项重大义务。如果他开始阅读一本书,他从不会放弃,会一直读到后一个字——即使那本书很无聊或者令人生厌,他也要坚持读完。阅读对他来说是一项神圣的义务,他如此尊重每个字,就像神父对待圣书一样虔诚。他以同样的热情对待绘画,以同样的意志力前往博物馆、剧院、音乐厅。他对万事万物都感兴趣,由衷地感兴趣,他对所有涉及灵魂的事情都满怀激情;而我,却只对他感兴趣。
第二部分
喂,你看那个女人!现在他们走向旋转门。那个金发、带着圆帽的女人?……不是,另外一个,高挑身材,穿着水貂大衣的女人——是的,那个棕色头发的高个女子,她没戴帽子。他们现在上了车。那个矮壮的男子帮她上车,对吧?之前他们一起坐在角落的桌子那儿。他们一进来时我就发现了他们,但是我不想说什么:我认为他们没有看见我。但是,现在他们走了,我可以说了,就是这个男子,我和他有过一场既愚蠢又令人尴尬的决斗。
为了女人?……是的,当然是因为女人。
但也并不见得这么肯定。那时我想杀人。不一定是这个粗壮的矮汉子。他对我而言没有那么重要,但是正好撞到我的手上。
我是否可以告诉你,那个女人是谁?……当然可以,我的朋友。这个女人是我的妻子,但不是任,而是我的第二任妻子。我们离婚三年了。决斗后很快就离异了。
我们**来一瓶蓝茎葡萄酒吧,你想喝吗?……午夜之后,这家咖啡馆一下子变得空寂和冷清。我后一次来这里时,还在当技术员,在冬末化妆舞会狂欢节期间。那时女人们也常到这个**的地方来,她们就像拥有五彩缤纷羽毛的夜晚的小鸟一样,既让人开心,又**彩夺目。之后有几十年的时间,我没有****顾过这里。时**流逝,很多东西都变了,场地变得过于花哨,顾客也不一样了。现在那些上流社会、喜欢夜生活的人来这里……你知道,那群人,人们这样称呼他们。当然,我不知道,我的前妻也来这里。
这酒真不错。这种浅绿色就像暴风雨前的巴拉顿湖。上帝保佑,干杯。
你想让我讲述这一切?……如果你想听的话。
或许我能和某人诉说此事并不坏,一次足矣。
你不认识我的任妻子吗?当然不认识,那时你生活在秘鲁,在修建铁路。你真幸运,在大学毕业的年就去了那个广袤和原始的世界。
我承认,有时我很羡慕你。如果那时世界也召唤我,可能现在我会是一个更幸福的人。然而我却留了下来,守护着某种东西……直到有一天我累了,现在我已经不**守护任何东西了。我守护的是什么?一家工厂?一种生活方式?我也不知道。我有一个朋友,叫拉扎尔,是一名作家,你认识他吗?听说过他吗?你真是一个幸福的人,生活在秘鲁!我非常了解他。有一段时间我相信他是我的朋友。这个人试图反复证实,我是一名守护者,一种即将消失的生活方式的看管者,一个市民。因此他认为,我要留在家里。但也未必完全如此。
只有真相、现实是确定的……所有的一切,我们对真相做出的解释是一种无望的**学。你要知道,我已经不**是狂热的**学爱好者。曾经有过一段时期,我读了很多书,我看了所有落在我手上的书籍。我担心低劣的**学会将虚情假意灌入男人和女人的头脑中。人类世界人为的悲剧部分归咎于这种谎言的教唆,这些可疑的书籍影响了人们的生活。自艾自怜、矫情的谎言,造作的情节,大部分是这些虚假、无知,或者仅仅是恶毒**学教导的后果。在一份报纸上,白纸黑字地**了一部骗人的小说,在另一页,每**新闻栏目中已经可以由此读到结局了,一个纺织女工的悲剧,她喝下了洗衣服用的碱水,因为被木匠抛弃;或者是发生在一个政府首脑顾问妻子身上的意外,她吞下了佛罗那安眠药,因为**的演员未来赴约。你为什么用那种惊恐的眼神看着我?你问我看不起的是什么东西?**学?那种被曲解的悲剧叫作爱情?或者简单地说叫人类?……这是个困难的问题,我不轻视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我没有权利这样做。但是在我的余生里,我也愿意献身于某种激情。这种激情是对真相的热情。我不能**忍受自己对自己说谎,这不是**学,也不是女人,只是我根本不能忍受自欺欺人了。
你现在对我说,我是一个受了伤害的人。别人伤害了我。也许是这个女人,我的第二任妻子,或者任。我在某些事上遭受挫败,导致自己孤独一人,经历了严重的感情打击。我心怀怒火,不**相信女人,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任何人。你认为我是一个可笑的、值得同情的可怜人。你想小心地提醒我,人和人之间除了激情和幸福还存在其他东西,还有博爱、耐心、怜悯和宽容。你想指责我对于我人生路上出现的人不够勇敢和耐心,甚至现在我变成一头孤独的怪兽,也没有足够的勇气承认,是我自己的错。朋友,我已经听过这些指控了,我也审视过自己。甚至在拉肢刑架下的人都不可能像我对自己那样真诚。我审视了每一个我有办法靠近的生命,我通过生命之窗窥探陌生人的生活。我并不腼腆谨慎,也不克制不前,我研究和观察他们。我也相信这是我的错。我用贪婪、自私、淫欲以及社会的障碍、世界的组成模式等原因来解释……解释什么呢?失败。每个人的生命早晚会坠入孤独的深渊,就像一个夜行的流浪者落入深坑。你不理解对于男人来说没有任何救赎吗?我们是男人,就应该孤独地活着,对于每一件事我们必须准确而且公正地付出代价。我们要保持沉默,而且要忍受孤独、自身的性格以及生命赋予我们的男人的法则。
而家庭呢?我看你想问这个问题。我是否相信家庭超出个人之上,代表人类生命的意义,是一种更**的和谐呢?人类不是为了幸福而活着。人类之所以生存是为了支撑他的家庭,养育正直的人,所有这一切不要期待换来感恩与幸福。这个问题我将真诚地回答你。我的回答是:你是对的。我不相信,家庭“带来幸福”,没有任何东西为我们带来幸福。但家庭是一个如此伟大的任务,在面对自己和世界时,我们是否值得为了这个目标忍受生命中无法理解的困扰以及不该承受的痛苦?我不相信存在“幸福的家庭”。但是,我看到过某种程度上的和谐、人的共生,同时所有人都与其他人对抗地活着,每个人过的都是自己的生活……但不管怎么说,从总体上讲,家庭的每个成员为了彼此而生活,即使有的家庭成员像饥饿的野狼那样斗争。家庭……这是一个伟大的词。是的,家庭或许就是生命的目标。
但是家庭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在这层意义上我甚至没有拥有过家庭。
我观察了很长时间,注意倾听。我听到过那些冷酷、苦涩的牧师反复证明,这种孤独是市民阶层的通病。他们以群体为借口,在那个收容和提升了自我的伟大群体中一下子拥有了人生的目标,因为你知道,你不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狭义的家庭而生存,而是为了高于个人的理想,为了人类的群体而活。我认真地审视了这个指控。不是从理论的层面,而是从我以实际行动所理解的人生的角度。我观察了所谓“穷人”的生活——归根结底,他们是的群体——实际上,那种属于同一群体的意识为他们提供了热量,以及活下来的全部人生感受,比如他们同属于铁路工会或者私企职员养老金协会,而且在国会中拥有他们的代表,可以为他们写下谏言并以他们的名义发言——这真是炽热、令人激动的感受,要知道,世界上有数不清的铁路工人和私人雇员,他们都想更美好、更人道地生活,在经历了漫长而苦涩的斗争、不安的争论之后,有时他们在地球上的命运真的能得以改善……如今他们不是只赚一百八十潘戈,而是二百一十……是的,向下没有底限。底层的民众很容易为那些减轻了生活残酷性的事情而感到高兴,但是我在那些在机关或行业部门中工作的、跟“上流群体”共生共存的人身上没有发现幸福、火热地活着的感受……我只看到悲伤的、不满足的、愤怒的、坚忍不拔的战斗者,听天由命、垂头丧气、装疯卖傻的人,或者以聪明和计谋反抗着的人。我看到那些人,他们相信,人的命运真会一点一滴地通过意想不到的转折而终变好。这点没错。但是这种意识并不能除去生命的孤独感。不是只有市民阶层是孤独的。蒂萨河地区的挖土工完全可能和安特卫普的牙医一样孤独。
然后我读到,我也思考过,这可能是**明的孤独。
就像地球上的欢乐之火逐渐冷却一样。有时,在某个瞬间,某个地方,又重新燃烧起来。人的心灵深处存在着对某个晴朗的、阳**明媚的、充满欢愉的世界的记忆,在那个世界里,义务同时也是一种娱乐,努力同样令人愉快而且富有意义。也许是希腊人,是的,可能他们是幸福的……他们彼此屠杀,也以同样的方式杀戮外来者,他们卷入一场漫长又血腥的可怕战争中,但是同时他们内心拥有一种欢乐又充沛的群体感觉,因为每个人都是有**化的,从这个词更深层的、更无法言说的意义上讲,连陶器匠也是这样的……但是我们没有生活在这样一种**化中,我们的**化是一种大众的、隐秘的、机械性的**化。每个人都有他们的角色,但是没有一个人从中得到真正的快乐。如果他们想,每个人都可以洗热水澡,欣赏图画,聆听音乐,在两大洲之间展开对话,新时代的法律保护穷人的权利和利益,就像保护富人那样……但是请看看那些脸孔!无论你到了世界的哪个地方,在大大小小的群体中,你总能看到一张张焦虑的面孔,那些面部线条上充满了怀疑和紧张,带着难以消除的不信任感以及扭曲的敌意。这种紧张均来源于孤独。这种孤独是可以解读的,而且每一种解读都可以回答疑虑,但是哪一个都不能真正地称之为原因……我认识一个有六个小孩的母亲,带着这种孤独和孤独感所带来的扭曲的、敌意的面部表情生活着;我认识单身的老男孩,他们连戴手套都带着那种艺术家的精雕细刻,就像他们的整个人生由一系列的规定动作组成一样。当越来越多的政治家和先知在人类世界中人为地组建起群体时,在这个新世界里连越来越多的孩子也被迫训练这种群体感觉时,在人们的灵魂中这种孤独感会越来越强大。你不相信。这点我很确定。讲述这些我永远不会感到疲惫。
假如我有能力可以对许多人讲话……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像那些神父者艺术家、作家……我将恳求他们,激励他们,相信快乐。忘记孤独、让它消失。也许这不只是空想。这不是社会问题,而是另一种方式的教育,是个觉醒的问题。现在人们目**呆滞,似乎漫游在一种催眠状态中。目**呆滞又充满怀疑……只是我没有这种能力。
但是,有一次我看到一张脸,这张脸上没有这种扭曲、不满足、怀疑和昏沉病态的紧张。
是的,刚才你看到过这张脸。但是你现在所看到的脸,已经变成了一副假面,一个她所扮演角色的人造假面。当我早看到她时,十二年前,这张脸是开放的,充满期待,散发**芒,就像一个在生命起点上的人的脸,还没有品尝知识之树上的果实,不了解苦痛和恐惧。然后,渐渐地,这张脸变得严肃了。她的眼睛开始注意观察一切,那张嘴巴,忘乎一切微微半张的嘴巴闭上了,变得严峻起来。她叫阿尔多佐尤迪特。她是个乡下女孩。十六岁时到我们家,在我父母家里当用人。我们没有发生关系。你说这是错误的?……我不这样认为。人们常说这样的话,但是人生不能容忍这种下流的诡计。也许我和这个乡下女孩没有关系不是偶然的,之后我和她结了婚。
尤迪特
你在看什么呢,我的心肝?看照片吗?……你安心看吧,至少在我煮咖啡时,你不会觉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