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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 封在石头里的梦 李浩 北京十月文艺 9787530217375 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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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封在石头里的梦 1
迷宫中 45
失败之书 89
匮乏的生活 129
给母亲的记忆找回时间 155
哭泣的影子和葬马头 183
丁西,和他的死亡 211
使用钝刀子的日常生活 263
李浩,1971年生于河北。中国作协会员,一级作家。 著有小说集《侧面的镜子》《蓝试纸》《父亲,镜子和树》《告密者》《谁生来是刺客》(二十一世纪文学之星丛书),以及长篇小说《镜子里的父亲》《如归旅店》等。 曾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第三届蒲松龄全国短篇小说奖,第十二届庄重文文学奖,第九届《十月》文学奖,第九届《人民文学》奖,第九、十一届河北文艺振兴奖,以及首届都市小说双年奖等。
封在石头里的梦1你找一找墨绿色的石头,黄土路说。他用一根枯掉的树枝敲打着山上的石块们,林白、李约热、朱山坡他们走到了前面,身影已被高大的树遮住但笑声却是遮不住的。只有墨绿色的里面才有,黄土路又重复了一遍,他说,那样的石头里有古代的人做过的梦。如果你找到,敲碎它,你就会梦见那些古人的梦,那时候的人,都愿意把自己的梦封在石头里,希望几百年几千年后,有人把它再次梦到。
“这个说法有趣。”我说,黄土路一向有些奇思妙想这我是知道的,某些奇怪的、有趣的念头总是从他的头脑里突然地冒出来,像雨点打出的水泡。弋舟还在后面吧?我问,问过之后我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根本不需要——弋舟没有跟着我们一起爬山,昨晚他喝得更为糊涂,我们出发时他刚刚起床——“现在还是昏昏的。”我找到一根同样枯掉的树枝,学着黄土路的样子在石头上敲打,天堂山上,尽是些灰色、青色、暗红色的石头,墨绿色——“土路,你看,这里真有块!”黄土路回过身子,这时前面的声音已经消失,仿佛从来没有过,这条路上只有我和黄土路两个旅人。不是,黄土路用他手里的枯枝在石头上敲了敲:那是苔藓。“怎么不是?”我再次学着他的样子,枯枝并不能把石块上的绿色磨下来——“我觉得它就是块绿石头。”为了进一步验证我的说法,我伸出自己的右脚,用散着臭味的旅游鞋擦了擦,擦了擦:石头上面的绿依然没有掉,它们本就没有苔藓状的小突起。土路,你看——我再用了些力气——我没有想到它有那么滑。滑,是突然从石头的绿色里生出的,刚才我踩过去的时候并不是这样。啊!我重重地向一侧摔了出去。
简直是飞翔。我确切地感觉自己是在飞翔,拖着笨而重的身体,然后是巨痛和一片混乱的轰鸣。
2还好你醒啦,我看到了黄土路的脸,朱山坡的脸,吉小吉的迷彩,虽然仿佛隔着一层有雾气的玻璃。李浩,你怎么啦?林白也挤过来,你没事吧?摔伤了没有?
这时我才恍然自己的狼狈——没事,没事,我没事——我想翻身坐起,可自己的手脚并不听使唤,它们似乎在摔倒的时候就粘在了地上,已经不再属于我……“你别急着起来,先躺着”“你的头没事吧”“倒是没有流血,万幸,你看就摔在石头上了一定很痛”……我的耳边有几百条游动的舌头,它们同样显得有些遥远。我没有事,我冲着面前的眼睛和舌头们笑了笑,抬起头——“你慢着,慢着点”,李约热伸出手来扶起我的头和身子:“你动动,疼不疼。”没事,没事,我试图让自己显得轻松,但巨痛还是骤然到达我的肩部和腰部,不过在它消散之后,我的胳膊,脚趾,都脱离了遭受诅咒的魔法,能够活动了。“我没事。”我在脸的下半部挤出一丝笑容,并起自己的腿……长话短说,我在朋友们的搀扶下走了几步,再走几步——还好,还可以走,只是有些疼而已,它可以忍受。算了,先送你下山吧,要不去医院看看——“好吧,我下去。不过到了天堂山没见到天堂,还是挺遗憾的。”我说着,我听见了笑声。
下山时已经没有了上山时的颠簸,应是司机有意慢了些,毕竟他的车上有一个摔伤的人。我向同时下山来的梁晓阳表示歉意,本来他还可以继续他的游兴——“没关系的,李老师,只要没把你摔坏就好,这座山我来过多次了。”为了向我证实他的确来过多次,梁晓阳说山上有一座庙,从我摔倒的地方到那里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庙,有些荒败,“破四旧”的时候砸过。在庙的后面住着一个老太太,有二三十年了一直住在那里,一个人,就一个人,我们多次见到过。她不肯说过去的事,只说,多年前神仙托梦,让她来这修行,她就来了。吃什么?原来她还会下山来,现在八十多了吧……反正我们每次去,都给她带点吃的,有些旅友也会。当时还想领你们去看看,作家,不是要体验生活嘛,说不定可以写成小说呢。梁晓阳从车座的前面探出半张脸:“马上到了。李老师,我们要不要去北流的医院看看?要是伤着你,我们的罪可就大了。”没事。确实没事,除了皮肉的疼,这个无可避免。在我的坚持下回到了住处,上到三楼——我先睡会儿觉。我对梁晓阳说,兄弟,感谢你。躺到床上我就睡着了,丝丝缕缕的疼痛并不能把我从睡眠中扯醒。把我扯醒的是巨大的敲门声,弋舟在屋外喊,李浩,出来吃饭了,就等你啦。
牛肉,狗肉,野猪肉,野生的笋,野生的韭菜,以及,略有浑浊感的自酿米酒,它们被存放在一个个塑料桶里。坐下去的那刻我竟有些恍惚,仿佛这一幕在昨天就曾发生过,当然这样的念头只是闪了一下。倒上酒。第一碗下得很慢,昨天也是如此,但接下来的第二碗第三碗就变得迅速起来,我向冯艳冰敬酒:诗歌联展的事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做。我向林白敬酒:这次能来你插队的地方,很是高兴,刚才弋舟还和我说道,在我们开始写作的时候,阅读你的诗歌和小说,根本想不到有一天会陪你到此。说到这里我又有些恍惚,弋舟说这些话的时候应是昨天,今天一天他都不曾和我在一起……算了,不管它,我重重地喝了一大口,弋舟也是。走出房门,李约热拉住弋舟:你们去敬酒?多喝点,没事,就怕你们喝不惯。我和他们谈起我在绍兴喝黄酒的经历,这时一只黑色的小狗突然叫起来,它冲着一条白狗,而另外的三条白狗也跟着冲过来——四个打一个,弋舟笑了,他说多年没有看到狗打架了,李约热说也是。这时弋舟开始贬损玉林的狗,他说我们北方的狗都张牙舞爪的,见到陌生人早早地就叫,而一路上我们见到玉林这边的狗,都软塌塌的,连看人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它们都知道,不定哪天就给宰了,也折腾不上劲。”这时我再一次有些恍惚,似乎昨天我们说过类似的话,还谈到了知识分子的区别——我想,天堂山上的这一跤,真摔得我有些晕,怎么会是昨天呢。吉小吉的酒碗迎过来:“各位大作家,喝得惯我们的米酒不?咱们来个豪爽点的,干!这酒好喝,度数不大。我再去屋里敬酒。没事没事,你们能来我们就高兴。”我们几个人上楼,弋舟坐倒在沙发里,然后是李约热和我。谁有笔?我问,我看了一眼电视墙,那里还没有电视,但留出了位置,楼房的主人为它钳上了一块正方的木板。“李浩一喝多了就爱写字,一喝多了就爱写字,你昨天写了今天还写,”弋舟笑起来,“在鲁院写了三个半月还没写够。”“看来写字解酒。我有笔。”黄土路拍拍我的肩膀,“你还疼不疼啦?摔了那么一跤。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我晃晃脖子,不疼,哪都不疼了,如果不是他提醒我都忘了自己曾在山上摔倒过,“喝了酒就没事了。”我说,哥,给我拿笔过来。在楼下呢。“你去拿。”李约热叫住走到楼梯口的黄土路:下去的时候告诉他们,送上一桶酒过来。“还喝啊,”我摇摇头,“我都吐了两次啦。你们喝,我写字。”“你就写,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黄土路把粗大的签字笔递给我,乘着酒兴,我飞快地写下——哥,不对,我写错了。是错了,下面的一横实在过长,它难以变动——“你就写吧,写什么都行。”我停滞了一会儿:这两点一横,再改成“曾”字会异常难看,也罢,我在横的下面添了个“自”——首先,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哥,有了首先就得有其次。”说到这里我又生出了恍惚,似乎昨夜也是如此,他给我的其次应当是——坎坷人生拼命酒,大胆文章断肠诗。“我昨天曾这样写过,”我说,“土路兄,你还有别的词吧?”“就这句。我喜欢这句。”楼下一阵杂乱的脚步。还在喝酒?那好,我们接着喝。边喝边聊天,应是人生一大快事。来来来,让他们再弄点下酒菜来。
3重上天堂山是吉小吉的提议,反正,余下的这一天也没有别的事做,作为地主,他希望我们能留下来多玩一天,“你们也不急于返回南宁。”李约热表示赞同,我也是,我这个胖子,在家里总不运动,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希望能走走路。好吧好吧,葛一敏也跟着附和,她说她把楼上我们写的字都拍了下来,“你写了整整一墙。能够到的地方都写上了。”她说得我无地自容——真是醉了,真是喝大了。怎么就没有人制止我。这时梁晓阳走过来,一本正经地向我们介绍一种新吃法,他信誓旦旦,说是本地特色,无非是,让我们在吃菜的时候蘸一点酒。好吃吧?他的严肃认真并没有换来多大的成功,大家纷纷拒绝——弋舟呢?我问,李约热说他不下来了,也不准备和我们爬山。——我怎么觉得,像之前发生过一样。我喃喃自语,这种恍惚让我有些不安,也许,昨天那跤摔得实在有些太重——可因为摔跤,我就会把时下的发生看成是之前的重复吗?实在有些费解。
咱们走吧。去坐车。路不好走。石才夫、非亚也走过来,哦,我去拿水杯。我跑到楼上,在下楼的时候看了看自己写在墙上的字——它们实在让我羞愧,我感觉自己已经重重地羞愧了两次,上一次,发生于昨天……我这是怎么啦。摔糊涂了。为了验证今天不是昨天我故意在楼梯口那停了几分钟,看时间会不会按昨天的样式把我推走……没有。我可以停在那里,也可以重新上楼。不过,我怎么会在同一面墙下两次写下同样的字?弋舟!我冲着屋子里喊,他还在睡着,没有应答。
我们再次来到天堂山。这一次,我又落在了后面,肥胖总是一份甩不掉的累赘,即使凉风习习,我的后背也已渗出汗水。“你要多运动啊。要不,你先别走啦,跟我去巴马吧,我带你爬山,走原始森林。”黄土路停下来等我,“我领你去见我爸。”“哈,你昨天说过了,”我拍拍黄土路的肩膀,“我跟你去。你看,这些新叶,真让人有种生机勃勃的感觉。原来,我以为南方一年四季都绿,那树木是不落叶的,所以也不会有新叶——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你多来几次南方就知道了。可能,和你生活的北方很不一样。”黄土路蹲下去,拍了三张照片——你找一找墨绿色的石头,他说。只有墨绿色的里面才有,那样的石头里有古代的人做过的梦。如果你找到,敲碎它,你就会梦见那些古人的梦,那时候的人,都愿意把自己的梦封在石头里,希望几百年几千年后,有人把它再次梦到。
你昨天说过。背后凉风习习,淡淡的雾垂到了树梢上,它们缓缓移动,朝着风的方向。“是吗?我怎么记不起来。”黄土路用手上的枯枝敲击着石头,它们没有中空的回响,那里面,似乎并不能贮藏住任何的梦。我也学着他,用一根捡到的枯枝敲打着石头,把落在上面的枯叶扫下去——弋舟是不是在后面?话说出来的那刻我就开始后悔,但即使努力,我也只吞掉了最后的尾巴。这是怎么回事,莫名的恐惧像一些慢慢爬上我身体的虫子,我想,下一步,我就会发现一块墨绿色的石头,但这一次,我一定不能过去踩它……墨绿色的石头!它真的赫然出现,被一大堆潮湿的松针围绕,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土路兄,”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你看!你看,这石头……”有梦的石头,他点点头,用手里的枯木敲击着:你听,里面是中空的。你听见它的回响了吧?我想了想,最好是实话实说:我听不出来。我觉得它和别的石头没有区别。“怎么会。”他凑得更近些,试图用脚去踢那块绿石头——不!我冲着他喊,不要!小心摔倒!
怎么会摔倒呢。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多少有些浑浊的复杂,不过最终他还是收回了脚,而是俯下身去试图搬动:“真重。”他直起身子,“这里的梦是有重量的,我觉得。”——那我们砸开它。一起。
一起。
我们各自找到可以使用的石头。一起,一二三——4我做了一个梦。我感觉自己似乎是杀了某个人,当我进入梦中的时候那种紧张在,愤怒在,似乎血的气息也还在,甚至还异常浓郁,它把我的视线都染成了淡淡的红色。我试图甩掉它,甩掉那份黏稠的气息,可是它们就像我的影子,风也吹不散它们。这时官兵们循着追过来,他们穿着铁环的铠甲,提着长矛和盾牌,但没有人骑马……我穿过两条巷子,窜入到一片玉米地里,沙沙沙沙,后面的追赶并没有减缓,而我的双脚却又被地面的一大团蓬草缠住,我挣扎,焦急地挣扎,恐惧而绝望地挣扎,然而那团蓬草越缠越紧,我根本挣不脱,它们就像有意识的绳索。而后面的追赶也越来越近。我甚至听见前面士兵粗大起来的呼吸,玉米叶子发出的沙沙声也掩盖不住。“在这!”一个没有戴头盔的士兵发现了我,他的手伸向我,就在即将抓住我的衣领的那刻,我的身体前倾——纠缠的蓬草一片断裂之声,真是有种千钧一发感!我终于挣开了它们,朝着更深处钻下去。
玉米的叶子划破了我的衣服。它们甚至划破了我的皮肤和肉,我觉得自己在奔跑的过程中几乎被分割成不少的碎片,然而并不觉得疼痛,自始至终这个梦里都没有疼感,可巨大的恐惧一直在着,就像是另一块石头。我奔跑着,奔跑着,是奔跑在带着我走,直到我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直到我口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跑出了玉米地。被划碎的身体重新聚拢,但它的里面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我把自己已经跑得空空荡荡。一条河横在面前。如果在平时,我也许可以游到河对岸去,然而把力气跑光了的此刻的我根本不敢如此,湍急的流水一定会把我冲走,就像冲走一根干枯的树枝,一团草,一条鱼。影影绰绰,后面的追兵也赶过来,他们的长矛高得过玉米,他们的长矛摇摇晃晃,使得玉米们也跟着摇摇晃晃。我不想再跑,即使我想,我的腿也不肯再跑,我的脚也不肯再跑,何况还有这条阻挡的河。大口地喘着气,这时我竟有些小小的释然,背上石头的力量也略有减轻。这时,这时,我突然发现在河对岸,一片芦苇丛中,一条小船悠悠地划了出来。船家!我大喊,用出了仅剩的全部的力,从腹部到喉咙都有强烈的撕扯感,船家,渡我!渡我!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这样的梦我也做过。我是被警车追,至于自己做了什么倒没那么清楚。”“就是,我也做过被人追的梦,追我的是土匪,好像我偷了他们什么情报。”“你就是紧张。有什么事让你紧张。”林白插话,“这和石头没有关系。我也做过类似的梦,追我的是日本鬼子。他们还朝我开枪,就是打不中我。”——没想到林白老师还有英雄梦。很是低调的覃瑞强插话,我小时候看《鸡毛信》,晚上也做过类似的梦。“你就是紧张。不知道出于什么事情,你就是紧张。”“我知道他紧张啥。”酒意刚醒的弋舟脸上带着笑意,“他在想,给人家墙上画得乱七八糟,实在没办法见人。人家宋江酒后题反诗——你要知道宋江酒醒了之后多后悔。”“这有什么可紧张的,”葛一敏翻弄着她的相机,“我把你们写的字都拍下来了,人家主人也说,他想好好地保留着,人家比我有眼光。”“人家是顾及我们的面子,不得不这样说。”我想继续谈我的梦,它的后面还有一段儿,可是周围的七嘴八舌完全把它堵住了。“你说你做的梦是红色的?我在微信上看过,说做彩色的梦的人,可能是身体有些问题,譬如红的粉的,可能是脾。蓝的是胃还是肺……”“你爬山累了,又喝了酒。”当地诗人吕小春秋把脸从琬琦的后面探过来,“去年,你们那的李南老师来过广西,我很喜欢她的诗。”是是,她也是我欣赏的诗人,我尽快终止这个话题,想把我做的梦和他们说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古代,杀了一个人。”伸着懒腰的黄土路从另一侧出现,他说,刚刚他去河边了,那里的水流很响,而主人家的狗一直跟着他。“我就跑,后面有追兵追赶,他们把我赶到了玉米地里。”——你看到的官兵,穿的是什么衣服?
“布衣,但外面有铠甲,一个个相扣的铁环。他们还拿着长枪,对对对是长矛,像电视里的红缨枪。”——你是不是被一团草给缠住啦?
“是啊,我怎么挣也挣不脱。一个士兵,在就要抓住我的时候,我一挣,才挣开的。在梦里,我都把自己吓得半死。心都跳出来啦。”——跑出了玉米地,你是不是到了一条河边?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扫了周围一眼,按住自己的小激动:我再讲下面的发生,你看,和你的梦是不是一样。
船夫把你渡到了对岸。而追兵,竟然也找到了船,那些插着旗帜的船完全是从水里生出的,之前它们没有,不存在。你急急地跑到岸上,而摆渡你过河的船夫,被追过来的官兵踹进了水里。你跑,继续跑,可始终不能摆脱掉他们,他们总是不远不近地出现,让你不得喘息。后来,你窜进一家人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只……“一只大白鹅!”是的,一只白鹅。屋里没人。你想藏到屋里去,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然后你就掉过头来钻进盛放柴草的偏房,让柴草盖住身子……“追兵追过来,但没有发现我。”他们没发现,他们走了。这时你松了口气,终于,松了口气。你看到外面阳光灿烂,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红色,只是大片大片的白,晃动着的白。
“到这里还没结束,后面还有……”后面还有,你听到鹅在叫,有些凄厉,仿佛看到了什么让它恐惧的东西。
“后来变成了笑。”变成了孩子的笑,咯咯咯咯……里面好像有磨牙的声响,骨头碰着骨头。
“那我倒没听出来,就是挺瘆人的。”然后,你探着头,偷偷朝后面看去。你发现,那只白鹅——“那只白鹅变成了长脖子的鬼。”“穿着白衣,显得有些臃肿。”“对对,它没有脚,看不见脚。”“没脚的鬼却有长舌头。舌头露在外面。”“它晃着,不是飘,也不是蹦。走得挺慢。”“它慢慢走近了你所在的柴屋。这时,你醒了。”“是。我就是那时候醒的。”黄土路拉住我的手,“我做的梦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想过我还能梦见自己是个古人。”——我也做了同样的梦。那块绿石头,是咱俩一起砸开的。
李浩著的《封在石头里的梦》讲述的是一个人的斗败和匮乏一群人的挣扎与淹没,爱而不得求而无果。 这些故事中的人像被错置于梦中,不得不面对命运的堕落、玩笑和必然。 第四届鲁迅文学奖得主、70后实力先锋作家李浩,以清高、执拗的文字,逼视每个人内心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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