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漆马车驶过,顿时尘土飞扬。马车的声响,惊起了芦苇荡中几只野鸭,“嘎——嘎——”,它们飞鸣着,刺向灰色的天空。这时只听端坐在车中的端木赐说道:“已经到了洛水,洛邑应该没多远了吧?”“是啊!以这个速度,下午当能到!”孔子面容和蔼地说道。
“夫子,您说老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时,驾车的那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扭过头来问道。
还没等孔夫子回答,车厢猛地颠簸了一下。
“仲由,你能慢点儿吗?”端木赐抱怨道。
“我也是头一回拜见他,所知并不多。但听人说他做过周王的藏书官,博览群籍,是个无与伦比的大学问家。天下的人都在追名逐利,力求显耀自身,他却不求闻达,甘于清静淡泊的生活。他常说,弯曲了才有伸展的可能,低洼了才有充盈的可能,破败了才有 新的可能,因此一个人少取些反而能多得,贪多反而让人迷惑。若能知道这种道理,并把它推广到人们的生活中,就会知道不自我表扬,反而能表现自己;不自以为是,反而能彰显自己;不自我夸耀,反而能取得成功;不傲慢自矜,反而能长久。”孔子说道。
“这老子可真是个怪人!”端木赐说。
孔子拂动着胡须,笑了笑。
“驾——驾——”,仲由用力地抽了一下马鞭。
四匹马立刻飞一样地跑起来。孔子和端木赐慌忙抓住车栏。
“仲由,慢点儿,慢点儿……”端木赐又叫道。
到了洛邑,孔子一行便四处打听老子的居所, 在一个城门官的指引下,在城郊的西北角上找到了老子的家。
问礼夕阳照在孔子一行人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投在木篱笆上。篱笆内青色的葱,欣欣向荣。三座茅屋,显得朴拙干净,正中一座是坐北朝南的五间正房,靠近葱地的茅屋飘出炊烟来,小米粥的香气让三人都生起了食欲。对面的一座厢房的窗下,一张席子上坐着个黑衣白发的老者,一动不动,好像在打盹儿。众人绕到篱笆门前,正要叫门,忽听得“哞哞”两声,只见拴在石槽边上的一头青牛叫了起来。
那老者睁开眼,见有客来,便站起身,要去开门。他刚走出几步,只见厨房里出来个青年人。
“夫子,让我去开门!”说着便大步走来,开了柴门。
“请问这里是老聃先生家吗?弟子孔丘,鲁国人,特来登门求教!”“院内站立的正是老夫子!”说着,众人便进来了。近看时,那老者须眉皓然,一头银发,身着黑褐色上衣,麻布裙,虽有些不修边幅,但浑朴中也自有一种洒脱。他安详沉静、和蔼可亲的样子,像暖阳下消融的冰柱。孔子见了,纳头便拜,老子忙上前扶起。孔子转身示意仲由,仲由便献上一只肥雁。
“庚桑楚,到这屋中取几张新席来。”老子吩咐了,便引众人向正屋走去。刚才那个年轻人把肥雁放到厨房,又赶忙去对面的厢房拿了三张芦席,来到正屋。
众人坐定,孔子便微笑着对老子说:“丘在鲁国,早闻老夫子大名, 总算得偿所愿了!”老子只是点点头。
“周王室衰弱,以致诸侯并起,权力下移,政不在天子,我孔丘之所以栖栖遑遑,诲人不倦,其目的便是复兴周代的文化,使文王、周公所制定的礼乐制度能存续下来。久闻老夫子博闻强记,深知道术, 特来请教!”孔子眼睛里透着热忱。
“我没什么可对你说的,不过你说的周文王、周公,他们恐怕骨头都腐朽了,只是留下些言语罢了。”老子笑着说道。
“可他们还留下了礼仪和音乐,周王能广有四海,万邦归一,不正是凭借着礼乐文化才得以维持的吗?如今王室衰弱,礼崩乐坏,诸侯们便争先恐后地挣脱礼乐的约束,此时难道不该恢复礼法,使天下重归秩序吗?”孔子反问道。
“祸乱的根源不在于人们不知‘礼’,而在于不知‘道’。懂得‘道’的人不是把美德当成有利可图的名声去追求,而是在不断地修养中陶冶自己,把它化为自己的人格;人们失去了‘道’,才去追求作为声誉的‘德’;失去了‘德’,才会退而求其次,去追求所谓的‘仁’;失去了‘仁’,又降而追求‘义’;失去了‘义’,这才又追求起你所说的‘礼’。由此看来,追求‘礼’的规范,不正是人们信仰缺失,天下动荡的开始吗?”老子慢条斯理地说着。
孔子迟疑了一会儿,又问:“那您认为该怎样做呢?”“一个人当立身敦厚,拒斥浮华,遵道而行,这样才能合于天地的规律。你若能得到机会,便纵横四海;不得机会,便如飞蓬,随风飘止罢了。”老子答道。
孔子点了点头。
老子又平和地说:“我听说,真正成功的商人只会深藏自己的富贵,外表看着就像是一贫如洗似的;德行高尚的君子,表面看起来也如同愚人一般。你看那江海,千百条河流都流向它,就是因为它善于处在下风。因此你若想处在人之上,必要有处在人下之量;想要为人之先,必要有处人后之度。做到了不与人争,才没人能和你争。去除自己过多的欲望和骄傲的辞色,人们才乐于推重你,你在上、在前,人们才不会嫌恶你啊!我能告诉你的,也就是这些罢了!”老子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见此情形,孔子恭敬地拜谢,便退了出来。庚桑楚送出了门,也并无言语留客。
刚走到门外,仲由便忍不住道:“这老子真有意思!说话间便睡着了!那个庚桑楚像毛孩子一样,一点儿礼貌都没有!”孔子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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