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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上海的早晨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周而复人民文学出版社 [正版]上海的早晨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周而人民文
  • 上海的早晨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周而复
    • 作者: 周而复著
    • 出版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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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 周而复著
    •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 ISBN:9786663626778
    • 版权提供:人民文学出版社

            铺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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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的早晨》从1949年解放上海讲起,主要涉及三反五反运动,到社会主义公私合营结束。书中从三个不同角度的社会阶层来描写解放初期上海的形形色色人物的内心变化:第一阶层当然是以民族资本家为首的纺织厂的老板,对他的解放初期资本主义改造;第二阶层是阿英一家贫苦工人在旧社会以及解放后的种种变化;还有是农村地主阶级的改造和瓦解,解放初期关于劳资问题和利益分化,出台的相应政策等等,描写非常生动。

     

     

    上海的早晨(一)

     

     

    一辆黑色的小奥斯汀汽车远远驶来,在柏油路上发出轻轻的咝咝声。马路两边是整齐的梧桐树,树根那部分去年冬天涂上去的白石灰粉已开始脱落,枝头上宽大的绿油油的叶子,迎风轻微摆动着。马路上行人很少,静幽幽的,没有声息。天空晴朗,下午的阳光把法国梧桐的阴影印在柏油路上,仿佛是一张整齐的图案画。小奥斯汀穿过了横马路,降低了速度,在梧桐的阴影上开过来。

    在一片红色砖墙的当中,两扇黑漆大铁门紧紧闭着。铁门上两个狮子头的金色的铁环,在太阳里闪闪发着金光。小奥斯汀的喇叭对着黑漆大门叫了两声。黑漆大铁门开了,迎面站出来的是身上穿着银灰色咔叽布制服的门房老刘。他伸开右手,向里面指着,让小奥斯汀开了进去。他旋即关紧了大门,好像防备有坏人跟在汽车后面溜进来似的。他过来拉开小奥斯汀的车门,里面跳下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浅灰色底子淡蓝色条子的西装,打着一条玫瑰红的领带;长方形的脸庞微笑着,两腮露出两个酒窝,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边框子的散光眼镜,眼光机灵地向四边一扫:院子里没人。他橐橐地走了进去。

    这人是沪江纱厂的副厂长梅佐贤,外号叫酸辣汤。这个外号的来源有一段这样的历史:梅佐贤本来并不是办纱厂的,是开饭馆出身的商人。他的表哥裘学良是沪江纱厂的厂长,就凭这个亲戚关系到厂里来的,起先是担任事务主任的工作,最近升了副厂长。裘学良经常生病在家,不来上班。梅佐贤这个副厂长,几乎就是正厂长了。他在纱厂工作也和他开饭馆一样,钱经过梅佐贤的手,他总要弄点油水。比如说厂里发代办米吧,本来应该向上海粮食公司采办的,但是没有油水可捞,他就向庆丰米号采办。沪江纱厂总管理处的职员和厂里职员家属的代办米,都是庆丰送去的;有时,在梅佐贤的默许之下,还掺杂一些霉米进去。那时候,梅佐贤所得到的油水当然就更多了。大家吃代办米发现霉味,自然有些不满,甚至于发了牢骚,梅佐贤表现得更不满,他当着职员的面骂庆丰,说这样做生意是自寻绝路;可是下一次的代办米仍然是要庆丰送去。一任事务主任,梅佐贤捞到的油水不少,他同人合伙,开了一家碾米厂。工人说,鸡蛋到了梅佐贤的手里也要小一圈。这个比喻并不过火。在上海解放前夕,厂里的钢丝针布、皮带皮、棉纱等等东西,直往他家里搬,起初说是保存起来,以后就变成梅佐贤的了。

    他做这些事体总经理并不是不晓得,但他不在乎。因为总经理要更大的油水,梅佐贤可以在这方面献出他的才能和智慧。只要总经理的眉毛一动,他就晓得总经理在动啥脑筋。凡是总经理要办的事,假如别人办不到,只要找梅佐贤,没有一件不能完成的。而且,有些事只要总经理稍为暗示一下,他就懂得应该怎样去办。他的另外一个绰号叫做总经理肚里的蛔虫,就是这样得来的。因为字太长,又只能说明他的一个方面,就是说不很贴切,叫的人比较少,也不经常。酸辣汤的外号在厂里是无人不知的。他自然并非不晓得这个外号,有时听到了倒反而很得意:我梅佐贤就是酸辣汤,你把我怎么样?现在从事务主任爬到副厂长的地位,是总经理面前的一位红人,谁也奈何他不得。

    梅佐贤走进了客厅。穿着白咔叽布制服的老王捧着一个托盘轻轻走过来,把一杯刚泡好的上等狮峰龙井茶放在梅佐贤面前的矮圆桌上。梅佐贤悠然自得地坐在双人沙发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他向老王望了一眼,谦和地问道:

    “总经理回来了吗?”

    “刚回来,在楼上洗脸。”

    “请你告诉他,我来看他。如果他有事,我在这里多等一歇没有关系。”

    老王点了点头,去了。梅佐贤揭开矮圆桌上的那听三五牌香烟,他抽了一支出来,就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烟盒子,很自然地把三五牌的香烟往自己的烟盒子里装。然后拿起矮圆桌上的银色的朗生打火机,燃着了烟在抽,怡然地望着客厅角落里的那架大钢琴。钢琴后面是落地的大玻璃窗,透过乳白色绢子的团花窗帷,他欣赏着窗外花园里翠绿的龙柏。

    楼上传来咳嗽声。梅佐贤从怡然自得的境地跳了出来,他连忙熄灭了烟,站起来拍一拍刚才落在西装裤子上的烟灰,整了一下玫瑰红的领带。他晓得总经理快下来了,目光对着客厅的门。果然楼梯上有人下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迟缓地往下移动。梅佐贤走到门那边去,像是接待一个贵宾似的在那边等候着。

    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走到客厅门口,容光焕发,脸胖得像一个圆球,下巴的肉往下垂着,使人担心这肉随时可以掉下来。看上去年纪不过四十左右,实际上他已是靠五十的人了。头上没有一根白发,修理得很整齐,油光发亮,镜子似的,苍蝇飞上去也要滑下来的。他很得意自己没有一根白发,用谦虚的语气经常在朋友面前夸耀自己:“我是蒙不白之冤,这个年纪应该有白发了。我的三个老婆对我没有一根白发是很不满意的,尤其是大老婆最恨我的头发不白。”如果朋友们凑趣地说:“那是怕你纳第三个姨太太。”那他就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乐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嘻嘻地笑笑。上海解放以后,他的说法有一点修正:“我的老婆对我没有一根白发是很不满意的。”他不再提三个老婆了。

    梅佐贤曲背哈腰迎接了沪江纱厂总经理徐义德:

    “总经理,又来打扰你了。”

    “来了很久吧,累你等了。”徐总经理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

    “刚来,没啥。”

    徐总经理一屁股坐在梅佐贤对面的单人沙发里,把整个沙发塞得满满的。他抽了一支烟,一对鱼眼睛望着米色的屋顶,嘴里吐出一个个圆圆的烟圈。

    梅佐贤仔细留神徐总经理的脸色,眉宇间很开朗,嘴角上时不时露出得意的微笑。他晓得今天徐总经理的情绪很好,准备好的事情可以提出来谈一谈。

    “总经理,汕头的电报到了……”

    徐总经理一听到汕头两个字马上就紧张起来了,他的眼光从米色的屋顶移到梅佐贤长方形的脸上:

    “那几批货色怎么样?”

    “都脱手啦。装到汕头的二十一支三百八十件,装到汉口广州的二十支一共八百三十二件全抛出了。”

    “多少款子?”

    “一共是一百二十五万二千四百八十块港币。”

    “划到香港没有?”

    “现在政府对外汇管理得紧了,不容易套。这个数目又不小,想了很多办法,靠了几家有港庄的字号才划过去。因为这个原因,电报来迟了。”

    “他们办事总是这么慢,汕头这个码头靠香港那么近,来往又方便,还有广州客户,有啥困难?不怕政府管理多么紧,套汇的办法多得很,了不起多贴点水不就行了。”

    “那是的,”梅佐贤心里想:坐在上海洋房里策划当然很容易,别人亲手经管这件事可不那么简单,一要可靠,不能叫政府发现;二要划算,汇水贴多了又要心痛。但是梅佐贤嘴里却说,“他们办事手脚太慢,心眼不灵活。不怕政府管得紧,就怕我们不下本钱,钱可通神。广东每年有很多侨汇,只要我们多贴点汇水,要多少外汇有多少外汇。”

    “你的意见对。那批美棉和印棉有消息没有?”

    “货已经到广州,正在接头……”

    “要他们快一点脱手,脱手就买进……”徐总经理说到这里停了停,思考了一下才接着说,“买进糖这是他们的暗号:糖代表美钞。。”

    梅佐贤看他有点拿不稳,话讲完了眉头还在皱着想心思,就接上去说:

    “是不是买进参这也是暗号:参代表黄金。划算?这两天香港参的行情看涨,大户多买进。我们买进参一定可以得到一笔外快,这数目可不小。”

    徐总经理没有思考,果断地说:

    “还是糖好。香港大户做参的买卖怎么也做不过汇丰银行,这是大户中的大户,最后他吃通,我们不上那个当。”

    “这倒是,”梅佐贤马上改变口气,他自己没有啥主见的,只要老板高兴,他都赞成,“还是糖好,把稳。买进参可能利润大些,但是风险太大,何况总经理又不在香港。”

    徐总经理点了点头。梅佐贤又说:

    “要是总经理在香港,我看,汇丰银行也不一定斗得过你。你有丰富的经验,看香港市场的变化,决定自己的行动,别人保不住会在汇丰手里栽跟斗,你一定会站得稳稳的。你是上海著名的铁算盘呀。”

    梅佐贤几句话说得总经理心里暖洋洋的,表面上却谦虚地说:

    “那也不一定。”

    一阵橐橐的皮鞋声忽然传到客厅门外,旋即有一片红光闪过。梅佐贤问道:

    “谁?”

    “还不是那个小王八蛋,”徐总经理以充满了喜爱的口吻说,接着他对客厅门口叫道,“要进来就进来吧。”

    门口出现了一位青年,身穿大红方格子衬衫,西装裤子笔挺,裤脚管不大,显得脚上的那双尖头皮鞋越发尖得突出,乌而发亮,和他头发一样的引人注目。那头发高高翘起,像一片乌云似的盘绕在额角上。他是二太太朱瑞芳生的,徐总经理的爱子。

    “又耍啥花样经?守仁,这么大了,没规没矩,见了客人也不叫一声。”

    “哦,梅先生,”他轻飘飘地叫了一声,然后轻视地把嘴一撇,昂起头来向外望着,两只手叉着腰,右脚向前伸开,胸微微挺着,显出不愿叫的神情。

    梅佐贤不在乎这些,也不注意这些,他讨好地笑着说:

    “大少爷越长越英俊了。”

    “唉,这孩子,……”徐总经理得意地望了望自己的爱子。

    “究竟去不去呀?”徐守仁转过脸来歪着头说,“爹。”

    “去当然去,不过……”徐总经理和梅佐贤商量道,“佐贤,这孩子一心要上美国去念书,我总觉得到英国去好。纺织这门学问,英国是有名的,学好了,回来也好帮我管理这份产业。”

    “那当然是去英国的好,总经理的高见不错。”梅佐贤说到这里,连忙望了徐守仁一眼。总经理是听爱子的话的,爱子的主意不好违背。

    果然,徐守仁不同意:

    “英国,英国有啥好白相?连好莱坞也没有,我不去。”

    梅佐贤看风向不对,马上转舵:

    “不过现在美国的纺织业发展得也不错,有些地方超过英国,他学点新技术回来,那对我们沪江会有很大的帮助。”

    “对啊!”徐守仁立即鼓了两下掌,笑了,觉得梅佐贤这家伙倒不十分讨人厌。

    “去美国也未始不可以,”徐总经理每次总是满足爱子的要求的,他说,“可是你的英文底子不行,这两年在圣约翰附中也不好好念书,我看你还是先到香港,把英文的底子打好,再上美国。”

    “这倒是很必要的。”这是梅佐贤的声音。

    徐守仁一听到香港,就想起同学们讲的香港好,美国电影、美国衣服料子、美国的……要啥洋货有啥洋货,他当然满心欢喜,说,“去就去,明天走。”

    “看你急的,”徐总经理想起香港那爿厂,他问梅佐贤,“义信运到香港去的那六千锭子,为啥还没有装上?”

    人民解放军一渡过江,徐义德料到上海保不住,当时没法把他所经营的企业一塌刮子搬走,但也不甘心全部留在上海,他就叫他的弟弟徐义信给他运走六千锭子到香港设新厂。这是一个好去处,国内有什么变化,那边有个退步;同时把棉纱尽量外运,变成美金和港钞存在香港汇丰银行,即使国内发生啥变化,徐义德也不怕了。他现在站得很稳:进可以攻,退可以守。

    “义信最近来信说,厂址不好找,地皮贵,原来二十块港币一平方尺,现在涨到三十几块了,还是不好找。英国当局限制又严,不久以前才搞到一块地皮,连夜动工盖厂房,看样子下个月可以开工了。”

    “再运两千去,佐贤,你看行不行?”

    梅佐贤把眉头一皱:“这怕不行。那六千锭子,因为上海没解放,拆运出去虽则比较吃力,还算顺当。现在解放了,要是再搬动厂里的东西,怕工人不答应。”

    徐总经理给梅佐贤一指点,果断地说:

    “那这样好了,守仁,你到香港去,先到新厂去看看你叔叔,把那边详细情形给我写封信来,催义信快一点开工。”

    “那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笃定泰山!”他的问题解决了,便连蹦带跳地跑出去,一边大声叫道:

    “吴兰珍!”

    吴兰珍是大太太的亲姨侄女儿,她家住在苏州,因为准备考复旦大学,就住在徐义德家里。这时,她在楼上大太太的房间里。大太太低声地向她说:

    “兰珍,这次考大学,你要好好用功。大学毕了业,你的前途就有保障了。”

    “姨妈,你放心,我一定很好准备就是了。”她已经听姨妈说过好几遍这样的话了,怕她再唠叨下去,说,“我想,考上,大概没问题。”

    “还是小心点好。”

    “是的。”她听姨妈的口吻有点责备她的意思,低下了头,玩弄着手里的淡青色的手帕。

    “你妈死得早,只丢下你这个女儿,要好好读书,给你妈争口气。”

    她点点头。

    “你妈临死辰光,还对我说,要我好好管教你,我也上了年纪,管教不动了,要靠你自己。”

    “我晓得。”她的声音很低沉。

    “我呢,到了徐家,没生育过,朱瑞芳她有守仁,林宛芝是义德心头的肉,只有我无依无靠,义德把我搁在脑壳背后了。我只有依靠你了……”说到这里,大太太的右手扶着吴兰珍的肩膀,想起老来的景象,忍不住落泪,呜咽地说不下去了。

    吴兰珍用手里的淡青色的手帕给姨妈拭干了眼泪,同情地说:

    “我一定永远跟你在一道,你别伤心。”

    “不是我伤心,我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单是林宛芝那个神气活现的样子,我就受不了。”

    “你别理她,好女人不会给姨父当小老婆的。当小老婆的,都不是好东西。”

    “你说得对,兰珍,”大太太摸摸她的头发,说,“朱瑞芳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以为她有守仁这孩子……”

    “也别理她。”

    “可是理谁呢?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多寂寞呀!”

    “我陪你。”

    “你考上大学,你要念书,不能老在我跟前啊!”

    “你可以出去看看戏,听听评弹。礼拜六礼拜天我回来陪你……”

    她感激地紧紧握着姨侄女的手。

    徐守仁叫了一声无人应,提高嗓子,又叫道:

    “吴兰珍,吴兰珍!”

    “我在这里,啥事体呀?”

    徐守仁又叫道:“看电影去!”

    吴兰珍对姨妈说:

    “我不和他去。”

    “去吧,义德喜欢守仁,你可别得罪他。”

    吴兰珍在楼上勉强应道:

    “好呀。”

    徐守仁向楼上走去,一路上得意地吹着口哨。

    徐总经理见守仁走了,向客厅里四下看看没有人,他把声音放低,生怕有啥人听去似的:

    “佐贤,你说得对,现在解放了,锭子不好再随便搬了,今后工人吃香了,新工会里没有我们的人不好办事,你看……”

    “我看,我们把工会拿过来,”梅佐贤端起矮圆桌上的上等狮峰龙井茶喝了一口,怕这句话说过火了点,便用话试探着徐总经理的意图,“你说呢?总经理。”

    “我说,没那么容易……”

    “唔,确实不容易,不过,不拿过来呢,办起事来也不顺手……”

    “你倒想想看……”

    徐总经理没再说下去,他那一对可以入木三分的鱼眼睛的光芒盯着他:那意思是说这回要看看你的本事了。梅佐贤眼睛一转动,他猜出总经理的心思,就大胆地上了一个条陈:

    “把工会拿过来自然不容易,不过这么说说罢了。资本家怎么好领导工会,共产党会答应吗?绝对不会。共产党当然要领导工会,我们给他来个换汤不换药,表面上是他的,实际上里面有我们的人,要是不能按照我们的心事办事,至少可以通风报信。”

    “妙,佐贤,你真不愧是我的副厂长。”

    “全靠总经理的栽培。”

    “那么谁打进工会去呢?”

    老王走了进来,向徐总经理报告:

    “总经理,咖啡三明治预备好了。”

    “晓得了。你去吧,我还要给梅厂长谈几句话,等一歇来。”

    梅佐贤听老王的脚步声远去了,他坐到徐总经理旁边去,压低嗓音说:

    “陶阿毛怎么样?这个人机灵,能干,勇敢,就是喜欢喝这么两杯,给他两瓶酒,要他做啥就做啥。”

    “小陶能行,”徐总经理肥大的手指,敲了敲右边的太阳穴,转过身来,对着梅佐贤担心地说:

    “不过,他是过去工会的副理事长呀!”

    梅佐贤见总经理发愁,立刻改变了口吻:

    “这一点倒是的,总经理看是不是还有办法呢?”

    其实他已经想好了办法,不过在总经理面前既不能表现自己无力,也不能显得自己比总经理高明。他有意把话留给总经理说。总经理想了一阵,思考地说:

    “办法当然有,我们过去在他身上也下过点功夫,他过去和工会理事长闹意见,工人都晓得的。他在工人当中有些威信,现在我们再给他帮一手就差不多了。”

    “帮一手?”

    徐义德见梅佐贤不大理解自己的话,笑了笑,说:

    “当着工人的面,我们要对他表示不满意,他也要想法尽量反对我们……”

    梅佐贤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在总经理面前晃了晃:

    “总经理想得妙,实在妙!”

    总经理嘱咐他:

    “你要注意一点:表面上不能和小陶接近;小陶要像过去一样,寻找机会站在工人方面反对我们,带头和我们斗争。这样,他给我们做事就方便了。”

    “总经理高明,”梅佐贤赞不绝口,“高明,高明极了。”

    “你亲自去办吧,别让人晓得。”

    “遵命,一定遵命。”

    “来,喝杯咖啡去吧。”

     

    他们两人走到隔壁的西餐厅里,继续谈论着,声音仍然很小,听不清说啥,有时爆发出一阵格格的得意的笑声,接着又是低语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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