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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森莫砺锋诗话(第3版)(精)莫砺锋9787301325919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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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 1 时间 / 11 四季 / 21 春 / 33 秋 / 45 佳节 / 57 中秋 / 71 除夕 / 81 黄昏 / 91月 / 101 雨 / 115 雪 / 127 花 / 139 父母 / 151 儿女 / 161 女儿 / 171 邻居 / 183 相思 / 193爱情 / 207 友谊 / 219 幸福 / 悠闲 / 245 寂寞 / 259 烦恼 / 271 委屈 / 283 读书 / 295 书信 / 305 饮酒 / 315 登高 / 329 送别 / 341 叮咛 / 351 梦 / 361回忆 / 371 白发 / 383 死亡 / 391 天意 / 405 故乡 / 419 旧游 / 429 古迹 / 441 风景 / 455 窗口 / 465 跋 / 473 补记 / 475
莫砺锋,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资深教授,博士生导师,第八届、九届江苏省政协委员、第十届江苏省政协,兼任社会科学委员会委员、中国人文素质教育指导委员会委员、中文科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中国韵文学会理事、中国唐代文学学会常务理事、中国宋代文学学会会长、中国杜甫研究会副会长、中国陆游研究会会长等职务。著有《杜甫评传》《西诗研究》等,《莫砺锋讲唐诗课》获2019年“中国好书”。
四十个主题,串联起二百多首诗歌,寓解读于体悟中,可谓开卷有益。
序 我早读到的古诗是写在一把芭蕉扇上的。那时中的用空调好像还没有出现,电扇也尚未寻常百姓家,每逢挥汗如雨的季节,芭蕉扇便是人们的消暑用品。我家虽穷,也配备了好几把芭蕉扇,夏夜乘凉时人手一把,既用它扇风,也用它打蚊子。为了让扇子更耐用一些,母亲用碎布把扇子沿上一道边,以防它开裂。于是我家的芭蕉扇镶着各种颜色的布边,物各有主,很容易辨认。父亲的那把扇子更是与众不同,它的边上镶着蓝布,中间还熏着几行字。那些字是父亲的手迹,他先用毛笔蘸了浓墨在扇面上写字,然后把扇面煤油灯的火苗把它熏黑,后用抹布蘸了水一擦,一块黑底白字的镶嵌物便出现在扇面上,样子很像我们临摹用的小楷碑帖。扇面上的那几行字是: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当时我不大明白那些句子是什么意思,更不知它们是一首“唐诗”。我和弟妹们渐渐长大了,便羡慕起父亲手里的扇子来,纷纷央求父亲在我们的扇面上也熏上字。再往后,我便与父亲合作,他题字,我配画。后来我家的芭蕉扇题着几句诗,背景则是一座亭子或一株垂柳,再加上一钩月亮。于是我又读到了“但得暑光如寇退,不辞老景似潮来”“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等诗句,但我不知道它们的作者是谁,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欣赏它们。 我与古诗相识虽早,却多年未能发展为深交。一来我家根本没有多少藏书,而且只有《红楼梦》里有几首诗词,其余的书都与古诗无关。二来我在中学里一直迷恋数学和物理,对诗歌则敬而远之。然而,在我高中的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我心中珍藏了多年的关于清华园的梦想破灭了。两年以后,我来到长江岸边的赵浜村务农。又过了一年,我把所有与数理化有关的书本一股脑儿卖给了废品收购站,从此一心只读文科书了。十年,生活相当艰苦,苦恼的是没有书读。那年头图书馆根本不对我们开放,书店里也买不到我想读的书,我千方百计从朋友或朋友的朋友处借点书来读,但是杯水车薪,根本不能解我的饥渴。在此时,我渐渐地迷上了古典诗歌。 我爱上读诗的表面原因是诗很耐读,好诗更是百读不厌。一册薄薄的《唐诗三百首》,伴随我度过了无数个霜晨月夕。还有,诗易于背诵,我虽然并不想做诗人,也不相信“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的说法,但翻来覆去地把手头所有的几本诗选、词选读了又读,也把它们全都背诵出来了。苏东坡说:“暂借好诗消永夜,每逢佳处辄参禅。”他那是在玉堂值夜,明灯高照,持卷而读。我没有足够的煤油来点灯,有时甚摸黑吃晚饭,这时背诗的好处便凸显出来了。记不清有多少个风雨凄凄的夜晚,我躺在床上默默地背诗,再细细地回味,几十首背下来,寂寞的长夜便熬过大半了。 我爱上读诗的深层原因是诗歌使我感动,给我安慰。我通过读诗先后结识了屈原、陶渊明、李白、杜甫、苏轼、陆游、辛弃疾等人,他们可都是才华横溢、品德尚的物。他们屈尊我的茅屋,与夕相伴,还敞开心扉向我细诉衷肠。相处久了,我惊讶地发现原来那些伟人都是与我同样的普通人,他们的生活中有同样的坎坷挫折,他们的心中也有同样的喜怒哀乐。甚那位之李后也不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异类,我曾在雨声淅沥的春夜默诵他的词句:“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尽管我知道他那天潢贵胄的身份与我这个知青有着天壤之别,我还是被深深地感动了。“”前的学者们曾为李后主词有“民”争得不可开交,在我看来,只要能感动普通的读者,那是人民。正如金圣叹所说:“诗非异物,只是人人心头舌尖所万不获已,必欲说出之一句说话耳。”凡是好诗,是人人心头都有的某种情思的自然流露,诗人的本领在于把它说得细致入微、回肠荡气。当我读诗时,往往觉得诗人是我的代言人,他的作品是为我而写的,那样的诗当然会感人肺腑。 也许是我在茅檐底下与诗人们结下的因缘在冥冥之中引导着我,十多年后,当我以安徽大学外语系二年级学生的身份报考时,南京大学中文系程千帆教授的“唐宋诗歌”方向竟成了我的志愿。南大后,读诗成了我的专业,后来又成了我的本职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我决心把生精力贡献给古典诗歌研究,来报答诗人们对我的恩情。 专业的读诗者其实是很辛苦的,他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只读自己喜爱的作品,也不能任意停留在欣赏、玩味的阅读阶段,他必须服从现行的规定,从古诗中读出一篇又一篇的来。于是我耐着子逐字逐句地读唐诗》,其中有不少“恶诗”我再也不想读遍,怪不得孟郊曾抱怨唐人“恶诗皆得官”。于是我从《唐诗三百首》中读出了一首去的宋诗,我考出嫁名张旭的《桃花溪》其实是北宋蔡襄写的《度南涧》,这项“研究成果”实在有点煞风景。当我从事这些工作的时候,心里一直有点遗憾,又有几分歉疚。遗憾的是我在中无法充分表达我读诗时所受到的感动,因为那是不符合“学术规范”的。歉疚的是我写的文字尽管浅薄,却都是象牙塔里的东西,它们与大学围墙外面的人们毫无关系。我很想与所有喜爱古典诗歌的朋友(不限于学术圈子)谈谈我爱读哪些诗,说说我读诗的感想。当上海古籍出版社来约我编选一本中型的《宋诗选》时,我不思索便把它看作实现上述想法的一个机会,当即与出版社签了合同。没想到杂事猬集,一年过去,我才读到第五册《全宋诗》,而尚未读过的《全宋诗》还有六十多册! 这样下去,再过十年也完成不了《宋诗选》,我怕耽误出版社的规划,便提议撤销了那份合同。 诗选一时难以完成,我便产生了写一本诗话的念头。诗话的质是什么?人们并没有统一的看法。宋人许说:“诗话者,辨句法,备古今,纪盛德,录异事,正讹误也。”清人沈懋德说:“诗话有两种。一是论作诗之法,引经据典,求是去非,开后学之法门,如《一瓢诗话》是也。一是述作诗之人,彼短此长,花红玉白,来之谈薮,如《莲坡诗话》是也。”他们对诗话的定义过于严格,而且陈义过高,我要是那样写诗话,结果恐怕与差不了多少。其实早的诗话原是欧阳修“退居汝阴而集以资闲谈”的随笔,不过内容与诗有关而已。清人章学诚对诗话大加挞伐:“以不能名家之学,入趋风好名之人尽可能之笔,著惟意所欲之言。”这倒从反面说出了我所认可的诗话的某些质,即浅易、随意、轻松。我想写的诗话便是这种关于诗的随笔,是我读诗的零星感想。这些文字里没有考据、论,也没有注释、参考书目,一句话,它们在内容和形式上都不符合“学术规范”,它们发表以后不能算作我的“学术成果”。我写这些文字不是因为我对某首诗、某位诗人或某个诗学问题有了新颖的观点,恰恰相反,我想说的都是一些老生常谈,即使有些读后感是我的,我也相信在相同的阅读背景下多半会人同此心。虽说“诗无达诂”,但一首好诗所蕴含的情感倾向却是清晰可感的,我想谈的正是后者而不是前者。 作诗是高度个化的行为,黄巢落第后咏菊说“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那种激越的豪情是专属于的。但是的诗人都是普通人,他们的喜怒哀乐是与千千万万的读者相通的,这正是他们的作品家喻户晓的原因。读诗也是高度个化的行为,郭沫若从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读出了“赤裸裸地表示着诗人的阶级立场和阶级情感”,那种如炬的目光是专属于红色学者的。但是多数的读者都是普通人,他们对诗歌的理实、正常,他们对诗歌中的喜怒哀乐的感受不会有太大的出入。金圣叹说:“作诗须说其心中之所诚然者,须说其心中之所同然者。说心中之所诚然,故能应笔滴泪;说心中之所同然,故能使读我诗者应声滴泪也。”在的诗人与广大的读者之间,确实存在着“心中之所同然者”,他们的心是相通的。鉴于以上看法,我相信我读诗的感受是与读者大同小异的,我可以敞开心扉与大家交流读诗感想,不必担心别人嘲笑我的浅薄。“嘤其鸣矣,求其友声。”这本是古代诗人的心声,作为古诗的读者的我也有同样的希望。 《列子·杨朱》中讲过两个笨人的故事,一个是“献曝”,另一个是“献芹”,后者的结果是:“众哂而怨之,其人大惭。”我从阅读古诗中获益匪浅,很想向大家“献曝”“献芹”,为了避免“众哂而怨之”的结果,让我先把读诗的好处稍作介绍。 首先,诗歌能感动读者、安慰读者。汉人何休认为,诗歌缘起于“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南朝的锺嵘更具体地指出:“嘉会寄诗以亲,离群托诗以怨。于楚臣去境,汉妾辞宫;或骨横朔野,魂逐飞蓬;或负戈外戍,杀气雄边;塞客衣单,孀闺泪尽;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扬蛾入宠,再盼倾国。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既然诗歌的核心内蕴是“感荡心灵”的感情,它必然具有感荡读者心灵的强能。宋人严羽读《离骚》,“歌之抑扬,涕泪满襟”。清人卢世?读杜诗,“肝肠如火,涕泪横流”。古人如此,今人何必不然?更令人欣慰的是,正如韩愈所说:“夫之音淡薄,而愁思之声要妙。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也。”真正的好诗都是抒发胸中牢骚的之鸣,自古以来,由“欢愉之辞”组成的好诗寥若晨星。既然读诗的境界是读者与诗人之间达成心灵上的共鸣,那么好诗能感动的读者理应是心多“愁思”的普通人。韩愈嘲笑富儿说:“不解文字饮,惟能醉红裙。”如今的富豪日夜沉溺在灯红酒绿的豪华场所,也没有什么心情来读诗。只有我头百姓才是合格的读诗之人,我们才会在月白风清的良夜,对着一盏青灯摊开诗卷。读诗是我们的专利,不能轻易放弃。 其次,读诗是易于操作的行为。古诗的篇幅都很短,诗选大多是薄薄的小册子,很少有豪装的大部头。这有两个好处:一是价格低廉,无须太大的财力即能购置。二是携带方便,无论出差还是旅游,在行囊中一册诗不增加多少重量。诗选中的作品都是互相独立的,它们颠倒次序也没有关系,每次读多少首,从哪里开始,都可以随心所欲。我有时用诗选下酒,随意翻到一页,便从那儿开始读。一不小心把书合上了,也不必费心寻找刚才读到的地方,只管任意翻开一页行了。读完一首,不妨眯起眼睛回味 一番,像嘴里抿了一口好酒一样,那真是别有滋味。一旦你熟读 成诵,能背个几百首,那等于在腹中贮存了一册诗选,即使在灯 光昏暗、人声嘈杂的火车上,你都可以继续读诗。这种唾手可得的 精神享受,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读诗有这么多好处,我便要放心地向大家“献曝”“献芹”了。收入本书的四十篇诗话,是我多年来读诗的感想,它们没有什么高深的意思,也没有什么新颖的观点,但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希望它们能在同样爱好读诗的朋友那儿得到共鸣,也希望它们能在暂时还没有这种爱好的读者那古诗的作用。天下之宝,当与天下共之。古典诗歌是所有说汉语、写汉字的人们的共同财富,大家千万不要放弃对这份珍贵遗产的继承权。 2005 年8 月11 日于南京大学南秀村寓所
四十个主题,串联起二百多首诗歌,寓解读于体悟中,可谓开卷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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