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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全新正版卡达菲魔箱(陈九中短篇小说选)9787521206296作家
    • 作者: 陈九著 | 陈九编 | 陈九译 | 陈九绘
    • 出版社: 青年作家杂志社
    • 出版时间:2019-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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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 陈九著| 陈九编| 陈九译| 陈九绘
    • 出版社:青年作家杂志社
    • 出版时间:2019-11-01
    • 版次:1
    • 印次:1
    • 印刷时间:2019-11-01
    • 字数:210千字
    • 页数:238
    • 开本:16开
    • ISBN:9787521206296
    • 版权提供:青年作家杂志社
    • 作者:陈九
    • 著:陈九
    • 装帧:平装
    • 印次:1
    • 定价:45.00
    • ISBN:9787521206296
    • 出版社:作家
    • 开本:16开
    • 印刷时间:2019-11-01
    • 语种:中文
    • 出版时间:2019-11-01
    • 页数:238
    • 外部编号:30764389
    • 版次:1
    • 成品尺寸:暂无

    目 录

    你不能不读陈九(代序)/邱华栋
    卡达菲魔箱
    哗啦胜轶事
    七五八七
    常德道大胖
    列文的来路问题
    纽约有个田翠莲
    母猪沙赫
    后记

    陈九,旅美作家,主要作品有小说集《纽约有个田翠莲》《挫指柔》,散文选《纽约第三只眼》《曼哈顿的中国大咖》《活着,就要热气腾腾》,以及诗集《漂泊有时很美》等。曾获第十四届百花文学奖,第四届长江文艺·完美(中国)文学奖,及首届中山文学奖。

    卡达菲魔箱写这件事是想登一条寻人启事:潘兴,男,中等身材,前纽约长岛苏福克大学博士候选人,有要事相告。请知情者尽快通知我,酬金从厚,细节如下。
    初认识潘兴是那次把钥匙锁屋里了,不光门钥匙,连车钥匙一块儿,通通锁屋里了,而且是刚关门就想起来,咣!哎哟喂,钥匙锁屋里了,我钥匙!别提多窝囊了。没辙呀,气得我这通死踹,把门震得哐哐响,满楼道地震赛的。边踹我还边琢磨,珍妮休明天才回,要她在就好了!珍妮是我们系实验室辅导老师,永远一身牛仔裤运动鞋,正儿八经的美国白妞儿女汉子,天下没她不会的事儿,特别是开锁,甭管门锁还是车锁,只要珍妮到场,嘁里咔嚓,稳拿。你说这不倒霉催的嘛,偏赶她不在我把钥匙锁屋里,看来非得翻晾台了,客厅的玻璃拉门应该没锁死。我正磨叽呢,只见一男同胞横空出世呈现在我眼前,他中等个儿,不胖不瘦,关键是身着中山装上衣,注意,不是西装不是夹克,是中山装,四个贴口袋儿外加直立翻领儿,洗得还有点儿褪色,像个上世纪六十年代小知识分子,恍若隔世戳在我面前。心说这可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地面儿,长岛苏福克大学,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怎么中山装都出来了?我正一头雾水没缓过闷儿来,“中山装”开了口:钥匙锁里了?
    啊。
    踹门管蛋用啊?
    依着您呢?
    开呀,依着谁也得开门呐!
    多新鲜呐,能开我还……起开,你起开。
    说着他把我拨拉开,赶巧有个女生打此路过,他找人家借了个头发卡子,就原始那种,铁丝打个弯儿,像篆体的人字,哎,对对,就这个。他背对着我,也不知怎么鼓捣的,就十几秒,不对,十秒,五秒,反正刚一碰门就开了。我嗷一声叫起来,哎哟,简直太了你,比珍妮都牛!珍妮?哦,是我们系一教,也会开锁。说着赶紧将“中山装”让进屋,我叫胖子,您进来坐会儿?他却摆摆手说,不价了,门开了就得,回见您呐。就在他转身欲行之际,我阴错阳差冒出一句,哎,我有龙虾,请您吃龙虾吧?他听罢一顿,您,真有龙虾?您看,这能有,个个儿活!您有几只?什么叫几只啊,想吃几只有几只,这么跟您说吧,瞧见那个大冰箱了吗?啊。您自己打开瞅瞅。“中山装”二话不说一把将冰箱门拉开,龙虾因塞得过满哗啦撒一地,到处爬。这回轮到我让他开眼了,他兴奋得直叫,哇,是真龙虾哎。废话,可不真龙虾么,说螃蟹我得干呐。
    是这么回事,我当时勤工俭学,跟个叫老史的老外船长天天出海捕龙虾。凡缺胳膊少腿或卖剩下的,老史就让我带回家。我哪吃得了这么些啊,久而久之早腻了,你扫听扫听苏福克大学中国留学生尤其女的,谁没吃过我的龙虾,谁不知道我胖子的大名!“中山装”听罢点头一笑,竟坐下跟我聊起来。他自我介绍说他叫潘兴。“潘兴”?潘兴式导弹的潘兴?没错,就这俩字。嘿,那我还叫“飞毛腿”呢,当年冷战时期美国潘兴式导弹不正对苏联的飞毛腿吗,咱俩不搭不配正好一对儿。
    谁想到不聊则已,一聊真投缘。潘兴不仅跟我一样北京人不说,愣还住在中关村十一楼,跟我住的人民大学一街之隔,正经街坊。他在苏福克大学读机械学博士,我读环境工程,同属工程学院,不缘分吗?可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潘兴?他说他刚从法国转学过来没几天。嚯,还法兰西,我说呢,以后想吃龙虾奔我这儿,管你够,不过你打哪学的这手绝活,太牛了,跟我们系珍妮好有一拼。这么说还是个女的?没错,一美国大妞儿,金发碧眼人高马大,哪儿都大,整个一浑不吝的主儿。她也会开锁?对,能开很多锁,那天我把车钥匙锁车里,珍妮用个铁片哗就打开了,一秒钟。铁片,长条那种?没错,长条铁片,你行啊潘兴,行家呀,你说你有这两下子还读个屁博士呀,咱俩直奔花旗银行金库不齐了?潘兴呵呵笑起来,他身上的中山装让我有挥之不去的疑惑。
    你这身儿,怎么意思?
    什么怎么意思?
    当他意识到我在说他的衣服,反问道,你不觉得这是范儿的吗?觉得,我当年也这么穿,可现在我敢说,不讲全美国全纽约,就咱苏福克大学,你这身肯定蝎子屎——独一份儿。那又怎样,我感觉好就行了,衣服又不是穿给别人的。这倒也对,你这款配上三接头儿皮鞋,知道我想起谁了?谁啊?陈景润,那个“一加一不等于二”的数学家。你说他呀,就住我家对门儿,你认识他?好么,说着说着都对门儿了,世界真是不大。我连忙跟潘兴解释,我哪认识他呀,他又打不开我的锁,我认识你不比认识他强,咱别光聊天了,你就兹当再帮我一忙,这些龙虾你敞开吃。那,我可就不客气啦?!我们哥儿俩是龙虾加小二,二两装的小瓶二锅头,吃得是落花流水浑然天成。
    酒过八巡,潘兴的话已经很多了。他生在天津,不到一岁随父母搬到关村学宿舍,从此在这儿长大。我连忙打断他,缘分呐,我也生在天津,三个月跟我妈到北京再没离开,不过我姥姥还在天津,每年暑都回去看老太太。什么,我姥姥也在天津,长沙道二十七号,就民园体育场对过儿。真的呀,可你这开锁的本事怎么学的?咳,潘兴一声轻叹,六岁那年有在外面疯玩弄丢了大门钥匙,怕我爸揍我,被逼无奈凭记忆用竹子做了把钥匙,嘎嘣一下愣把门打开了。什么,用竹子,那时大门钥匙不都铜制罗马式,一根圆柱前边有个棱子,上面带豁口?没错就这种,你们人大宿舍也那样?没错,后来呢?后来就刹不住车了,见锁就开,如履平地,甭管是拨簧的弹子的,对数的双开的,还有一种鸳鸯锁,两把钥匙同时开,只要落我手里,两秒钟一准拿下。
    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什么,忙打断他,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件事,当年科学院“丢档案”事件听说是个中学生跟同学打赌干的,连英式保险柜都给打开了,有这事吗?潘兴眼睛一亮,这事儿你都知道?多新鲜呐,我们人大附中还传达了呢,莫非是你小子?哈哈哈哈,朝这看,英国索式,朝这看胖子!潘兴笑得前仰后合。不对吧,不说那小子后来进去了吗,好像什么盗窃罪?话音没落我就后悔了,瞧你丫这张臭嘴,纯属找抽型,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想到此言一出,潘兴脸色骤变,他激动得颤抖起来,厉声对我嚷道,我潘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除了开锁我从不行窃!言罢唰地起身而去头也不回。只剩下半截儿龙虾半杯小二在桌上发呆,折着他刚才的畅笑。我靠,牛人就是任耶。
    人们都说北京爷们儿局气敞亮,但也有致命弱点,胡吹乱侃,到处抖机灵。第二天一到学校,正好上珍妮的实验课。我发现大都市出来的都特能忽悠,天下没他们不知道的事儿,这个珍妮也大大咧咧口无遮拦。刚见面我就迫不及待把昨天遇到潘兴显摆给珍妮听:正当紧要关节之际,突见旁边闪出一人。谁呀?只见他赤眉红发,脚蹬一双风火轮呼呼作响,对我问道,你的,什么的干活?我?我的,钥匙锁屋里的干活。听到这儿珍妮不屑一顾,少来了胖子同志,你在演脱口秀,有赤眉红发的人?没有吗,你太孤陋寡闻了珍妮同志,古代的神仙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不知道吗?那你这个潘什么兴也下过五洋捉鳖呀,吹吧你?嘿,还别抬杠珍妮,人家潘兴可是号子里出来的。什么是号子?不懂了吧,号子就是监狱!你说他进过监狱?珍妮惊讶得睁大眼睛。进过监狱怎么了,这还不算下五洋捉鳖吗,监狱就是地狱,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珍妮一顿愣住了。我接着刚才的往下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赤眉红发轻轻将我拨至一侧,大吼一声“疾!”你猜怎么着珍妮同志?怎么着?门,它开了。
    胡扯,你肯定胡扯。
    信不信由你。
    你说他把锁打开了?
    而且不用钥匙。
    不信,我信。
    正赶上下课。实验课辅导老师不算教师,也无须高,跟学生关系比较随便。珍妮虽说是未婚女,我俩聊天儿完全像哥们儿一样,甭管说什么都无所顾忌。有件事我都不好意思提,那天聊起来来美经历,我小声嘟囔了一句,来美两年什么都见过,就没见过。其实我开个玩笑,随便一说。嘿,万没想到,当晚珍妮把电话打到我宿舍,胖子你出来。出来,这大半夜的?废话,别想歪了,我在你门口车里等着呢。她也不说这是奔哪儿,干吗去,左摇右转拐进一家小门脸儿。好么,一进门我就蒙了:白花花闪动的可都是大胸脯子!我靠,长这么大咱顶多见过个把,这么多凑一块儿还真头一回。我刚要捂眼,珍妮揶揄道,装什么呀你,合理合法怕个屁啊?哦,合着这事不违法?废话,违法能开店吗,只要不摸不碰,当然,她让你摸除外,就这么干看违什么法?不用另打钱吗?不用,叫杯啤酒,想给小费凑近点儿,不想给坐远点儿,你一坐人家就懂了,不会为难你。瞧把你吓的,你不说法国女人都睡过吗?就这句把我噎住了,脸臊得通红,我那是瞎吹,一个穷学生又是捕龙虾的,哪儿睡法国女人去呀,我倒想呢。
    我和珍妮边说边走出实验室,她的安静让我有些意外。没事吧珍妮?我问。你说的潘兴真有那么大本事?她仔细盯着我,搞得我不知所措。说实在的我没觉得她那两下子能比潘兴强,人家潘兴竟开过英式保险柜,制造了闻名遐迩的“历史事件”,正儿八经是虫子。珍妮虽说也不简单,到底见过多大世面我真吃不准。犹疑之间,只见珍妮指着实验室大门的门锁问我,这种锁潘兴能打开吗?我定睛一看,发现它跟我宿舍的十分不同,是先按数码再用钥匙,双层保险。我犯嘀咕,且不说那天跟潘兴不欢而散,就算没这事他能打开吗,这可是美国特制的锁哟!可既然牛皮已吹出去,刚说潘兴是神人,又不能说他不行。应该没问题吧。我模棱两可道。
    什么叫应该呀?
    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好,那就好。
    说着珍妮把实验室钥匙塞我里,胖子,麻烦把它放我桌上,我得赶紧上趟洗手间。我照她说的办,心中不免疑惑。就在我离开实验室时,只见珍妮反身咣啷把大门撞上了,震得满楼道嗡嗡响。等等儿,你怎么把钥匙锁里了?珍妮嘻嘻一笑说,叫你的潘兴神人来开呀,否则下节课谁也别上!别开玩笑啊珍妮?我像开玩笑吗,我还会告诉系里是你胖子把钥匙锁教室里的。嘿,你不能这么做珍妮,咱俩可是换命弟兄!去你的胖子,谁跟你换过命。说罢珍妮扭身要走。我想想不对,万一潘兴打不开珍妮又不在,下节课受了影响,我是这门课教授的教,浑身长嘴也说不清啊!我死气白赖叫住珍妮,对她说,这么着,你要真有种就挨这儿等着,你不不服吗,不是想跟潘兴叫板吗,今儿我豁出这张老脸把他叫来跟你比画,是骡子是马你俩自己遛遛,别跟我较劲行吗?行,没问题,本姑奶奶还不信邪了,倒看看你这个潘什么兴有多大本事?得,珍妮姑奶奶,我可把丑话说头喽,要潘兴比你强你得再请我看,咱换一家,找个年轻点儿的行吗?大色狼臭胖子,要输了本姑奶奶亲自脱给你看还不行?哎哟喂,这可你说的,有啦,有啦!
    珍妮在楼上等,我下楼去找潘兴。那天喝酒他说过他办公室在二楼,博士候选人都有办公室,无一例外。我没乘电梯,我不习惯事事用电梯,在国内我家住人大林园楼四层,根本没电梯,每天上下八百多回不也没觉得怎样?就在我下楼时分,听到楼梯下面恍若飘出声响,好像什么人在穷嘚啵,嘀嘀咕咕听不清讲什么。我步履放轻,轻轻走正如轻轻来,千万别惊动楼下这片云彩。当我侧脸儿能瞅见人时陡然发现,竟是潘兴!这哥们儿还是那身中山装,自己在对着墙说话,他是一个人,墙算另一人,俩人展开对话,玲珑塔塔玲珑,玲珑宝塔第五层,五张高桌二十条腿,五个五本经,……西北风一刮,唔儿了哇啦响唔儿嗡。好么,我一听差点儿喷出来,合着您跑这儿唱西河大鼓来了,还马增芬的绝段儿,这不撞我口上了嘛,知音那咱,当年在天津跟我们老爷子逛谦德庄小戏园子,这段儿是他的,回家路上还练呢,唔儿了哇啦响唔儿嗡,一到这就卡壳,当时我就五六岁,我都听会了老爷子也没整明白。想到此心里一阵放松,大撒把的感觉,我故意猫腰先不吭声,等他刚刚“西北风一刮”,踩着点儿我就接“唔儿了哇啦响唔儿嗡”,什么叫童子功啊,什么叫娃娃腿儿啊,五六岁学的本事一辈子忘不了,那是条件反,叫功夫太欺负你了。
    我算整明白了,嘛叫缘分?缘分就是拖不垮打不烂的情感,你就手撕鸡,剁饺子馅儿,也掰不开的相互关联。剁饺子馅儿这个形象,剁碎了,剁烂了,还得包在一个皮儿里,缘分就是饺子,我跟潘兴就属饺子一类。就我这句“唔儿了哇啦响唔儿嗡”显然把潘兴感动了,他愣没停,接着往第六第七层唱,我全接唔儿了哇啦响唔儿嗡,到点就给他怼上,闹半天男声二重唱的《玲珑塔》比马增芬不差。赶潘兴往第八第九层唱时,我果断叫停了他,咱停停行吗兄弟?楼上需要你。需要我?需要的正是你,我的好发小儿耶。
    然而,当潘兴一听是要开锁扭头便走,面部也平直起来。我一把扽住他,只说了一句:兄弟,当年我也进去过,东城分局,就关在香饵胡同。为……为什么呀?潘兴没再挪窝儿。说了怕你笑话,“铁一号”知道吗?不人民大学旧址吗?对呀,就为在那儿偷书被抓了。听到这句潘兴把我扽他的手挪开,偷书被抓,没说实话吧?得,你潘兴火眼金睛,我也不掖着藏着,是这样,小时候我在那儿见过一张南宋皇帝给缅甸土司的牒文,那天跟同学吵起来,我说缅甸曾属中国,他们不信,非让我把牒文亮出来,否则是造谣。我一气之下钻窗户进去,出来时叫人发觉了,直接扭送东城分局。你找到牒文了?找到了。真找到牒文啦?真找到了,还在老地方没动,他们说我盗窃文物,否则不至于。那牒文呢?让没收了。哎哟完了,这下瞎了,落他们手里还有好!潘兴急得直跺脚。我借机赶紧试探他,我说潘兄,牒文肯定找不回来了,不过咱言归正传,记得跟你提过的珍妮吗?就那个美国大妞儿?没错,潘兄可否跟她切磋一下“锁艺”?接着我把刚才跟珍妮的互动往细了一说,潘兄,你兹当给我个面子,把她镇住完事,咋样?潘兴的表情平静下来,说切磋就免了,不存在这个问题,我就帮你把门打开吧。行,那也行。
    潘兴跟我上楼,直奔实验室门锁而去,中山装一角被走路带风扬起,一张一合像在说话。只见珍妮迎上前来,冲我们就喊,潘兴吗,我是珍妮,你的风火轮呢,你不脚踏风火轮吗?潘兴一愣。我连忙小声用中文解释。于是他急忙应对,你好珍妮,风火轮忘家了,开这种锁用不着风火轮。潘兴边和珍妮握手边问,有密码吗?八三四一,珍妮随口答道,语调似有迟疑。潘兴一听笑起来,嚯,闹半天老美也喜欢这个数?可话没说完他眉头一耸,不对,密码不对,不过没关系,已经开了。人家潘兴把锁都打开了珍妮才又叫起来,欧买嘎,抱歉抱歉,是八五四一、八五四一。潘兴莞尔,说很高兴认识你珍妮小姐,然后转身欲行。我只好陪他离开,顾不上瞠目结舌的珍妮,她被潘兴镇住了。唯有敞开的实验室大门轻轻微启,吱的一声,像西河大鼓的小过门儿。
    2从此我和潘兴的“小日子”渐入佳境。我屋里冰箱对他不设防,我什么对他都不设防。我们哥儿俩是清蒸龙虾、姜葱龙虾、龙虾沙拉、龙虾饺子、龙虾打卤、龙虾火锅,就差把自己变成龙虾。还别说,潘兴就好这口儿,龙虾加小二,别的酒他不稀罕。得亏长岛离纽约不远,小瓶二锅头五块一瓶管够,喝完直奔法拉盛再整一箱回来,那里号称是纽约第二中国城,满天飞舞着中国货,别提多方便了。
    那天周末喝大酒潘兴问我,胖子,带我一块儿到海上捕龙虾如何,我想见识见识。他意思我当然明白,这哥们儿脾气古怪对什么都好奇,吃了这么些龙虾,该琢磨怎么抓了。我故意跟他卖关子,还别说,我们船上正好有个旧铁皮箱打不开,是老史,就那个老外船长他爷爷留下的,你肯定没问题,转天我跟他提,不过你开锁的绝活儿能否向我也传授一二呀?听到这话潘兴叹口气缓缓道来,唉,胖子,不是不教,也没人教我呀,那纯粹是一种感觉,我拿东西往里一探,锁里形状便浮现眼前,你叫我怎么教?我一惊,哇塞,原来潘兴还如此地温柔哦,好感动耶。借着酒兴他继续说,其实吧胖子,见多也就不怪了,现在我根本不用探,一看就知道里面嘛样儿。锁的本质都是物质抵抗物质,变换的只是表面文章,数码啊啊,都是锁之上的形式而已,只要这个物质可以活动往返,就一定有多种开启方式,这是的。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胖子,锁其实是一种哲学,是人类自我挣扎自我束缚的产物。我已经烦这个了,这么说真不是故意显摆,越来越没劲,人类的自以为是已不可救药,不作不死,这都一帮什么猴儿啊?
    欧买嘎!
    就上面这一小段儿,让我找不着北整个蒙圈,开锁愣开出哲学了,闹半天哲学不属于哲学家,而属于身怀绝技的人。这让我自惭形秽:学什么开锁呀,学得会开锁也学不会哲学啊!可我就纳闷了,难道开锁真没诀窍吗?听到这儿潘兴摇摇头,他把杯中酒一撩而尽反问我,胖子,总说“使尽浑身解数”,何谓浑身解数?这个,就是个比喻的说法,表示想尽一切办法。不对。不对?一听不对我赶紧给他再满一杯,这哥们儿特能喝,听他接着白话。浑身“解数”是确有此物。确有此物?人这种猴儿吧,是带着解数来到世间的。在哪儿呢,我没瞅见呐?潘兴扬扬胳膊,胳肢窝底下、肋条骨上、肚脐眼,到处都有,要怎么说浑身解数呢,不幸的是,生下时解数是关闭的,像开关一样没打开。那怎样打开呢?潘兴一声轻叹,没人知道,全靠撞大运,绝大多数人的解数永远打不开,只有极少数人歪打正着嘎嘣儿开了,开就开了,很难再关上。这么说,你开锁是因为打开了一个解数?正是。当年我用竹子做钥匙,只觉心中一亮,开锁时毫不怀疑,肯定能打开,仿打篮球的投篮,出手便知有没有,这就是解数的作用,要不干吗叫解数不叫闭数,而且还浑身解数呢,因为古人早有同感,不是我潘兴杜撰的!这么说来,当年梅兰芳唱戏?解数。齐白石画画?解数。爱迪生发明?解数。不对呀,怎么解数都是过去打开的,现在少了呢?问得好!潘兴笑起来,因为生活越艰苦解数越容易打开,越舒适反倒越没戏,老天爷早厌倦人类的贪婪,再给你们解数还了得吗,遗憾的是明明没什么解数还偏要抖机灵,只能越弄越糟。哎呀潘兴兄弟,你这么一说就顺了,否则很多现象都没法解释。我顿时对潘兴佩服得是乌泱乌泱的,来,咱接着喝,一口儿闷了,走着!
    打那一刻起我成为潘兴的崇拜者,现在叫粉丝,“潘粉”。我这个潘粉可不白当,处处为他着想。我一直记着珍妮当时对我的承诺,兹是潘兴打开锁,她得让我们看她一对儿大波,不是隔着衣裳,必须看真的。我借着七分酒兴试探潘兴你再哲学家也是男人,男人都一德行,谁也甭装。哥们儿你这方面,咋样?哪方面?当然妞儿戏了,珍妮俩大波不想??吗?潘兴笑了,你开玩笑呢吧胖子?我像开玩笑吗,实话告你,当时开实验室门锁她可答应过我,打开就让咱看,至少请咱俩看场。她真这么说?多新鲜呐!算了吧胖子,女人的话不能当真,咱俩有酒喝有龙虾吃不挺滋润么,你以为女人便宜那么好占,跟她们纠缠没好果子吃,不?等着吃亏!哟,没看出来,行家呀潘兴?废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潘兴虽这么说,但男人间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关系立马亲密升级。好关系必须经过坏考验,这才是好坏的辩法,没坏就没好,好到头儿肯定干坏事儿,好好坏坏坏坏好好,好生坏坏生好,无穷尽也。得,瞅见没有,跟着潘兴混锁没开成,先当哲学家了。倒不是我夸自个儿,咱真有这个,只不过跟潘兴不一路,他是技术哲学,我是妞儿戏哲学,比他的实惠多了。
    不过话可又说回来,跟潘兴提珍妮,借着酒劲儿话甩出去了。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心里却冉冉浮起郁闷。明明珍妮说给我看,又加潘兴了,这一加还有好儿,俩开锁的还不合并同类项腻一块儿去。你也是,早干吗去了,珍妮当年请你看嘛意思,抄家伙呀,管那干吗,先过一水再说呀,合着前锋好容易把球带到门前,倒跟守门员聊起来了。不是我说你胖子,天津人讲话,太山药蛋了你,破茶壶全长嘴儿上了,除了白话嘛不会。亏得潘兴是半仙儿,让你心服口服,要赶上个啤酒庸人,还不一口血喷出个长江中下游,非打起来不可。也罢,咱就当唱出《红娘》,宁拆一庙不破一婚行。无奈的是,这种情绪愣让我抻了珍妮好几天没搭理她,我不得把这口窝囊气捋顺了呀?她跟我说话我就打马虎眼,好像嘛也没发生,就不提潘兴二字。潘兴这边我也装糊涂,该吃吃该喝喝妞儿戏不往嘴上搁。可奇怪的是,这哥们儿跟我玩儿起清,根本不抻珍妮这根线头,反过来还催我带他出海,令我疑惑。心说什么套路啊,还有比泡妞儿更迫切的吗。男人不好色一般两种情况,要么家伙事儿不灵,要么人怪。我在洗手间瞥过他的家伙,个儿不小,不应该,人倒是真够怪的,满脑子空灵诡异,与正常人完全不在同一空间,脾气也捉摸不定,高兴起来像孩子,说板脸板脸,比如那次喝酒,不就提了句监狱嘛,有什么呀,好像谁没进去过似的,至于扭身就走吗?可人就这么贱,没辙,我上辈子欠他的,就稀罕他,服他,情愿为他两肋插刀,毫无道理。再者说,关羽身边不还有个周仓么,要不大刀谁扛啊。特别像这种异禀之人,有句老话叫“峣峣者易折”,别看他们成天人五人六的,咔嘣一下说折就折,有我在兴许还能保着他点儿。小时候我姥爷总跟我念叨,温功课呐胖子,差不多得了,别嘛都想拔尖儿,记住喽,日中则昃,月盈则食,而况人乎?嘛意思姥爷?嘛意思,树大招风打头鸟,平平安安比嘛不强?当年小孩儿听不懂,现在想想真这么个理儿。红尘滚滚沧海横流,在意的是权力钱财,神仙算屁呀,七仙女下凡不也织布耕田吗?江湖赌的是命不是才。前两年美国艾奥瓦州有个屠宰场,杀牛车间二十来口子同时中四亿美金劲球大奖,悬点儿让公司关张,这就是命。潘兴有才中得着奖吗?我还挺牛呢,能敞开吃龙虾,全本《玲珑塔》,不牛吗?到美国那天起我就买彩票,别说四亿,四块都没中过。“否极泰来”倒过来也对,泰极否来,历史是圆舞曲,施特劳斯就是历史学家,好坏来回兜圈子,嘭嚓嚓,嘭嚓嚓……既然潘兴非要出海,没问题,这个可以有。那天心一软,我心对他总是软的,真把这小子领船上去了。船史只顾抽烟喝酒说脏话,整条船全由作,稳拿,我是稳拿呀,好好儿在潘兴面前露了把脸。正赶上阴天下雨,初春的凌晨格外黑暗,驶出杰逊港时依然伸手不见五指。上船时潘兴拽着我袄袖不撒手。我说你先撒开,他偏不,非扽着。你不撒我怎么挎呀?说着我咔嚓一声猛推的机栓,吓他一跳。抓龙虾还带?废话,碰上偷龙虾的就得开,这才是海上的语言,抽屉里还有把短的,要不你揣上?哦不要不要,我不会打。潘兴往后一躲,这才把拽我的手松开。我暗笑,这一套都是头回上船老史耍给我的,给我个下马威,我原封不动全怼给潘兴了。
    黑暗中,龙虾船沿着隐现的航标航行。我全神贯注紧盯着被夜色虚拟的前方,耳边潘兴的喘息声像呜咽的排箫时缓时急。开始我以为他只是紧张,完全被黑暗中的大海吓尿裤了,就像我次跟船史出海那样,当时我怕的就是,万一老史一起兴把我推海里咋办,漆黑的海上谁知道我存在过?想到这儿我把一瓶打开的威士忌递给潘兴,喝吧兄弟,只有烈酒才能压住恐惧,你知道哥伦布航海都带些什么吗,半船舱的威士忌,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了吧?因为大海本身就是酒徒,情中人,它只喜欢爱喝酒的水手,一切胆怯在海上都死路一条,你得这么想,反正是死,畏惧着死不如放肆着死,只有放肆才能活下来,为嘛西方近代文明都始于海港,那是死而复生的地方,也是生而复死的地方,文明是人类发酒疯后创造的,好好琢磨吧兄弟。黑洞。你说什么?黑洞。潘兴又重复一遍。我发现他的目光向漆黑一片的海面飘摇迁延,对着我款款说道,黑洞的意思是,一切物质和作用力在向一个空间散发时得不到反,因此也失去自身存在的真实。此时此刻咱俩连同这条船,除我们自己认为存在,其实未必存在,我们驶向前方却没有任何反,连说话的声音都似有若无,看来世界是在有无之间交替变换着,你不觉得吗胖子?他冷不丁发问让我没反应过来,我又不懂什么黑洞白洞,只得装深沉,紧紧凝视前方不吭声。此刻的黑夜已不同于出发时的样子,阴雨的黑是浑浊僵滞的,而此时的黑开始发蓝,透出敲击琴键般的清脆,天分明在放晴啊,我顿时兴奋起来。
    潘兴兄弟,先把这口干了。
    为什么要干了?
    哥用黑洞给你变个魔术。
    变个魔术?
    让你瞧瞧嘛叫真正的精彩!
    说话间我将舵轮猛一把打向左侧,虽然看不见,但我坚信龙虾船正在海面上大角度漂移,划出优美的弧线,船的右侧完全向东方展现出来,我甚至听到船舷与海水摩擦发出的刹刹声。潘兴你勒住喽,快往右看,变变变变,变!随我的喊声,就这一瞬,绝暗中砰地闪出一簇火苗,尚未看清又沉入海底。瞧见了吗潘兴?我……我不确定。他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巨大的金黄色半圆体在我们眼前,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轰地跃出海面,金红色的光泽顺海流扑面而来,天仍是黑的海也是黑的,只有中间的红色,稠密得像岩浆一样滚动翻腾着,分娩一样迫不及待冒出了海平面。浪花顷刻雀跃起来,此起彼伏的涛声像雄浑的合唱军团,给这个混沌初开的时刻带来庆典般的仪式感。阳光尝试着,开始在浪尖上恣情起舞,此刻的光芒绝不是直线的,完全不是,而像炉前工捅开渣口的瞬间,铁水奔流钢花四溅,整个海面顿时燃烧起来。那是大海与太阳的绝恋,等待得过久,相拥的迅速转化为赤裸的纠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论怎样交集也难以拯救彼此的表达,分不清何处算海水,哪里是火焰!潘兴被这一幕震惊,他迟疑了一下,突然推开我向甲板奔去。我一把搂住他,生怕他掉进海里。他在我怀中挣扎着大叫,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升者为天……你疯了吗潘兴?说着我用缆绳紧紧绑在他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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