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语言字之学
小学略说（上）
小学略说（下）
论中国语言统系之演讲
字的通借
白话与文言之关系
驳中国用万国新语说
论汉字统一会
《新方言》序
《小学答问》序
《文始》叙例
讲文学
文章流别
文学略说
与人书
论式
辨诗
董婧宸，文学博士，现供职于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古代汉语研究所，主要从事传统语言文字学和章黄学术的研究。
今欲知国学，则不得不先知语言文字。此语言文字之学，古称小学。盖古者八岁人小学，教之识字，其书与今《千字文》相类。周有《史籀篇》，秦有《苍颉篇》，汉有《凡将篇》《滂喜篇》《急就篇》，大抵非以四字为句，即以七字为句，取其便于诵习，故以小学为名。
然自许叔重创作《说文解字》，专以字形为主，而音韵训诂属焉。前乎此者，则有《尔雅》《小尔雅》《方言》，后乎此者，则有《释名》《广雅》，皆以训诂为主，而与字形无涉。《释名》专以声音为训，则否。又白李登作《声类》，韦昭、孙炎作反切，至陆法言乃有《切韵》之作，凡分二百六韵。今之《广韵》，即就《切韵》增润者。此皆以音为主诂属焉，其于字形略不一道。合此三种，乃成语言文字之学。此固非儿童占所能尽者，然犹名为小学，则以袭用古称，便于指示。其实，当名“语言文字之学”，方为确切。此种学问，《汉。艺文志》附入六艺。今日言
小学者，皆似以此为经学之附属品，实则小学之用，非专以通经而已。周、
秦诸子，《史记》《汉书》之属，皆多古言古字，非知小学者，不能。
若欲专求文学，更非小学不可。汉时相如、子云，唐时韩、柳，皆通小学，故其文字闳深渊雅，迥非后人所及。中间东汉、六朝诸文学家，亦无不通小学者，一披《文选》便可略知梗概。然白中唐以后，小学渐衰。韩退之言：“凡作文字，宜略识字。”可知当日文人已多不识字者。自宋以来，欧、曾、王、苏诸家，皆于此事茫然不省。欧阳作《集古录》，虽于钟鼎彝器有所考征
，而文字之原非其所识。
曾氏长于校勘，但于形、
声相近者，略施检点，其源流则非所知也。王、苏四家尤为可笑。王氏《字说》，恣意武断，苏氏问以“犇麤”二字，何不以从鹿者为奔，从牛者为粗？王遂不知所对。要之，二子本未读书，点画真俗，尚不能辨，近比欧、曾，又若一龙一猪矣。诗人当通小学，较之专为笔语者，尤为紧要。唐时李、杜无论矣。虽至两宋，诗人亦尚有见及此者。自元以下，此风亦绝。明时，七子宗法盛唐，徒欲学其风骨，不知温醇尔雅之风，断通俗言所能支配。清时王、朱二子，则又以运用僻典为能事，造字遣辞，不能由己，更佣猥不足道矣。要之，文辞之本，在乎文字，未有不识字而能为文者。加以不明训诂
，则无以理解古书，胸中积理，自尔匮乏，文辞何由深厚？吾生几四十岁，所见能文之士，大抵未能识字，扰扰焉作报章为策论者，固不足道。其在内地植根深固，称为文学大家者，亦或略读《说文》，粗明雅训，而终不能冰识理解，故但能用其浑沦固有之名词，而不能以己意分合，此则文学所以陵迟也。译书之事，非通小学者，亦不为功。所以者何？通行文字，所用名词，数不逾万，其字则不过三千而已，外来新理岂能以此包括？求之古书，未尝不有新异之名词，可相影合，然其所涵之义，究有不同。呼鼠寻璞，卒何所取？若非深通小学，何能恣意铬化？晋、唐之世，译典者，大抵皆通小学。今观玄应、慧琳二家所作《一切经音义》，慧苑所作《华严经音义》，征引小学诸书凡数十种，可见当时译经沙门，皆能识字。而文人之从事润色者，亦知遵修旧文而不穿凿。今则不然，略习制义程式，粗解苏、王论锋，投笔从戎，率尔译述。其文辞之诘诎，名义之不通，较诸周诰殷盘，益为难解。此新译诸书所以为人蔑视也。如上所说，则小学者非专为通经之学，而为一切学问之单位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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