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本书是漫话以爱情为主题的英诗。德哲学叔本华认为:书籍可分两种,一种以题材取胜,“其独特之处全在于写作的客体。因此,某些书无论其作者是谁,都可以成为重要的作品”;另一种是“以写作者做出的思考见长的书,其独特之处在于写作的主体。”(《论写作和文体》)以题材取胜的书,大多记录了作者独有的个人经历,例如回忆录、自传、纪实文学等;以形式(或曰文笔)见长的书,写的却往往是些历久弥新的永恒话题,只是融入了作者独特的视点,采用了作者独有的论述方式。本书漫话的爱情,便属于此类话题,本不算新鲜,但永远被人热议。以爱情为主题的英诗,并不都是浪漫的情歌与缠绵的恋曲,而往往包含了对人生和世界的感受和评价,爱情观是这些思想的集中反映。我在本书译出的48首英诗,是16世纪到1纪四间英国18位著名诗人的作品。除了以爱情为主题的诗作,这些诗人当然更有主题的名作,但限于本书的主旨和篇幅,只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了。本书的书名《任的七弦琴》,来自公元前6世纪古希腊抒情诗人阿那克里翁(Anacreon)的《颂诗集》,英国浪漫派大诗人拜伦在《爱的初吻》一诗中引用了它(见本书第十二章)。七弦琴是一种小竖琴,又称“抱琴”或“里拉琴”,其拉丁语是barbito,其英语为lyre,古希腊人常用它为诗人和歌手伴奏,故又曾被译作“诗琴”。阿那克里翁的那首诗说,他本想写出荷马史诗般的宏伟诗篇,但他的七弦琴却很任(wayward或rebellious),只能演奏爱情。“任的七弦琴”是个很好的比喻,表示情诗与恋曲是诗人难以自禁的心声,是诗人的世界观和爱情观的标本。本书是英诗漫话,是文学随笔,是译诗札记。我在书中翻译和点评的英诗都是名家名作,但不一定都是佳作(例如斯威夫特的诗便不算上乘)。结合诗作议论爱情,要求诗作本身能提供议论的“由头”或契机,因此,一些名诗入选本书是因其思想观点,并不因其诗艺。还有些诗与诗人的爱情生活密切相关,也选入了本书;要了解诗人的爱情观,这些诗是的材料。本书字数不多,却慢腾腾地写了八个月,其因有二:其一,写作的过程首先是读书的过程。若只想就诗论诗,写起来便很轻松,随意拈来几首诗词,信笔由缰,亦无不可。而若要翻译和评析不同历史时代的英诗,便应知人论世,广采众说,再做出入理之论,虽不算做学问,但竟不能敷衍。因此,收集和阅读有关书籍和网页资料便占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古罗马谚语说“写一读二”(i scribit bis legit),这实在是经验之谈。其实,“写一”何止要“读二”,“写一读十”亦不为过。其二,识者一向认为诗无达诂、诗不可译;极言之,尤其不可汉译,因为中国古代诗词的成就太辉煌了,英诗属于另一种表音表义体系,与中文诗迥异,意态相去甚远,殊难“归化”,故英诗汉译只能在这两种体系之间挣扎前行,甘苦自领。因此,翻译本书里的英诗又占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在追求功利的社会里,读诗、品诗、译诗应算一种。这是典型的“慢生活”,需有闲适,更要有闲心。近二十年来,我翻译了多种学术和文学作品,其中也有诗歌译作,但不曾再写新书。撰写此书,使我重读和初读了更多中外文书籍,也使我能将英诗汉译的体会诉诸笔墨。我愿与同道共勉,以自己的努力,营造和守护我们的精神家园,因为其中有我们的过去,更有我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