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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像天鹅湖(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2021年卷)唐嘉璐
¥ ×1
总序 袁 鹰/1
序 开阔地带的开阔写作 邱华栋/5
天鹅湖 1
半月湾 21
向阳之花 44
红玫瑰 62
人鱼之歌 76
教书先生 100
审判 118
给狼一个吻 135
捕鱼记 173
唐嘉璐,1992年12月生,新疆作家协会会员,现居新疆石河子市,2014年于西南民族大学法学院,现就职于新疆厅交警总队高等级公路支队。发表作品有《天鹅湖》、《半月湾》、《人鱼之歌》等短篇小说,写作手法不拘一格,擅于将现实融入幻想之中,创造带有奇幻色彩的故事,从而带给读者更加独特的体验。
1格罗夫高举着榔头,一下又一下击向地面。夕阳在他粗犷的脸上镀了一层血光,拉长的影子如寒风呼啸过的幽暗森林,张牙舞爪。
艾沙站在两扇高耸的红色铁门中央,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颤抖着,就像两羽易碎的蜻蜓翅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榔头与地面之间已经血肉模糊的一团毛球,身体随着沉闷黏稠的响声一点点滑落。直到一只滚烫的大手钳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进存放柴火的小库房。
黑暗一瞬间淹没血光,艾沙的瞳孔一下放大,后知后觉地恢复已经中断了十几秒的呼吸。空气里是雨季的霉味和老妇身上发酸的气息。
“真要命,那不是你该看的!”老妇挽起袖管,将一只装满花菜的竹筐塞进她怀里,丰满矮胖的身躯一侧,在狭窄的库房里让出一条路,指着通往房顶的木梯,“去吧!去把这些都晒上,冬天就指望这些花菜干来调剂油漉漉的肠胃了!”艾沙瘦小的身体几乎掩埋在竹筐之下,她没有说话,麻木地走上楼梯,眼里满是过度惊吓后的茫然,还有空洞的黑色。
格罗夫,那个嗜血的猎人,杀了一只猫。
那只大黄猫前天还蹭着艾沙的小腿,喵喵叫着讨吃的,玻璃珠一样的圆眼睛灵活闪动,纤长的胡须碰到艾沙的脚脖子,痒痒的。艾沙偷偷倒了一小碟牛奶给它,看着它粉色的小舌头一卷一卷,卷走了所有牛奶,一滴不剩。
这一幕被格罗夫看到了。他是艾沙的继父,体型强壮得像个巨人。他站在院子的老榆树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艾沙。不,不是面无表情,艾沙回头撞到他的时候,看见他堆着横纹的宽大脑门上,挤出了比平时更深的沟壑。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样的表情便是一个猎人的杀念。
格罗夫在大黄猫第二次出现的时候,用手中正在砸煤块的榔头砸扁了它的脑袋,然后愤怒地,一下接一下,把它砸成了肉酱。
艾沙感觉脚下的楼梯在摇晃,怀里的竹筐越来越重,手腕像断了一般无力地垂落,竹筐砸在楼梯上,花菜滚了一地,老妇尖叫着跳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那只大手再次揪住艾沙,把她从楼梯上拖下来,又强迫着按下去,“捡起来!捡完了就给我站在太阳底下,晒晒你那长霉的脑袋!”老妇手上粗制的戒指卡住了艾沙的头发,大手离开的瞬间,艾沙头皮一阵刺痛,哇哇大叫起来。
嘈杂的声音终于引来了艾沙的母亲,阿黛尔焦急地提着裙摆跑过来,脸色和艾沙一样惨白,却因为剧烈运动泛起一层红晕,那淡淡的红色把她变得更加憨厚,眼里闪烁着恳求的光,“请放开我女儿,妈妈,她还太小,不懂事……”老妇原本被艾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不轻,现在又看见她这个只有张漂亮脸蛋、什么活都不会干的儿媳妇,蓦然蹿起一股怒火,“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们两个窝囊废,到底为什么搬进我们家?”阿黛尔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一言不发。她那张略显丰腴的圆脸上几乎不见皱纹,碧色的眼睛和浅金色的头发,无一不是法国美女的特征,此刻低眉顺目的样子,更像是一只受到欺凌的小羊羔,瑟瑟发抖。
格罗夫掀开库房的门帘,高大的身躯就像死神遮住了阳光,他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母女俩,又将目光转向老妇。“你们在说什么?”嗓音冰冷又厚重,听得人心头一沉。
老妇呸了一声,兀自弯腰拾起地上的花菜,一边小声嘀咕着:“十四岁了还不懂事,根本就是个弱智!这么明显的事实她老娘还不承认,也对,这世上有什么能比生了一个弱智女儿更加丢人的事?”格罗夫侧过身,目光冷漠,“你们先出去。”阿黛尔谁也不敢看,牵着艾沙跑了出去。艾沙回过头,看见格罗夫的手已经洗干净了,粗大的骨节上布满裂纹。那只榔头不见了,大黄猫死去的地方堆着沙子,没有半点腥臭。
格罗夫又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很沉,在外面难以听清,老妇却高声道:“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外面到处都是腰细屁股大的匈牙利女人,你为什么偏要带回来一只法国小绵羊?到底是你脑袋进水了,还是那女人用了什么巫术,吃了你的脑子?”阿黛尔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拉着艾沙拼命往家跑,直到跑进砖瓦堆砌的小平房。关上厚实的木门,阿黛尔就像得到解脱一般,捧住艾沙的脸,亲了一口。
艾沙还在想那只大黄猫,眼里的惊恐和悲伤渐渐变成绝望。她问:“你为什么要嫁给他?”女儿说话了,阿黛尔本该高兴,可她只能蹲,抚摸着艾沙的脸。她的裙摆铺在地上,一向热爱浪漫的法国女人此刻穿着粗线缝制的灰色布裙,就像衰败的花圃里枝走向凋零的花。
“我们无处可去。”阿黛尔说,“他需要一个女人,而我们需要一个安身之处。”“可他杀了一只猫!”艾沙抓住母亲的肩膀,用力摇晃,仿试图唤醒一个梦游之人。她难以想象,为什么母亲对这桩血腥的惨案置若罔闻?
阿黛尔叹了口气,站起身,“只是只浪猫而已,艾沙,格罗夫曾经是个猎人,连盘羊都打过,一只猫有什么奇怪的?”艾沙惊恐地看着母亲,瞪圆了眼睛,阿黛尔只是拍拍她的脑袋,捞起围裙走进厨房。艾沙追进去,眼眶通红,阿黛尔只好皱起眉头,抱怨道:“你不该给那只猫喂吃的,它今天又来,都是因为你,否则它不会死。”艾沙怔住了,她觉得心脏被人用力掐了一把,呼吸困难。
阿黛尔揉了揉额头,道:“回房间看书吧,那儿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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