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未来在过去之中“在各种孤立无援和封闭的环境下,食物就变得 加重要,因为其他获得正常满足感的途径不再可用;通常孤立时间越长,食物就越重要。”这段话出自人类学家、美国 航空航天局(NASA)顾问杰克·斯塔斯特的《大胆奋进》,探讨的是未来飞向火星的过程中,地球上的食物对人类到底有多重要。经历过新冠疫情的人对这段话的感触可能尤为深刻,虽然新冠疫情导致的食物短缺情形不如火星之旅那么 ,但也非比寻常。人们突然发现,曾经每天习以为常的食品供应会变得如此紧张和困难。
我们以为的理当如此,实际上并不是事实的全部,比如朝九晚五的工作,又如持续增长的经济,再如永远可以获得的食物。在我看来,人们在小区绿化带摘野菜或者在阳台种菜,分别对应了人类发展过程中获取食物的不同方式和阶段:采集狩猎时代和大规模农业种植时代。
人类不大可能再回到自给自足和采集狩猎的蛮荒时代,但这是一个探讨人与食物关系的机会。这样的探讨帮助我们看清自己,看清过去,看清未来。食物的获取,是人类生存、繁衍和发展的基础。食物不但关乎健康和营养,也关乎人类社会的组织方式,关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关乎文化和历史,关乎未来。
回溯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物质的充裕在很多时候都只是少数人或少数时间段的事情。尤其在农业生产之前的采集狩猎时代,食不果腹是常有的状态。现在如果要探寻那个时期的人类生存及生活状态,人类学家只能去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原始部落,和那里的人同吃同住,比如像《 、病菌与钢铁》的作者贾雷德·戴蒙德那样,或者像某个荒野求生的纪录片主角及导演那样。虽然目前在维系人类生存的三条主要食物链——产业化食物链、有机食物链以及采猎食物链中,采猎食物链所占的比重已经很小,但在千万年前,采猎是人类先民主要的生产方式及获取能量的方式。
其实,在中国的边陲之地,还存在人类食物采集时代的遗存,那就是对野生菌的采摘和食用。在这个大规模工业化、互联网化,甚至数字化盛行的时代,拾菌或采菌,除了是一项经济活动及休闲活动, 重要的意义在于——这一行为从人类学角度来看,可以说 保留了狩猎采集时代人类的食物获取模式,而且可以肯定地说,几千年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因为野生菌的不可驯化,人们只能像远古人类那样,按照节令,按照时辰,早早出发,靠双手、双脚,以及头脑中关于野生菌的一切智慧,完成这一过程。
“雨季是山上 热闹的时代……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太阳出来一蒸发,草间的菌子,俯拾即是:有的红如胭脂,青如青苔,褐如牛肝,白如蛋白,还有一种赭色的,放在水里立即变成靛蓝的颜色。我们望着对面的山上,人人踏着潮湿,在草丛里,树根处,低头寻找新鲜的菌子。这是一种热闹,人们在其中并不忘却自己,各人盯着各人眼前的世界。这景象,在七十年前也不会两样。”冯至,这位中国 的现代派诗人兼歌德作品翻译大家,以诗人独到的观察力和想象力,为我们描绘了这幅八十年前云南人拾菌的生动图景,文章题目是《一个消逝了的山村》,1942年写于昆明。他说,“这景象,在七十年前也不会两样”。当我开始写作本书的时候,八十年过去了,冯至曾经描述的景象, 看来的确没有什么两样。我敢说,再过许多年也不会两样。
关于菌子的一切一直存在。遗憾的是,云南野生菌和围绕它生活的人们,直到很晚才进入汉语文字记录者的视野,确切地说是十五世纪初期,而且仅有寥寥数语。在那之后的几百年,任中原王朝变换 迭,野蛮与文明花落花开,野生菌子也只是作为珍稀药材或食材,进入部分药典或诗文,顶多进入一些野史和笔记,聊供茶余饭后的谈资。其背后一以系之的人们的生活和文化,从来就没有进入主流观察者的视野。
或许这也是其幸运之处。1943年2月,时任云南大学教授的费孝通前往大理讲学,途中与友人前往宾川县的 名山鸡足山游览,历经三日,回来后写下了 的《鸡足朝山记》。费孝通说道:“鸡足虽是名山圣地,幸亏地处偏僻,还能幸免于文人学士的作践,山石上既少题字,人民口头也还保留着一些素朴而不经的传说。这使鸡足山特别亲切近人,多少还带着边地少女所不缺的天真和妩媚。”这是八十年前,三十三岁的社会学家费孝通对大理宾川鸡足山的评价,我觉得很恰当,尤其是当我去过泰山、峨眉山,也去过鸡足山之后。
这个评价如果用在云南野生菌身上,也恰如其分。几乎很难被驯化的野生菌,在云南这片遥远而又神奇、绚丽的小宇宙(上下四方曰宇,往来古今曰宙),确实保留了很多天真可爱之处。云南市场上售卖的可食用野生菌约一百三十种,常见的有三十种左右,每一种都有独特的价值和魅力。借助数字时代几乎无成本的信息传递和电商物流的高效、便捷, 的云南野生菌已经成为影响全国甚至 的大产业,拥有无数粉丝和发烧友,但是关于云南菌子的历史和文化课题研究,还有很大空白。
云南人为什么喜欢说“菌子”而不说“蘑菇”?为什么鸡枞被现代文学大家汪曾祺誉为菌中 ,而名声 响亮的却是松茸和松露?为什么松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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