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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森初见晨曦千雪9787221172518贵州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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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雨天和钢琴
第二章 同桌投喂
第三章 考场
第四章 秋日的乐章
第五章 梧桐叶和白玫瑰
第六章 他的拥抱
第七章 为她而下的雪
第八章 过去
第九章 喜欢你
第十章 我听见了
章 直到晨曦降临
番外一 新婚快乐
番外二 并肩而行
千雪热爱自由的手座,甜食控,重度选择困难症患者,喜欢一切充满少女心的事物。
梦想是能写出所有心中所想的故事,愿我能带给你们快乐和甜蜜。
已出版:《恋恋晚风沉》《与星星恋爱》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雨势格外浩大,又连绵不绝,给整座城市降了温。
房间的窗户没关紧,湿冷的风沿着缝隙不停灌入屋内,弥漫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
乔延曦躺在陌生的床上,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感觉大脑混混沌沌的,有些疼。
因为飞机延误,她昨晚是零点过后才抵达的S市,严格来说,这是她来到乔家的天——然后她就感冒了。
睡是睡不着了,乔延曦干脆下了楼。
厨房里,一位阿姨正在忙前忙后地准备早餐,听见动静后疑惑地回过头,表情空白了一瞬,好半天才回过神。
“大、大小姐?”“嗯,是我。”乔延曦带着一点鼻音轻轻应道。
周姨在乔家工作挺多年了,还是次见到这位大小姐,难免多打量了几眼:“您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少女站在客厅的旋转楼梯上,穿着纯白的宫廷风睡裙,乌发雪肤,漂亮的脸蛋没有任何表情。
清清冷冷的模样,像是冬日的新雪。
就是鼻尖有点儿红。
这一点红倒是柔和了她的表情,令她看上去没那么高冷。
“哎哟,您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周姨眼神极好,一眼就看出了她此刻状态不佳,“还是床太硬了睡不习惯?或者是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联系私人医生过来?”乔延曦觉得,再让周姨说下去没准儿能让她上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我不是豌豆公主。”周姨愣了愣:“啊?”乔延曦:“没有这么娇气。”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周姨笑了笑,换了个话题说:“对了,粥才刚开始煮,估计还要一会儿时间。”然后她转身走进厨房,不到一分钟,又端了杯牛奶出来:“您先喝这个垫垫肚子吧。”牛奶被加热过了,温度刚好。乔延曦低头喝了一口,双手捧着杯子,淡声说:“叫我乔乔就行了。”一口一个“您”的,让她很不自在。
周姨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祥,却还是摇头:“这是规矩。先生和夫人可以这么叫,我叫就不合适了。”乔延曦也不勉强,和周姨道了谢,端着热牛奶去了客厅。
昨晚太累了,她洗完澡倒头就睡,现在才有时间好好打量一下这个新住所的环境。
别墅做了挑高设计,两面玻璃墙,采光很好。室内装修采用的是欧式风格,从会客沙发到水晶吊灯,全都精致奢华,彰显着主人的品位和财力。
但她不喜欢这种风格,也不太喜欢这个家。
吃完早饭,乔延曦独自出了门。也是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和这座城市可能有点儿八字不合。
付完感冒药的钱,乔延曦走出药房,玻璃感应门自动开启又合上,伴随着一句“谢谢光临”,她停住脚步,抬起头。
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又变暗了,乌云密布。
下一秒,瓢泼大雨兜头而下,雨水噼里啪啦溅得到处都是。
乔延曦心想:这是跟谁作对呢?
昨晚她来的时候下暴雨,现在出门又开始下,还没完没了。
药店门口的马路不让停车,要想打车还得往前走一段,乔延曦准备回去问问药店的店员小姐姐能不能借一把伞。
刚一转身,玻璃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
他穿了件纯色的T恤,手里拎着把黑伞,头低着,漆黑的眼睫微微下垂,显得有几分困倦。
偏浓颜系的五官,眉眼俊朗深邃,鼻梁高挺,视觉冲击感很强。
乔延曦还记得店员小姐姐看见这人进店时的反应,那发光的眼神,那灿烂的笑容,就差把“这个帅哥我爱了”明晃晃地刻脑门上了。
但是得知对方要买的是什么东西后,店员小姐姐眼里那道爱情的光芒消失了,只剩下对渣男的鄙视。
“渣男”漫不经心地抬了眼,视线扫过乔延曦手里的感冒药,乔延曦却不看他,准备绕过他往店里走。
下一秒,一把黑色长柄雨伞倏地横在了她身前。
乔延曦被拦住去路,微微蹙眉,扭头看向少年。
他打着呵欠,声音低哑:“拿去吧。”乔延曦没接,他索直接将伞放在她脚边,然后头也不回地踏进雨中。
对面街道,有几名男生聚在一家还未到营业时间的冷饮店门口,显然在此等候已久。
“怎么又下雨了,昨晚下了一夜还没下够吗?”有人抱怨,“傅哥呢?他怎么还没……”“来了,来了!”傅初晨三两步跨上台阶,浑身湿透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场雨来得突然又猛烈,只是过个马路的工夫,仿刚洗完一个澡。
他额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淌,连睫毛上都挂着几颗,那双黑眸也仿蒙上了一层水雾,像雾凇岛的雪。
见他这样,几个和傅初晨不是很熟的男生都有点怂,生怕这位少爷怪罪到他们头上。
“拿去。”傅初晨没看他们,把买来的东西往贺修怀里一丢,撩起湿透的刘海,露出整张清俊冷淡的脸。
“可以啊,傅老板。”贺修吹了声口哨,“我还以为你会反悔呢。”昨天是贺修生日,他邀请了几个朋友到家里聚会。
他们玩了一个通宵的狼人杀,规定输的一方要接受惩罚,结果傅初晨一局没输,引起公愤。
贺修胆大包天地提议大家合起伙来阴傅初晨一把,没想到还真成功了。傅少爷虽然不爽,但也愿赌服输。
用来躲雨的屋檐有些狭窄,雨落在他肩头,他也不在意。
“你在看什么呢?”贺修顺着傅初晨注视的方向望向对街,大雨倾盆,密集的雨帘模糊了视线,街上的场景都是朦朦胧胧的。
就在他以为傅初晨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傅初晨开口了:“看人。”贺修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见傅初晨忽地转身,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歪着头笑了一下。
这笑容贺修太熟悉了,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很快,他的预感就应验了。
被推到外边享受露天浴场时,贺修心里还在想:果然不出我所料。
怎么说呢,这位少爷的报复心还是挺强的。
乔延曦捡起那把黑伞,撑开,伞面还印有“健康大药房”五个字,显然也是问店员借来的。
她不懂少年为什么要把这雨伞让给她,可能是出于绅士风度。换个人来,她应该会很感激,只是……她转身看了眼药店。
感冒带来的眩晕感让她有些头重脚轻,如果再淋一场雨,估计会直接发烧。
他是看到了她买的什么药的,同样,她也看到了他的。
如果按照正常的“渣男”搭讪套路,他应该会顺势问她要个联系方式,而不是把伞给了她就直接走人。
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因为出于好心——不想让一个生着病的女生淋雨回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但是,他既然都会为了一个陌生人的身体着想,怎么不心疼一下自己的女朋友?
乔延曦站在原地真心地替傅初晨那个并不存在的女朋友惋惜了三秒,觉得他的迷惑行为着实令她不解。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乔延曦到家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一进院门,谢雨静正好从前厅出来,看见乔延曦,亲昵地唤道:“乔乔回来啦?”对于这个后妈,乔延曦没什么好感,但也谈不上厌恶,便礼貌地点了点头。
谢雨静继续柔声道:“你爸爸突然和我说你要过来,我也没什么时间帮你准备,要是缺了什么东西就和周姨讲。”到底是出身上流社会,哪怕这位乔家现任女主人心底再不欢迎,也维持着表面的友善。
乔延曦也不拆穿她,继续点头:“嗯。”“你对这边环境还不熟悉,下次出门可以叫陪你一起,你们多接触接触。”乔延曦还是点头:“好。”“刚好下午她要上钢琴课,乔乔你也一起去吧。”乔延曦应不下去了。
这种客套话一般不都是随便说说的吗?怎么到她这儿就要立刻行动起来了?
下午两点,乔延曦出现在一栋三层楼的白色小洋房前。头顶灼灼烈日,她毫无表情的脸上写满了“为什么你上钢琴课我也要来遭这个罪”。
旁边跟乔延曦一起来的女孩叫作乔,是谢雨静和前夫的女儿,自从谢雨静嫁入乔家,她也就跟着改了姓。
进去的时候,乔一直在给她“科普”这个钢琴老师有多厉害,拿过多少国际大奖。
据说这个钢琴老师本来是不带学生的,这次回国探亲,也是看在友人的面子上,给几个孩子讲讲课,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走了。
“你能来旁听还是沾了我的光呢。”小姑娘长得像妈,格却完全不同,有什么想法都直接摆在脸上,大写的炫耀。
乔延曦语气毫无起伏:“我太荣幸了。”乔:“……”你明明看起来一点也不“荣幸”。
洋房的装修具有艺术气息,走入大厅,能看见墙上挂着许多精美的油画。
一位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喝茶,听见门口的动静,他抬起头,深邃的蓝眼睛本来只是随意地一瞥,忽然顿住了。
乔恭敬地喊道:“安德烈老师。”安德烈喷出一口茶水:“乔乔?是你吗乔乔?我可算见到你了乔乔!”乔从来没见过老师如此失态的模样,也从来没听过老师这么喊她,这声“乔乔”显然指的是她旁边那位。
听乔说了那么长一段,乔延曦多少也猜到了这位钢琴老师的身份,所以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唇角微弯:“老师,好久不见。”“是很久,都好几年了。”安德烈拉着她上瞅下瞅的,叹息着说,“你都长这么大了。”乔觉得脸有点儿疼,自己刚才就不该多嘴。什么叫沾了她的光?人家与老师之间分明要比她熟悉得多。
自闭了一小会儿,乔突然又想起什么,环顾一圈,没找到想见的人,便问:“对了,老师,初晨哥哥今天不过来吗?”安德烈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说:“不管那小子来不来,你琴都是要练的。”乔蔫巴巴道:“噢,好吧。”安德烈带她们去了二楼。二楼被改造出了很多间单独的琴房,他指了指其中一间:“乔乔,你今天就在这儿练习。”乔:“可那是初晨哥哥平时——”安德烈看她一眼:“练你的去。”乔不敢继续造次,麻溜地钻进自己那间琴房。
“别管那丫头。”安德烈拍了拍乔延曦的肩膀让她放心,“反正人还没来,你先用着就是了,这里我说了算。”“好的,老师。”乔延曦其实有一段时间没碰钢琴了,坐下连着弹了好几首才来了些感觉。
等到个音符徐徐落下,虚掩的门被人推开。那人倚着门框,没急着进来,懒洋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是打量。
乔延曦的手还搭在黑白琴键上。她的手指生得特别好看,修长又漂亮,白润似玉石。而那张脸更是精致,红润的唇,桃花眼微扬,眼底映着他。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少年漆黑的眼微微眯了眯,刚睡醒的声音带了点儿哑,懒倦又低沉:“是你啊。”回应他的是钢琴发出的一声“哆——”,乔延曦手抖了。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很离谱,比如现在,乔延曦看着眼前这个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的少年,心想这才过去了多久,有没有八个小时?
和上午那会儿相比,他大概是洗过澡换了件衣服。
少年身形清瘦又高挑,腿很长,又直,站在那儿跟个比例完美的人形立牌似的。
他眼皮子耷拉着,眼角上挑,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心情明显要比早上好。
“好巧。”乔延曦实在想不到别的话,沉默半天只蹦出这两个字。
对方没吭声。
乔延曦想了想,起身走到门口,觉得还是有必要郑重和他道个谢:“唔,谢谢你的伞。”“不是我的。”少年的语气听上去不太满意。
乔延曦不明所以,琢磨了一下他这句话,大概是让她不用谢的意思。
想到他也是安德烈的学生,她出于礼貌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你好,我叫乔延曦。”少年仿哑巴了,等了起码半分钟不止,这位少爷才开了金口:“傅初晨。”低淡的嗓音,吐字清晰。
听见这个名字,乔延曦稍稍一怔,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耳熟——乔口中的那位“初晨哥哥”。
乔对他似乎特别在意,看他这副困到没边、整夜未睡的样子,再联想到这人去药店买的东西,该不会……虽然乔延曦不太喜欢谢雨静,但竟跟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乔勉强也算她半个,不,四分之一个妹妹,而且现在才十五岁。
她正犹豫该怎么开口。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傅初晨决定阻止她继续脑补去,体终于从门框上挪开,换了个稍微正常点的站姿。
“有话就直说。”他神色漠然地说道。
于是,乔延曦直接问了:“你和我妹什么关系?”这问题太过莫名其妙,傅少爷一时跟不上她的脑回路,冷淡的面容流露出一丝茫然:“你妹?”乔延曦还未开口,没想到安德烈突然出现在门外,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小子迟到不说,还敢在这儿骂,痒了是不是?”傅初晨:“……”就很冤枉。
虽然骂人这个确实冤枉了他,但迟到可是实打实的,傅初晨也没辩驳,老老实实地挨了一顿训。
在此期间,乔延曦去门口拿来了安德烈特意给大家订的下午茶。
东西有点多,她一个人拿着不方便,刚想叫人来帮忙,手里的袋子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傅初晨给接过去了。
少年垂着眸,看上去对安德烈刚才的训斥毫不在意。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楼。阳光透过拐角的天窗,聚成一道光束投落下来,金色的尘埃在空气里漂浮。
“你刚才说——”听见傅初晨开口,乔延曦回过头,停在高一级的台阶上,勉强和他平视。
“你妹妹,是在指乔?”少年站在光影交界的地方,右耳的黑色耳钉映着天光,轻微地晃眼,“我跟她不熟。”不熟,冷淡而直白的两个字。
乔延曦眸光从那枚耳钉上扫过,看向他的脸:“那她喊你‘初晨哥哥’?”“哦,你也可以喊。”傅初晨说得随意,也不觉得她会当真。
他想摊手,但手里还拎着两袋甜品,摊到一半又放回去,神情略显无奈:“她要这么叫,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把她的嘴堵上你会不会找我算账?”问这话的时候,少年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像是在认真思考方案的可行。
乔延曦面无表情:“你说呢?”“开个玩笑。”他懒懒地笑了一下,那双眼睛却没什么波动,一直都是平静又淡漠的。
“那你……”乔延曦刚开口,又闭上了。
既然他都说了跟乔不熟,那上午的事应该也和乔无关。至于那药是买给谁的,也不关她的事儿。
“那我什么?那我上午去药店买的东西是用来干吗的?”傅初晨替她问完后面的话,又自己回答,“那是游戏输了的惩罚。”“……知道了。”她也没说信或是不信。
他们才刚认识,没法仅凭片面之词判断对方的人品到底如何,于是乔延曦只好跳过这个话题:“先上去吧。”话音刚落,傅初晨越过她走到了前面,走路的速度与刚才和她说话时被刻意放慢的脚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乔延曦顿了下,正准备跟上,安德烈却突然叫住她。
休息室里除了乔,还有一对双胞胎兄弟。三个小家伙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得乐不可支,听见开门声,齐齐扭头望过来。
乔惊喜地喊道:“初晨哥哥!”“初晨哥。”“初晨哥你终于来了。”傅初晨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把东西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任由他们去抢。他在一旁坐下,用手背支着脸。
旁边的架子摆着一个金属制的白漆鸟笼,里头关着一只花里胡哨的鹦鹉,尖尖的嘴一下又一下地啄着笼子。
“闭嘴,菜鸟。”傅初晨看着那只鹦鹉,被吵得烦。
“菜鸟,菜鸟……”鹦鹉的名字叫“菜鸟”,它也只会说自己的名字,一声比一声高,仿在求夸奖。
另一边,乔咬着半块芝士饼干,忽然“咦”了一声:“话说,我姐姐呢?”“不知道欸。”“会不会是还在练琴?她钢琴弹得真的好厉害哦……”“我感觉比初晨哥还厉害!”“对对对!”谢家两兄弟,一个叫谢天,一个叫谢地,也不知道他爸妈怎么取的名儿。但现在乔觉得应该给他们改个名,叫傻帽和傻缺才合适。
“你们是不是傻——”乔把后面骂人的话吞回去,往傅初晨那边瞄了眼,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她做了个说悄悄话的手势,小声道:“初晨哥哥还在这儿呢,你们这么说,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谢天和谢地闭了嘴,乔还在继续:“就算是事实,那也不能直接讲出来呀。”“菜鸟,菜鸟。”鹦鹉还在叫,越听越嘲讽。
傅初晨实在没法继续装聋,起身,手机塞进口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想挽留,却没那个胆子,只能娇声埋怨:“初晨哥哥不高兴了,都怪你们。”谢家兄弟:“……”明明也有你的“锅”。
此刻,三楼的露台,乔延曦和安德烈面面相觑,,安德烈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了。”“对不起,老师。”“你不必道歉,没什么对不对得起的,我只是觉得很遗憾。乔乔,明明你是这么的有天赋,要是能跟我去国外……”安德烈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不再继续说下去。他们重新回到屋内,准备去二楼。
傅初晨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靠着走廊的墙壁,屈着一条长腿,像是在等他们。
“谈完了?”三楼是安德烈这段时间日常居住的地方,一般是不让外人随便上来的。傅初晨在楼下没看到人,就猜他们应该是来三楼了。
“你又随便跑上来,臭小子。”安德烈骂了一句。
“知道错了。”认错倒是很快,但是看傅初晨的表情,明摆着就是:下次还敢。
傅初晨会在这儿等着,显然是有事找安德烈,乔延曦正准备回避一下,对方已经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我有点儿饿。”睡醒他就直接过来了,到现在午饭都没吃,胃早就在抗议了。
“老师,您这有没有东西吃?”“不是订了下午茶吗?”乔延曦觉得奇怪。
“那种甜到发腻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也就那三个小屁孩喜欢。”傅初晨接过安德烈从橱柜里翻出来的三明治,拆开咬了一口,即便饿成这样,他吃东西时的样子也是优雅又慢条斯理的,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不过乔延曦无心欣赏,只想翻白眼——什么小屁孩?你也没比人家大几岁。
蹭完吃的还不够,傅初晨把口三明治咽下去,又问:“老师,有喝的吗?”安德烈平时喜好喝茶,珍藏了很多高级茶叶。他指了指茶室的方向,示意傅初晨自己去倒,还不忘交代:“顺便给乔乔也倒一杯。”“您不喝?”“刚喝过了,现在不想喝。”很快,傅初晨端着两个古董茶杯回来。他把其中一杯递给乔延曦,里面装着清澈透明的液体,隐隐冒着热气。
“不是感冒了吗?”傅初晨的声音听上去很随意,“喝这个。”钢琴课结束以后,乔家和谢家都有派车来接。谢天、谢地两兄弟上了前面那辆银灰色的宾利,临走前还不忘问乔延曦:“延曦姐姐,你下次还会过来吗?”乔延曦点了点头。
“太好了!”两个小家伙高高兴兴地走了。
乔也弯腰钻进了自家的车,坐好以后,扭头看向还站在外面的乔延曦,问:“你怎么不上车?”“等一下。”乔延曦手扶着车门,没急着上车。
前院栽种了很多玫瑰和月季,用奶白的木制栅栏围了起来。傅初晨就靠在上面,长腿支着,手摸着耳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起来孤零零的。
乔延曦难得主动和傻白甜妹妹搭话:“你那个初晨哥哥,他家跟我们顺路吗?”“啊?”乔愣了愣,“顺倒是顺,就是……”他一般不会随便坐别人家的车。
话没说完,乔延曦已经走过去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傅初晨抬头看见是乔延曦,明显有几分意外:“有事?”“我妹妹让我问你,”乔延曦面不改色地开口,“要不要坐我们的车一起走?”傅初晨往别院门口看了一眼,傍晚的光线将劳斯莱斯的黑色车身映照得隐隐泛金,乔从车窗那儿探出了个小脑袋,表情茫然又好奇,头顶着大大的问号。
他心下了然,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乔延曦,嘴角微勾:“行啊,走吧。”曾经乔做梦都想和傅初晨坐同一辆车回家,现在梦是实现了,她却恨不得快点醒过来。本来她和乔延曦由于父母的缘故,关系就挺微妙的。而她跟傅初晨虽然认识了挺久,但一直没说过几句话,根本就不熟。
车内的气氛寂静得令人窒息,尬聊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救命。
傅初晨坐在副驾驶,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乔延曦则是手肘搭在车窗上,侧头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默不作声。
终于,车在朝阳路停下,旁边就是傅家住的公馆。
傅初晨回复完手机上的消息,伸手推开车门。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身,眸光垂落在车后座的乔延曦身上,停顿了片刻。
乔大小姐下颌微抬,善解人意地说:“不用谢,顺路而已。”哪想对方并不领情,不仅不领情,他甚至挑了挑眉,语气懒洋洋的,还带着一股戏谑感,几乎能气死人:“我好像没说要谢你?”“不是你妹妹让我搭的顺风车吗?”少年表情不变,继续说着气人的话,“你只是个传话的。”乔:“我没……”“你有。”乔延曦直接把她后面的话堵回去,语气冷飕飕的,仿带着冰碴子,“爱谢不谢,赶紧下车。”说是让他下车,但听着更像让他滚蛋。
看她死活不肯承认的倔强样子,傅初晨觉得有些好笑,眼尾难得弯了一下,只一瞬间,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懒散淡漠。
合上车门前,他还是朝里面扔下一句:“谢了,大小姐。”乔延曦选择失聪。
傅家和乔家的距离确实不算远,十分钟后,劳斯莱斯停入别墅小区地下一层的私人车库。
乔还在回想傅初晨刚才说的话,她也不傻,猜到了乔延曦应该是以她的名义把傅初晨叫来一起坐车的,但是没道理啊……以前她也不是没主动去问过,得到的回应永远都是客气的拒绝。
地下车库的光线偏暗,乔因为在想事情,走路速度慢吞吞的。等她回过神,发现乔延曦就在她右前方,似乎也刻意放缓了脚步,是在……等她?
“那就奇怪了……”乔小声嘟哝了一句。
车库的电梯直接入户,这个点谢雨静和乔珩还没回来,家里只有管家和周姨。管家是个中年男人,看见乔,连忙迎上去:“小姐回来了啊。”乔应了声:“李叔。”李叔接过乔手中的羊皮小包包,观察着她的表情,问道:“是不是累了?先生和夫人没那么快回来,您先去楼上休息一会儿吧。”从始至终,他都没分给乔延曦半个眼神,仿她就是个透明人,根本不存在。
等李叔和乔去了二楼,乔延曦独自一人站在静悄悄的客厅,桃花眼里的情绪很淡。
自己的到来,有人欢迎,自然也有人不欢迎。
她一直很清楚。
下午六点,天色渐暗。乔珩和谢雨静迎着夕阳回到家中,周姨已经准备好了晚餐,等人齐后,端盘上菜。
“乔乔,过来爸爸这边坐。”乔珩坐在主座,把衬衫衣袖往上折了折,腕上佩戴着昂贵的手表。他笑容温和,眉眼和乔延曦极为相似,朝她招了招手。
这话一出,谢雨静脸色微变。
乔延曦依言走过去。落座后,乔珩或许是为了体现对女儿的关怀,特意亲自给她夹了菜:“多吃点。”乔延曦看着碗里的菜,简直想为他鼓掌。如果是别的菜,哪怕是她不喜欢吃的,乔延曦也会顾及乔珩的面子吃下,然而——“爸爸,我对海鲜过敏。”餐桌上有一瞬间的寂静,乔珩面露尴尬:“抱歉……爸爸不知道。”在这之后,乔珩没再试图给乔延曦夹菜,明明是一家人,彼此间却客套、疏离得甚至比来访的客人还不如。
一顿饭在僵硬的气氛中结束,两个大人都有些食不知味。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正在播放晚间新闻。乔对这类严肃节目毫无兴趣,拿起遥控器换了个自己喜欢看的台。
屏幕跳转后出现了一名穿着精致宫装的女人,女人额间点缀着花钿,美丽又端庄。这名演员演技很好,就的是那个时代的人一样。
“哗啦”一声,谢雨静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乔珩闻声,本想问问出什么事了,但看见电视画面后,也罕见地恍了恍神。
乔简直莫名其妙,电视上在播的是水果台的暑剧场,一部经典的古装剧,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吧……事实明是有的,乔延曦让她再换个台。
乔一脸疑惑,为啥啊?
乔延曦看着电视,神色复杂,旁边的傻白甜妹妹还在等她答疑解惑。
“你有没有觉得,”乔延曦顿了下,声音带着叹息,“我和她长得还挺像?”虽然这话听起来有自恋的嫌疑,但乔不得不承认,乔延曦和电视里的女人确实有几分相似。
说话的时候,镜头画面一转。灰白的滤镜,剧情似乎变成了回忆部分,原先的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扎着双包包头、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乔认真看了会儿,笃定地说:“我觉得这个更像你,你小时候肯定跟她一模一样。”乔延曦点头:“这个就是我。”听到这话,乔人都傻了,直到乔延曦说出下一句更加离谱的话——“刚才那个,是我妈。”乔千言万语汇聚在心口,只有一句脏话能代表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震惊的同时,乔的小脑瓜飞速运转,突然间想通许多东西。
怪不得平时在家,乔珩和谢雨静都不怎么爱看电视,也从来不关注娱乐圈相关的八卦新闻,甚至不允许她追星!
记得有一次去乔家祖宅聚会,乔曾偶然听见一些大人提及乔延曦的母亲,说的都是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当时她没怎么放在心上。
现在算是明白了,那些“戏子”“低俗”“丢人现眼”之类的贬低词语,竟然是用来形容那个粉丝千万、演技的影视明星的吗? 他们家的家庭氛围原本就很僵硬,现在更是雪上加霜。谢雨静由周姨扶着去处理手上的伤口,乔珩则是点了一支烟,在院里吞云吐雾。
客厅陷入沉默,头顶巨大、华丽的水晶吊灯亮着,乔延曦和乔站在底下面面相觑。
乔:“你怎么不早说?”乔延曦:“不是都让你换台了?”乔觉得自己很冤,可是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顿了下,坦白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是影迷。”乔延曦深深地看她一眼:“那我建议你藏好‘粉籍’,免得你妈知道被你气死。”……对话到此为止,实在进行不下去了。
回到房间,乔延曦洗完澡,先是给自己冲了杯上午买回来的感冒灵。
感冒药这种东西,乔家肯定会有常备的,只是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生病这件事,反正也不是很严重。
除了药,乔延曦上午出门还买了点别的东西。她把一个球形小夜灯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床头,伸手拍了拍,灯球瞬间亮了。
暖黄的色调,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并不影响睡眠。这一夜,乔延曦睡得很安稳。
次日醒来,大脑没了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她伸了个懒腰,难得心情不错。
她对S市不熟,这么热的天,在外面瞎转悠也没意思。但她更不想待在家里,目前看来,能去的只有安德烈那儿了。
没想到会再次碰到傅初晨。
今天没排课,安德烈本来在家逗鸟赏花,透过窗户,突然瞧见院门口站着两道人影,下楼看清是谁后,他也很纳闷:“你俩这是约好了的?”“没有,”傅初晨否认完,又瞥了她一眼,随口胡扯,“可能是心有灵犀?”乔延曦心想:我看是你阴魂不散。
安德烈打开白漆铁栏门让他们进来,眼神往傅初晨身上瞟,大概是想起了这人昨天蹭吃蹭喝的无耻行为,质问道:“你又干吗来的?”“东西落在这儿了。”傅初晨说。
进了屋,傅初晨双手插兜,左右环顾,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丢的不是什么要紧东西。
可如果不重要,他又何必专门跑一趟?
安德烈说:“是什么破东西不见了?说出来,让乔乔帮你一起找。”傅初晨顿了一下:“耳钉。”乔延曦记得他昨天确实戴着一枚黑色耳钉,只是明明坐车回家的时候还好好戴在他耳朵上,就算真弄丢了,又怎么可能会落在安德烈这里?
看出了她的怀疑,傅初晨微微弯腰,垂头凑近她耳边:“其实是打火机。”午后的阳光穿过屋外树木照进室内,笼罩在两人身上。过近的距离让乔延曦感到十分不自在,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也许是阳光太灼人,又也许是他说话间的气息滚烫,她耳朵有点儿热。
少女纤长细密的睫毛颤了两下,调整好呼吸,努力克制住自己反手一巴掌往他脑瓜上招呼、把人推开的冲动,身体维持着原状没动。
“哦。”她冷漠地应道,倒是很给面子地没直接拆穿他。
傅初晨注意到她的异常:“你耳朵,红了。”“……太阳晒的。”少年点点头,后退着直起身,重新和她拉开到合适的距离:“跟我没关系就好。”半小时后,傅初晨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找到他的打火机,黑色金属外壳,拿在手里很有分量,是一个著名的品牌。
他半垂着眼,用修长手指把玩着它,肤色被衬得冷白,有种莫名的诱惑力。
“你抽烟?”打火机盖儿被他打开,火焰蹿出来,他却不是用来点烟,而是拿在手里玩的。
乔延曦只见过人家这么转笔,没见过还能这么转打火机。她看着那一小簇橙红色的火苗在他指尖来回跳跃,而他半点儿也没被烫到的样子,觉得这人的耍帅本领还是相当厉害的。
“不抽。”他刚回答完,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在安德烈推门进来之前,傅初晨反应迅速地把打火机藏进口袋。他转头看向乔延曦,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间,暗示意味相当明显。
乔延曦心想:你不抽你心虚什么?
房门打开,首冲来的是一团黑灰色的影子,“咻”地蹿到沙发前。
乔延曦低头一看,发现是只狸花猫。
傅初晨似乎和这猫很熟,俯身去逗它。衣服布料贴着他的背脊,勾勒出好看的线条,从侧面看去,他的脸部轮廓深刻而俊美,透着几分矜贵。
帅哥撸猫,本来应该是个很赏心悦目的画面。
直到傅初晨开了口,声音懒散又随意:“大壮,几天没见你怎么又变胖了?”这猫要是能听懂人话,估计会气得直接跳起来给他来一记“喵喵拳”。
安德烈后脚走进屋,手里还端着一个紫砂茶杯,听见这名字,大概是不小心呛到了茶水,不停地咳嗽:“咳咳——”乔延曦木着脸,问:“你叫谁大壮?”傅初晨侧头,把猫抱到怀中,似乎她问了一句废话:“不然是叫你?”“它叫威廉,William,会读吗?”傅初晨嗤笑一声,低头摸着那只狸花猫的脑袋,听它发出舒服的咕噜声:“给中华田园猫取个外国名字,取名的也是个人才。”傅初晨以前听安德烈说过这猫的来历,好像是别人在路边偶然捡到的,但那人家里管得严,不让养,就送给安德烈了,名字也是那人给取的。
乔延曦面无表情道:“你有意见?”她这个反应让傅初晨撸猫的动作一顿,意识到了什么,尾音拖长:“哦,是你啊——那个人才。”傅少爷完全没有背后说人坏话还被当场逮住的尴尬,也不知道是真的在夸赞还是在嘲讽:“名字取得还挺洋气。”乔延曦轻轻扯了扯嘴角:“没你取得好。”大壮?亏他叫得出口。就因为是土猫就取个这么土里土气的名字,也是个取名鬼才。
竟多年未见,这只中文名叫大壮、英文名叫威廉的狸花猫跟乔延曦并不亲热,一直黏在傅初晨的裤脚边蹭来蹭去,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给它投喂了多少粮食。
当初捡回来的崽崽不仅不认她了,还给自己找了个“后爹”,乔延曦维持冷漠脸,决定就当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
安德烈在她身旁坐下:“我昨天就想问了,乔乔,既然你来S市了,那你妈妈呢?”乔延曦顿了下,说:“她在国外拍戏。”乔延曦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跟着妈妈秦之韵生活,也随秦之韵客串过不少电影或电视剧。
经典的比如说《宿命之战》男主角的妹妹,以及《琉璃传》里女主角的幼年形象,算得上是童星出道。
不过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长大后她没再拍戏,也没上任何综艺,渐渐地在大众视野里销声匿迹。
安德烈和秦之韵是旧识,那几年他定居在华国,可以说是乔延曦的钢琴启蒙老师。
他们聊了会儿以前发生的趣事,比如说乔延曦捡到威廉时,它还是只小奶猫,往乔延曦头上爬,差点儿没把她的头发薅秃。
说到这里,安德烈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心有余悸:“要不然你把它带回乔家?反正这是你的猫,我这些年也只是在帮你养。”乔延曦摇头:“算了,我还不一定会在乔家住多久。”傅初晨靠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听着他们聊当年,边玩手机边撸猫,一直没吭声。直到听到这话,他才终于有了点反应,抬头问了一句:“你之后会走?”乔延曦看他一眼,回答:“也许。”“什么时候?”“不知道。”短暂地对视后,傅初晨又重新低下头。
他的额发略长,稍稍遮过眉眼。他情绪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像只是随口一问,又恢复成原来那个,却没有继续撸猫了。
一直说陈年旧事也没意思,乔曦当还小,有些东西记不怎么清。安德烈也有事要忙,上了楼,留他俩在底下各玩各的。
气氛寂静。
威廉赖在傅初晨脚边又蹭了两下,见他不搭理自己,“喵”地叫了一声,然后很有脾气地一甩尾巴,迈着猫步“噔噔噔”地跑走了。
不知道是嫌外面太热,还是纯粹无聊,傅初晨靠在沙发里,一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乔延曦本身不是那种外向又健谈的人,和男孩子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干脆起身,走向隔壁的琴房。她掀开琴盖,在琴凳上坐下。
可能是刚和安德烈聊完,童年的许多记忆浮上心头,乔延曦闭着眼,试图抛开心中那些不快和躁意,手指落在那些黑白琴键上。
少女开始弹奏,琴音从指尖流淌而出,速度愈渐变快。
耳边仿回荡着秦之韵的说话声,她语调总是冷冷淡淡的,却充满威严:“乔乔,听话,今天把这首曲子学完。”一首结束。
——“乔乔,听话,把这只捡来的流浪猫扔掉。”又一首。
——“乔延曦,既然你现在不愿意听我的话,那就去找你爸好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随着个尾音结束,乔延曦睁眼,微微喘着气。明明处在空调房里,她的额角却溢出不少细密的汗珠,浸湿了几缕发丝,黏在皮肤上,手也抖得厉害。
在她停下来休息的间隙,旁边的琴房也传来了练习的琴声。傅初晨把她刚刚弹过的那三首曲子,全都以相同的速度完美复刻了出来。
这算什么?挑衅?
那边却又响起一声琴音,像是在宣战。
乔延曦忍不了了。
三秒后,他们正式较量了起来。
暴雨般的琴声铺天盖地地袭来,她提速,他也提速,两个人的节奏几乎保持一致,不论是速度还是技巧方面都不相上下。
一首《野蜂飞舞》被他们用变态般的手速弹完,紧接着又换了首别的快曲。
甚至惊动了楼上的安德烈,挨个把他俩从琴房里拎出来骂。
“你小子是存心想气死我吗?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钢琴是你这样弹的吗?啊?没有情感没有内容,就知道追求速度,光弹得快有个屁用!”安德烈语气很冲,看得出他是真的动怒了,乔延曦用余光偷偷瞄了眼傅初晨。
少年站在她旁边,脑袋低着,听安德烈指着鼻子骂自己,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爽的情绪。神情淡然,甚至还乖乖认错。
乔延曦突然发现他脾气好像还挺好的,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至少不是那种目空一切、对谁都趾高气扬的富家公子哥儿。
有好几个瞬间,她都以为傅初晨要顶撞回去了,可是他没有。
等安德烈骂够了,傅初晨才慢吞吞地解释了一句:“我们只是比着玩玩,您消消气吧。”安德烈冷哼一声,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转头看向和他并排站一块等待挨训的乔延曦。
乔延曦认错认得十分迅速:“老师,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没事,乔乔。”安德烈担忧地看着她的手,“你下次千万注意点,练琴不能这样练,时间长了容易手疼,还会落下毛病的。”傅初晨:“?”这“双标”得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时间过得很快,屋外云霞满天,倦鸟在天边连成直线,火红夕阳笼罩着这栋白色洋房,朦胧地添上一层光晕,仿置身爱丽丝的梦境,乔延曦晃了晃神。
后背被人轻轻戳了一下,她回头,对上傅初晨的视线。他问:“今天没有司机来接你?”“没。”“哦,我有。”傅初晨说。
“所以?”乔延曦看着他,心想总不至于是来和她炫耀的吧。
“要不要一起走?”“也行。”这个“也”字透露着几分勉强,傅少爷面无表情地说:“不想就算了。”乔延曦实话实说:“确实不太想。”傅初晨:“……”乔延曦又说:“不过给你个还昨天人情的机会,完了咱俩两清。”傅初晨“啧”了一声:“行。”十分钟后,傅家的车来了。
和乔延曦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来接他们的车比较普通,虽然放在大街上也会被人感叹一句“有钱”,但以傅初晨的家世背景来说……这是不是低调得有些过分了?
驾驶座上的是个年轻男人,模样挺英俊的,傅初晨喊他“温哥”。他不仅是傅家的司机,还沾了点亲,带了点故。
温哥也是次见傅初晨带女孩来坐自家的车,难免多看了几眼。他通过车内后视镜打量着乔延曦,觉得面生的同时,竟然奇异地又有几分眼熟。他好奇地问道:“这位是?”乔延曦和傅初晨都坐在后排,车内位置宽敞,两人中间隔着一定距离。
她刚想开口,旁边传来傅初晨的声音:“乔家大小姐。”温哥一惊,差点没把手里的方向盘给掰下来:“什么时候去做的整容手术?”乔延曦面无表情地看向傅初晨,没说话,眼神仿在表达“你家司机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
傅初晨扶了扶额,一言难尽地对温哥说:“你还是闭嘴吧。”温哥讪笑道:“当我没问,当我没问。”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温哥,当年乔珩和秦之韵的婚事本身就没多少人知道,更别提还有乔延曦这么个女儿了。提到乔家的小姐,一般人自然只能想到乔。
车开进乔家住的别墅小区,道路两侧树影斑驳。乔延曦手支着车窗框,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看风景,整个人清清冷冷的。
忽然间,傅初晨侧身靠近过来了一点,打破了两人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维持的安全距离。
乔延曦皱眉:“你干吗?”乔延曦下意识地想往后躲,脑袋“哐”的一下撞在车窗玻璃上,巨响,听着就痛。
傅初晨无语地看着她,唇角扯了扯,有点想笑,又忍着。
乔延曦忍着疼,努力绷着脸:“有事就说。”傅初晨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现在坐的这车多少钱?”这是什么鬼问题。
看她的表情,傅初晨猜她应该是知道,顿了下继续说:“不是想让我还完昨天的人情嘛。”“嗯?”“按照车的价位,你至少得再坐四五次才能跟我两清。”……等乔延曦走后,温哥开着这辆价位比劳斯莱斯少四五倍的便宜车朝傅家公馆驶去,经过一个红绿灯时,他停下来,转头。
“大少爷,我能问个问题吗?”温哥实在忍不住了。
“你问。”其实傅初晨能猜到温哥要问什么。
果不其然,温哥语气激动道:“昨天你突然跟我说不用来接你了,就是搭的这位……呃,乔大小姐的顺风车?!”他点头:“嗯。”你这就承认了?这是温哥没有想到的,一时间竟然忘了要继续说什么。
“你不是发消息说没那么快来吗?”后座现在只剩下傅大少爷一人,他换了个舒服的,“人家好心邀请,我总不好拒绝。”后面传来一阵“嘀嘀嘀”的喇叭声,已经是绿灯了,温哥忙回头,一脚踩下油门。
街上车流飞驰,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在视野里倒退,这些景物虽然繁华壮丽,却也同样单调重复。
傅初晨望着窗外,总有些提不起劲。
两次了,她都是这样看着外面,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能目不转睛地看一路。
瞥了眼,他就失去兴趣,垂下头。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尖隐隐发麻,让他又回想起下午的时候。
安德烈说钢琴不是这样弹的,他知道,乔延曦当然也知道。按她那个弹法,与其说是练琴,倒更不如说是在发泄。
为什么……不知不觉到了目的地。傅家公馆临湖,傍晚的拂过面,带起一道道涟漪,吹到人身上,减缓了夏日的燥热。
屋里,傅夫人躺在铺着柔软兔毛毯的贵妃榻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追剧。
路过客厅时,傅初晨顺带瞥了眼墙上的液晶电视,在播的是一部很老也很经典的宫斗剧,每年都会在各大卫视重播,称霸暑期档。
他脚步顿了下。
“走开,走开,别挡着我看电视,刚到精彩部分呢,静妃马上要和女主角撕起来了。”傅夫人停下嗑瓜子的动作,挥手驱赶自家儿子。
客厅右边就是一个现代风格的小吧台,傅初晨坐在高脚椅上,长腿支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手肘撑在台面上,托腮看向电视屏幕。
他边喝边说:“她又撕不过女主角,再有三集就该下线了。”“用你讲?”傅夫人嫌弃道,“当我不知道后面的剧情吗?”随着剧情的发展,静妃的计谋果然暴露了,傅夫人通常追剧的时候代入感都会强,这会儿已经开始生气了。
“不管看几遍都会被这个蠢女人给气死,琉璃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恩将仇报呢?”“呜呜呜,我们小琉璃真是可爱。”“好想拐来当儿媳妇哦。”“咳,咳咳——”傅初晨喝水呛了一下。
听见动静,傅夫人斜眼看他,柳叶眉微扬:“你怎么还在这儿?”她还以为他早上楼了。
“这就走了。”傅初晨放好杯子,临走前不忘提醒一句,“看剧就看剧,少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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