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亲爱的读者:
多年以来,我一直觉得很有必要再出版一本关于人体素描的书。我期待有这样一本书可以推荐给那些我所接触过的众多年轻艺术家们。我终于意识到,这本书应该由实际从事商业艺术行业的人执笔,且不论他的能力高低,他必须清楚阐明自身经历中的实际问题。我依然记得,以前为了帮助作品打开销路而狂热地寻求着实用知识。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也不得不养活自己,为此我陷入了两难境地,在艺术上有所成就,或者被迫
转向其他行业。
在这广袤的国土上有许多人也面临同样的困境。你们也会拥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想要用艺术的语言来表达自己。你们热爱绘画,希望能画好,如果有机会的话,甚至热切期望能以此为生。
或许我能够对你们有所裨益,我也真心希望如此,因为你们现在正在经历的一切,我以前也曾经体验过。或许我的经历能够使我编写的东西包含你们所需要和期望得到的信息。我不会装腔作势地去贬低以往的优秀作品,但难点在于如何把它们发掘出来,辨别出那些实用的价值,并付诸实践。我认为,想要作品取得成功,就不能仅仅关注技术知识层面,还应当关注精神层面。可是,精神层面却常常被忽略。而你可以从本书中
获得帮助。
我不仅认为本书的读者都有志于绘画,并且认为他们打心眼儿里想成为一名独立精干的工艺美术家。我还相信他们会有一种急迫且不可抗拒的愿望,那就是用钢笔和铅笔来表达自己。我觉得人必须要有一种永不满足的欲望,想要展示个人卓越的能力。如果没有这种欲望,天分的存在也就毫无意义。同时,天分必须和无限的努力相结合,唯有如此方能克服困难,避免热情退却。
我们要搞清楚,“大名鼎鼎”的艺术家应该具备何种素质。他所做的每一项工作都应该有个宗旨:它要传递一种信息,具有一定目的性和任务性。艺术家如何对这个信息给出最直接的答案或是最简单的阐释呢?将目标层层剖析,而最基本最有效的是思考的过程。画家在创作每一寸画面时都要考虑其对于整体目标的重要意义。他要进行观察,而他的绘画会显示出来这种观察的重要性以及他对此重要性的认识。接下来画家会在自己的绘画中突出最重要的部分,将那些必不可少但没那么重要的放在次要位置。画家要将对比最鲜明的最突出特征的部分放在首要位置。他要不懈地探寻各种方法,来表现面部表情和姿态中所蕴含的情感特征,这将成为最为重要的主题。首先画家要竭尽所能促使人们注意到这个特征,换言之,他要进行计划和思考,而不是仅仅因为这个特征客观存在就被动地接受它。我们也不必对艺术史进行过于久远的追溯,只要通过逼真的外观博得观者的惊叹,引起他的兴趣就可以。而如今随着彩色摄影和照相机性能的不断提高,我们厌倦了极致的写实主义,仅仅靠逼真的再现已经不能使我们满足了。我们只能选择超越表面的现实,做到恰如其分的准确、个性化、富于情感并引人注目,带有个人的选择偏向和品位,进行简化,主次分明,重点突出,除此之外别无他途。绘画中画家如何画占十分,剩下九十分则是他画了什么。如果你将画纸上的所有东西都赋予同等重要性和权重,进行等同的细节处理,那么你的绘画比照片好不到哪儿去。次要化处理可以通过分散画,通过选择与相邻区域相近的颜色和重要性,通过对硬性细节进行简化或者省略来进行。突出效果则可以通过每一个细节的对立、色彩明暗对比度、反衬、细节化处理,或者其他额外手段而获得。
我要借此机会让你们——我的读者铭记,你本身在艺术创作过程中到底有多么重要。你,你的个性是首要的,画作只是副产品。画作中的一切都是你个体的小小展示,反映出你的学识、经验、观察力,你的喜恶和品位,以及你的思维方式。因此,真正的焦点聚集在你身上,你的作品会随着你思想的不断提升而得到提高。我穷尽毕生才意识到这点。为此,在讨论绘画问题之前,关键之处是你如何向自己强有力地展示自我,在
你的意识中培养一种坚定而迫切的欲望。你必须明了这种欲望不是来自于笔尖,而是来自于笔的另一端,即你的内心。
在学生时代我常常认为有那么一种秘籍,虽然不知它在何处,但我终究会掌握它从而成为一名艺术家。这种秘籍的确存在,它不在书本里,而是再简单不过的勇气。你要立足自身,不懈地寻找启迪,勇敢地开拓自己的道路,同时也向同行学习,依靠自己的原创想法进行试验,独立观察、严格训练、完善自我。我发现没有哪一本书曾着重指出自我作为能力载体的重要性,指出保持身心健康是多么重要,或是暗示勇气可以有无
穷的张力。也许写书不适合采取这种方式,不过我觉得如果作者能够有意识地去涉及个性问题,意识到还有比技术更重要的方面,那也没什么害处。艺术中的问题和冰冷的科学毫无关系。在艺术中,人的因素就是一切。至少我决心与读者建立朋友关系,欢迎他加入我为之奋斗了一生的行业。假如我手中有类似蓝筹股的成功秘籍可以传授给他,我一定会和盘托出,使他尽快进入状态。我不敢妄称自己比别人懂得更多,但是只要一个人的经验足够丰富,他所遇到的问题别人必然也躲不过去,他解决问题的方法可以为解决同类问题提供帮助。我会将那些对我有所裨益的方面和基本法则进行分类整理,讨论各种理念、
提供可行建议和技巧,所有这些无疑会有助于扩大画作的销路。因为人的需求几乎是一致的,而我个人的经验也和同时代人相差无几,所以我提供材料时并不会将我和我的作品设立成标准。恰恰相反,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将自己的观点或者技法置于次要位置,让读者尽可能自由地做决定,采取自己的表达方式,我的经验仅仅用来阐明一般要求。
我们要明确的是,畅销的人体素描首先必须是优秀的素描。而“优秀的素描”对于职业画家而言比初学者更有意义。要优秀就意味着人物必须令人信服,同时还要更具有吸引力。它的比例必须是符合完美主义标准的,而不能是平凡或普通的比例。它必须在透视中始终处于平视的角度。无论是裸体的还是有布料或衣物覆盖的人体,解剖结构必须正确。光线和阴影必须处理得具有真实效果。它的动作或姿态、它引人注目的特质、它的表情和情感都必须令人信服。优秀的素描不是偶然产生的,也不是在艺术女神缪斯的妙手一点后灵感出现的结果。优秀的素描是诸多元素协调产生的产物,正如一次复杂精细的外科手术一般,完全是经过专业理解和处理后的结果。打个比方,假设每个因素都是表达方法的工具或者零部件,只有当表达方法整体得到提高时灵感和个人感觉才会起作用。任何人都可能在某一时刻缺失一个或多个上述因素。每位画家都会有成功或失败的作品,而失败的作品就要被丢掉重画。当然,艺术家还要对失败的作品进行批判性分析,挖掘其失败的原因。一般说来他必须追溯到理论基础部分,因为失败的作品都是从基础部分就产生谬误了,正如成功的画作必然在基础部分就很优秀一样。
综上所述,一本人体素描书如果要对读者有所帮助,就不能像研究解剖学般将每个阶段割裂开来,而应该挖掘和整合优秀画作所需要的基本元素,既考虑到美学层面,又不忽略其商业价值,既提供技巧,又能够有助于解决典型问题,否则读者得到的信息就不全面,只得到片面的指导,从而被引向谬误。
暂且假设你是一位需要养家糊口的年轻艺术家。一旦你获取了足够的创作技巧和能力,就会有一份收入等着你。从这一刻起你的收入就会随着你的进步成正比增长。在实用美术领域各种头衔变得毫无用处,其他领域也是如此。各家广告公司、杂志出版商、平面印刷厂或是艺术品商人无一例外都会敞开大门,热烈欢迎那些货真价实的、新颖而独特的能力,只有面对平庸时大门才是紧闭的。但不幸的是,在起步阶段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平庸的。大体上说,几乎所有的高超商业艺术家在起步阶段也不过只具有普通的天资而已。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在进入艺术学校两周后就被建议退学回家。这段经历使得我更能包容那些比我的起步还要糟糕的初学者,同时也激励我进行传道解惑的教学活动。
毫无疑问,艺术家最宝贵的资产是带有个人色彩的表达方式。无论复制我的还是其他人的作品,如果单纯为了复制而复制,是最为致命的错误。你只能借用别人的风格来当作拐杖,用到自己能够独立行走为止。流行的趋势如天气般多变,而解剖学、透视和明暗色调则是固定不变的。不过你必须努力寻找新的方法来运用它们。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为你提供坚实的基础,来培养你的个体性而非模仿性。我承认,在学习初期一定量的模仿是非常必要的,这样可以为自我表达提供必要的基础,但如果缺少了个人经历的积累,任何艺术或工艺都会停滞不前。经历的最佳来源当然是你个人的努力或观察,进行自我学习、阅读书籍或是研究早期绘画大师的作品。这些经历汇聚到一起就构成了专业知识,而这个过程是应该一直持续下去的。新颖而具有创造力的想法通常都是在老观念的基础上演变而来的。
在本书中我会竭力将绘画人物当作活生生的人来对待。它的动作力度和它的结构是息息相关的,而它的运动也可以独立分成好多类。我们应该进行裸体人体素描,以便更好地理解衣物覆盖下的人体。我们应该把人体看成是拥有体积和重量的物体,处于光影之中,并且按照我们所了解的方式存在于空间中。接下来,我们要努力了解光线是什么样的,具有不同方位和平面的形体是如何受到光线的影响的。我们应该将素描人体的头部和人体构造区别对待。换言之,我们将为读者提供一个知识基础,使读者的人体画更具有原创性,更加令人信服。无论是阐释形态、姿势、艺术效果还是服装与配饰,你都应该有自己的风格。不管你的人体画是为广告而画,还是来展现一个故事,或是为了画报或日历而画,对知识的基本要求是不变的。年轻艺术家们通常认为技巧最为重要,其实并非如此。更为重要的是逼真且富于情感的品质——你在作品中倾注的理念。你在选材、服装与布景方面的品位也是如此——前提是你已经掌握了所有的基本要领。一幅人体画如果糟糕透顶,世上最漂亮的衣服也遮蔽不了。同样,一张构造失败的脸部画也无法表现出神情或是情感。如果缺乏对光线和色彩明暗的了解,你就无法成功地进行着色;如果你不懂得如何在作画时进行充分的透视,那么你也不可能完成人体的构图。你的任务就是将身边的常见材料发扬光大,使之理想化。
本书自始至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助你一臂之力,使你到达山巅,但在到达山顶后,我要将你一把推翻,使你凭借自己的冲力前进。我曾雇过最优秀的人体模特,但我也知道普通的年轻艺术家资金有限,是不可能做到这点的。如果你把我的画作当作一个模板来借鉴,而不是将它的每一根线条和基调都全盘复制,这样你会获得更大的益处。我建议你在本书的每一页旁都贴上一张便签,帮你透过画作本身来汲取画外的含义。不要停下你的铅笔,尽量让它忙碌,在绘制人体画时要尽量和我书中的人体画有所不同。要凭借想象构建人体的大致轮廓,摆出各种动作。如果能在学校或其他地方找到真实模特供你绘画,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要充分利用本书中的基础知识。如果你能够拍照或者可以接近他们,要将己的技巧运用于对他们的绘画中,同时添加你认
为必要的理念。
如果你在素描的起步阶段就完成了这本书的学习,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你就能够更好地理解素描过程的整体规划。另外我们也需要补充其他种类的素描,比如静物素描,因为所有形式的素描都包含同样的问题,如轮廓、切面、光线和阴影。
绘画者要习惯使用软性铅笔,因为这可以使素描的明暗变化范围更为广阔。如果一幅画作线条纤细、笔触柔弱,看上去灰蒙蒙的,当然是没有什么商业价值的。换成钢笔或黑色素描墨水笔不仅有趣,而且还会带来实实在在的商业价值。用笔要灵活。在画线条时钢笔要用拖拉的方式,而不要用力地用笔尖戳画纸,这样会造成笔尖卡在纸上并划破纸张。在学习中木炭也是不错的用具。大张的薄棉纸或版面纸在素描中也非常有用。
采取最适合你自己的方法来利用本书,或许这就是最好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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