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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是孤独的,我是自由的:全彩珍藏版
  • 19个普通人的非凡故事,剖析孤独和自由的辩证关系,歌颂向善向美的努力。一本直达读...
    • 作者: 丛上竣著
    •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 出版时间:2017-12-01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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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 丛上竣著
    •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 出版时间:2017-12-01 00:00:00
    • 版次:1
    • 印次:1
    • 印刷时间:2017-11-15
    • 开本:大32开
    • 装帧:平装
    • 国别/地区:未知
    • 版权提供:中信出版社


    1.人间烟火版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19个纷繁时代里的小命运,16个戳中泪点与笑点的故事。

    2.90后孤独的代言人、超励志斜杠青年丛上竣,历经沉浮之后的回归初心之作,大时代中平凡小人物的非凡人生。 
    3. 年青一代心理建设、学会面对人生的优秀读物。

    4.著名主持人白岩松倾情推荐,郝蕾、张光北亲自寄语,直呼“非常动人”!

    5.定期抽送当当独家尊享作者亲笔签名 印章本

    6. 附赠精美明信片。

    《我是孤独的,我是自由的》是90后青年作者丛上竣写下的真情作品,全书16个故事,19个人物,写出了他眼中的灵魂在纷繁时代里的小命运。有暗夜蝴蝶般的寻爱女子;把田螺姑娘当作偶像的家政大婶;接地气并花样百出去“抓钱”的美女主播;永远相信平凡爱情的北京大妞;坚守在与世隔绝的大山深处,没法替自己的命运做决定的代课老师;敬畏生灵,用三十年的时光救赎内心的人参奶奶……这些故事和人物,都有着孤独和自由的恒常状态,视角独特,感情真挚。

    丛上竣,90后写作者。曾任节目主持人、大学教师、专栏作家,国内著名上市公司年轻高管。2016年创立善笙健康科技有限公司,任CEO。曾在这世界的许多角落行走和生活,看到过一些生命的困境、起舞、执着和不弃不舍。把这些故事写下来的过程,便好像成为一个稚拙的生命的体验家。看见了命运本来的样子,却想要更加努力拥抱这孤独的世界。面对过去和未来,只愿脚步坚定、内心平安。

    序言  总有人在等你

    她比烟花寂寞
    你是一棵开花的树
    天地一沙鸥
    我亲爱的大小姐
    北京大妞就是美
    你是我的眼
    遥远的学生阿卷儿
    吃吃喝喝就到了天堂
    既然时光留不住
    教会我许多事的妹妹
    两个釜山的女子
    大河水你从哪里来
    田螺阿姨
    人参奶奶

    后记  原来我也和他们一样

    写别人的故事,却记录了自己的成长。这是一个人的变化,还是这一代人?——白岩松
    我非常惊讶年轻的作者笔下这些故事,非常动人,让我看到了生活的本来模样还有热爱。真挚,自然,每个人物都那么爱着生活。——著名演员  张光北
    有位哲学家说过,只有一个人生。怎样过好一生,有的人选择了林中路,有的人选择了浮华喧嚣,有的人选择了默默无闻。无论何种选择,心安很重要。——著名演员 郝蕾

    我亲爱的大小姐

    我一直想写写大小姐的故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大小姐已经离开人世很多年。她在世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刚入学的小屁孩。印象中,她每天都很严肃,从来不笑,她的头发永远都是整整齐齐地梳向脑后,盘成一个小小的髻,那髻上罩着黑色的纱网。她爱穿素色暗花的斜襟小袄,左边别着一块小小的手帕,讲话时偶尔把手帕取下来拿在手中,微微摇来荡去,配着一贯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到动情处,她还会把手绢举过脸颊,在额头眉眼周围轻轻擦拭着。

    那时我总会很纳闷:她在擦什么呢?没见她淌大鼻涕呀。

    大小姐个头不高,听说年轻的时候就很瘦弱,如今更缩了水,显得瘦骨伶仃,所以走起路来非常快,如一阵小风。我们家人待她极好,有一次接她来我家小住,派我陪她遛弯。遛弯就遛弯吧,小孩子可不懂遛弯还要守啥规矩,我当然蹦蹦跳跳,很快就跑到了大小姐前面。这可不得了,后面的大小姐居然冲着我过来了,一溜烟儿似的又赶到了我前面,也就是几步远。她这样的举动让我心头直痒痒,我咧嘴一笑,准备冲上去和她赛一赛。腿还没蹬地,大小姐就回过头来,淡淡地说道:“后面跟着。”

    听到了吩咐,我一下子僵在原地,嘴巴张得大大的。她是闹哪样啊?见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前方的她放慢了步伐,身子左右轻摇,刚才的那阵小风不见了。长大后我回想起来,那款款而行的背影,竟有点民国淑女的优雅,完全不像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我毕竟脑瓜转得快,才不管她怎么吩咐,更不服气被一个老太太抢先,还要跟在她后面慢慢扭啊扭的,便又一溜小跑冲上前去超过她。大小姐不甘示弱,依旧一阵小风超过了我。就这样我俩你追我赶,弄得满头大汗。我一屁股坐在路边小卖店门口的小马扎上,怎么也不肯走了。大小姐却缓缓落座于旁边高我一截的长椅上,取下手帕轻拭汗水,然后咯咯一笑。我转头看她,发现真是神奇,她可以只发出笑声,而脸上的严肃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毕竟年纪大了,这段路的剧烈运动还是把大小姐累坏了,但她没有上气不接下气,只是微微喘着,喊老板开一瓶橙汁汽水。她问都没问我,看都没看我,就自个儿微微仰起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看着她喝汽水,我只能干着急。愤怒之下,我的脸更红了,脑门上憋出了丝丝白气,汗水一滴滴落下来。多年后,更神奇的记忆也浮现出来,因为看到了更为神奇的场景,我随即傻眼,大惑不解——她竟可以把每口饮下的量控制得如此均匀,看起来不像在喝汽水,而是像在款待客人时品鉴着最高等的红茶或红酒那样。我才明白,这个长辈在自然得体地吃独食,全然不顾那个饥渴的小孩。

    这么端庄这么有范儿,像是个地主家的大小姐。半瓶汽水喝下去,大小姐呼吸恢复了平顺。她缓缓地把剩下的小半瓶汽水递到我面前,神情淡淡的,没说一句话。本来看她喝汽水就嗓子冒烟的我委屈地接了过来,因为实在太渴,兜里又没钱再买一瓶,我咕嘟嘟一口气喝了下去,心里的火却更大了:大小姐,真会欺负人啊!

    回到家,我“哇哇”地哭了一下午,轮流向每一位家人抱怨了一遍大小姐有多么的讨厌,多么的自以为是,居然和我这个小朋友抢路走,抢汽水喝,像个地主家的小姐,人人都得围着她转。姥爷听后没哄我,哈哈大笑,摸着我的头说:“别气别气,知道不?她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小姐。所谓大小姐,就是不用劳动,从小有十几个丫鬟伺候着,

    好吃的好喝的,要啥有啥。 ”

    听了姥爷的话,我懂了,大小姐就是支使别人干活,让别人伺候自己,自己不动手的人。别人不能走在她前面,得跟在后面;更不能抢在她前面吃喝,得先让她享用才行。这时,我幼小的心里竟突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快意,在我纷繁的童年记忆中,那是第一次感受到了阶级平等的优越性——优越就优越在大街上我想跑到前面就跑到前面,不用听命于大小姐跟随其后;渴了想先喝汽水就先喝汽水,不用看着大小姐解渴而自己嗓子直冒烟。可是,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旧社会早就翻篇了,大小姐倒好,怎么还把自己当成众人捧着的大小姐呢?

    刚刚说到,大小姐的表情一向是比较严肃的,几乎不笑。她的面容美丽,却一直笼罩着哀愁。

    在我的印象中,她分明曾破天荒地笑过三次。她笑起来的样子早已记不太清,等我长大,了解了大小姐的悲欢人生后,想起了她的笑,才惊觉自己是多么的狭隘,只看到表象,只想到自己,却不曾体谅过她的感受。她的怪异和疏离的背后,也许是沉重的命运之痛。我不由得有些愧疚,甚至想对大小姐说声对不起,想让她原谅我的童言无忌。

    假如生命可以重来,我一定要对大小姐郑重地说:日子过得那么苦,您就多笑一笑吧;既然生活已经用年轮镌刻了我们每个人的样子,让我们的手无力再去改变,不如我们就放开怀抱吧。

    第一次是家里来了远方亲戚。大小姐端坐在高高的炕沿上,垂头看着对面矮沙发上溜边歪坐着的山东老奶奶,讲起自己儿时家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金银珠宝;讲起日本鬼子打来时,全家逃难把所有的金元宝都埋在了自家宅院门前的桂树下;讲起那些元宝多么的有分量,闪着多亮多亮的金光。然后,大小姐笑了,脸上写满了回味与满足。

        站在一旁的我才不信她说的,一撇嘴,嘀咕着:“真贪财哦。”

    第二次,妈妈拉着我一起给大小姐送去中秋的吃食。一开门,她竟已笑眯眯地守在门口。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要知道,以前任何一次 “拜见 ”,她都只是一个眼神使唤小保姆去开门,自己则稳稳地坐在炕沿,见到来客,扬起脖子缓缓地问一句:“来了?”

        这十分罕见的守候和笑容,弄得我们母子俩不知所措。大小姐不说话,我们更是万分紧张。慌乱中,谁也没注意到大小姐剪了新发型,没有了盘在脑后的发髻,取而代之的是齐耳的短发,看起来像是老年版的刘胡兰。现在回想起来,她那么迫不及待地站在门口,一定是想让我们对她的新发型赞不绝口吧,至少也要客套恭维几句,但出乎意料,我们竟跟啥也没发现似的,就低头进了屋,害她空欢喜了一场。还是没说一句话,她收起了笑容,缓缓地随我们进了屋,又缓缓地坐回炕沿,立刻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最后一次,那时候她身体大概已经不太好,妈妈把她接到我家照顾。她倚靠着床边柜,已经不怎么再有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是用手绢捂着嘴巴,轻轻地咳着。旁边大床上,我和几个小伙伴正披着床单,拿着手电筒和大折扇,举行“盛夏消暑演唱会”。我们群魔乱舞抱成一团,喊破嗓子的歌声震天响。

    大小姐看着我们表演,歌唱,突然呵呵呵笑了起来。

    那天她很虚弱,却笑了很久,后来甚至想努力举起手来鼓鼓掌。看到她笑了,我又一次不知所措,停下了乱唱乱跳。回想起来,她笑起来竟有一双好看的弯月般的眼睛。如今细细思量,她还真有些 “大小姐”应有的气韵,哪怕她已经挺不直腰背。命运又是如何对待她的,使得她如此孤独,如此隔绝,连笑一笑都如此难得?我隐隐觉得,大小姐的内心深处一定有许多故事从未与人言说,关于身世,关于来路,关于梦想的实现与破灭,关于个人与时代的“分分合合”。

    那时的我逐渐对大小姐有些好奇有些想接近,但没等我升入初中,大小姐就去世了,我的探寻落了空。近二十年时光,常与身边的朋友们谈天说地,但从未提及过大小姐,大小姐的样子我也早已记不真切了。

    2015年,一次出差,我要去一个位于长白山脚下的自然村落考察。与姥爷的电话中,得知那小村庄正是大小姐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姥爷也出生在那里。我便安排姥爷从南方飞回东北,旧地重游。

    那是一座景色秀丽的村庄,高大的白桦树参天而立,白云在空中静静游动。天色那么的高远澄澈,空气中散发着淳朴的气息。

    姥爷看着眼前的一切,红了眼圈,他说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整个家族从山东到东北的全部记忆,特别是大小姐的。于是,在那个夏日,坐在大小姐曾住过的两间木瓦房前,姥爷抽着老乡给他卷的旱烟,讲起了大小姐的身世过往。

    1925年,大小姐出生于山东沂蒙山区的一个大户人家。大家长即大小姐的爷爷是远近闻名的中医,家中宅邸上百间,耕地上千亩,长工丫鬟近百人。大小姐是家中长子的第一个孩子,她生来俊俏,声音清脆悦耳,又爱笑,很招爷爷疼爱。全家上下都金贵她,追在她身后,喊她“大小姐”。

    大家族有很多规矩,比如全家人都要等到大家长用餐完毕才能上桌吃饭。大小姐是个例外,想吃时就爬上爷爷的腿,拽拽爷爷的羊角胡,爷爷便笑眯眯地喂她好吃的。

        日后的大小姐总能一遍又一遍地记起坐在爷爷腿上吃饭的场景,好像刻在心上一样清晰:烛火在桌边投下温暖的影子,摇摇曳曳,全家人都候在门外轻声细语,爷爷还会偷偷用筷子沾一滴酒给她喝。

    爷爷还喜欢把一些金银小物件塞到大小姐手里,但大小姐一点都不喜欢。她觉得穿金戴银拖拉麻烦,根本比不上坐在自家宽阔的月台上,听曲乐班子合奏一曲《关里夜》。大小姐喜欢跟着那曲子咿咿呀呀地哼着,稚嫩的童声好听,粉琢般的脸蛋上笑容动人。

        就这样,大小姐学会了很多曲子,每天唱的都不重样。大小姐仗着爷爷宠爱,脾气难免有些骄纵。她不爱听私塾先生念书,只爱唱曲子。先生摇头,拿她没办法,父母只能叹息随她去。

    一晃到了1937年,大小姐12岁。那年除夕夜,冰天雪地,寒风吹得人骨头都疼,竟下起一场大雨。将大小姐视若珍宝的父亲惹上了急病,猝然身故,只留下了孤儿寡母。可怜妇孺遭人欺。大小姐的叔叔家和她们家有一块界石,叔叔经常在半夜偷偷地把界石推得更远,占据更多的地盘。爷爷虽然看不下眼管过一次,但防不住儿子总这样。后来,爷爷得了大病,更无力出手阻止叔叔对大小姐一家的欺凌。爷爷也很快去世了,叔叔自然成了家长,对待嫂子更加冷面冷心,没说什么就分了家,把嫂子的小院挤成了一小间,留下了不多的钱财和两个丫鬟。大小姐的母亲带着她和妹妹,境况凄凉可想而知。因为发不出工钱,大小姐的母亲把丫鬟们全打发走了,开始是卖大小姐的金银小物件,后来是卖自己的首饰。生活只有辛苦。

    大小姐真是天真烂漫,从小没有受过裹脚之苦的她到处跑到处玩,一点也感受不到人世之艰。雨中过除夕,她觉得很有趣,不管雨大风急,不听母亲的连声呼喊,不怕冻坏身子,就跑到院子里踩水,笑着唱起歌来。她不知道,就在那一年,日本人要来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后来人生中的许多际遇与转折、遗憾与不甘,都是从那一年开始的。

        抗日战争爆发后,红军来到沂蒙山,号召青年参军入伍,上火线打鬼子。红军文工团在县城各处街头表演歌唱,唱了三天,曲目没有重样的,姑娘小伙儿都特别精神,这大阵仗吸引了无数山里人前来。

    大小姐挤在汹涌的人潮中听了三天。第四天,她想都没想就跟着部队走了,还带走了自己的妹妹。

    多年后,大小姐曾对我的姥爷说起过她毅然参军的原因:红军文工团的姑娘们抛头露脸,张嘴就开唱,挺起胸脯、昂起头、伸开双臂就摆出向着炮火前进的英雄姿势,当时她感觉眼前打开了一扇门,门外就是崭新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可以自由歌唱,心也是自由的,可以随着歌声飞到云霄里去,让人很想跟着歌声一直走。虽然那些姑娘没自己唱得好听,但大小姐头一次觉得,自己就应该这样活,走出小院,走出小村,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她的念头变成了决定,她要加入大部队,跟着姑娘们唱歌,给战友鼓劲,唱着唱着,“土改”就会成功的;唱着唱着,就冲上杀敌的第一线;唱着唱着,鬼子就全都能被赶出中华大地。

    队伍从山东行军到安徽。一次,鬼子夜袭,战友们殊死抵抗,伤亡惨重。第二天战火平静后,大小姐坐在土坡上,战友们无力地靠在树上或趴在地上,神情沉郁呆滞。大小姐站起身,高声唱起家乡的民歌《沂蒙山小调》:

        人人那个都说哎,沂蒙山好啊。

        沂蒙那个山上哎,好风光啊。

        青山那个绿水哎,多好看啊。

        风吹草低哎,见牛羊啊。

         听到乡音,家在山东的战友们都落了泪。泪水冲刷着脸上厚厚的尘土,留下两道小沟般的痕迹。不知道大小姐是否在那一刻成熟了起来,她更加坚定地确信,自己的人生就应该与歌声、战争、革命连在一起。但我相信,一定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她的内心深处生发开来,哪怕所有人都倒下了,她也要在这力量的支撑下站得直直的,唱着歌鼓舞战友把鬼子打跑,唱着歌回到家乡沂蒙山。

    意想不到,半个月后大小姐真的回到了沂蒙山。年幼的妹妹熬不过风餐露宿、日夜行军,得了结核病,大小姐不得不把她送回家。但她没有想到,这一离开就是永远。当她安顿好妹妹,嘱咐好母亲,想要重回大部队的时候,队伍早已开拔,她怎么也联系不上战友们,掉了队。

    那时日本鬼子早已包围了山东,隔三差五就来扫荡,杀戮平民、奸淫妇女。一有风声,大小姐的母亲便跑到厨房灶台底下抓两把炉灰抹在两个女儿的脸上,把她们扮成傻子,以免遭受践踏。鬼子的扫荡越来越频繁,母亲身单力弱,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她只能想到最后一个办法,便托了媒人,把大小姐赶紧嫁出去。兵荒马乱的年月,就连媒人都没见过新郎的面,只不过走进新郎家的小屋,用手摸了摸墙壁,感觉还算光滑,便知道是家境过得去的人家。回来一说,大小姐母亲连忙答应,不容大小姐争辩,也没来得及选黄道吉日,更没啥嫁妆,走了几十里山路,含着泪把她送到了夫家。

        命运又一次剧变,对世事懵懂无知的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门外的天地,就又被关进了门。她成了一个陌生人的妻子,突然有了一个新的家。婚后,她很快生了好几个孩子。家里的活儿,她根本不会干却要面对,一大堆家事、柴米油盐让她越来越心烦。她和丈夫从来都没什么话可说,她和孩子们也不那么亲近。

        一开始,她还没有死心,渴盼有一天能联系上大部队,重新跟着部队到处打仗。但是日复一日的杳无音信很快让她明白了,这一次,她再也回不了部队,再也不能继续歌唱、打仗了。就好像生活熄灭了最后一丝火苗,她的脸上越来越没表情,最后似乎都不会笑了。

    几年后,大小姐随丈夫投靠早先“闯关东”的姨娘一家,也到了东北。在我姥爷一生的记忆中,无论是关里的山东还是寒冷的塞北,大小姐再也没有开口唱过一首歌。

        大小姐选择了沉默,或者是沉默的反抗,哪怕这样的反抗会伤到自己,让日子更加艰难。每天,她都不笑,脸色忧愁地坐在炕沿上,却丝毫不改自己的大小姐姿态。她讨厌劈柴、架火、煮饭,能不干就不干。她一辈子从未下地干过农活,丈夫为此与她日日争吵甚至大打出手,她依旧倔强沉默地坐着。她的性情很古怪,她厌极了鸡鸭鹅狗猫这样的活物,一辈子也没养过一只。她家的院子总是冷冷清清,堂屋也没啥客人。她和孩子们虽不亲近,却也偶尔将好吃的食物攒起来给他们,这让孩子们有点惶恐又有点欢喜。她和母亲不怎么来往,却常常把妹妹接来照应。农妇那些粗俗泼辣劲儿,她是万万没有的——她是大小姐,她的说话和做派,永远和身边所有人都不一样。

        “文革”时候大小姐四十多岁,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大小姐居然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因为她家的土地在“土改”时都被充公,她的身份彻底变成了贫农。

    说到这里,姥爷已经老泪纵横。也许只有他知道,他的母亲,那位没落的贵族,看起来与整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大小姐,默默咽下了多少苦。

    我不禁感喟,繁华旧事,苦难前尘,大小姐看不到出路,走不出自家的院子,关闭了心门。她保持着大小姐高贵的尊严感,哪怕一生都消耗在执拗与冷漠中,被多少懊悔与不甘折磨。大小姐的做派,是对自我多么痛楚的坚守,对命运多么直接又百感交集的反抗。她是如此坚持,遥望着曾经的梦想,直到人生的终点。

        大小姐的最后岁月,应该是继她参军岁月后最热闹非凡的一段时光。

        那时她卧病在床,全家人轮流陪伴在床前,给她削水果,喂她吃罐头。那时的我依旧有些讨厌她,极不情愿地拿本《中国神话故事集》念给她听。而她总是望向天空,依旧是不笑的。

    突然一天,她说她想要个金戒指。妈妈立即去商场给她买了金戒指、金耳环,我们给她戴上,她的表情似乎很复杂,想笑又笑不出来。她一动不动,一直端详着手上的戒指。弥留之际,她目光散乱,使了好大的劲儿,才在嘴角绽放出一丝浅浅的笑,轻轻地对我们说:“你们看,这‘金手表’,多好看啊。”也许,她又想起了爷爷把她抱在怀里,

    给她好多金银小物件的情景。她是否又想起自己苦涩的命运之路,曾有机会开怀歌唱,为了理想跨越千山万水,而后无奈地品尝了那么多年遗憾与伤悲的滋味。那个时代,是否还有很多像她一样的大小姐呢?

        此刻,我站在她曾住过的院门前,望着远处的高山。多年之前,大小姐是否也曾站在这里眺望远方,想起她那些战友,怀念起那些逝去的生命,想再唱唱那些战场上的歌?也许远方偶尔传来枪响,她会心中一惊,上前几步焦急地观望,以为她的队伍回来了,她就能再续前梦,过上艰苦而热烈的革命生活。

    日本作家新井一二三说:“我们看似可以掌握时代的命运,但说到底,我们都是时代的孩子。”

    儿时的我,没有尝过生活的苦,所以那么不喜欢大小姐;如今的我,品味了生活的轻愁,再看大小姐的一生才体会到一个年轻人的“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人生是苦,心里的苦更苦。我还没有资格说苦,也懊悔自己懂得太迟,没有以孩童的纯良对待她,和她美好地相处,给她一些爱和欢笑。

    那个永远要自己吃喝完毕才荫及下人的大小姐啊,那个想要别人赞美她发型好看,整日严肃却在听到几个孩子胡乱歌唱后突然笑起来的大小姐啊,你在另一个世界,有没有赶上你的革命队伍?你是不是又站在山野的土坡上,唱起《沂蒙山小调》?你是不是自己做主选了前路和远方,之后笑容满面地过着想过的日子?

    当晚,我做了个梦,梦里的大小姐面容美丽,眼角虽然还有一丝高傲,一丝哀愁,却在无比热烈地高声歌唱。

    大小姐,我姥爷的母亲,按东北的习惯,我该叫她“太奶”。

     

    后记 原来我也和他们一样

    2017年的元旦,我和好友跑去釜山跨年。

    下了飞机,我们钻进一辆出租车,直奔位于釜山北面金井山山麓的梵鱼寺,那里正举行一场雅静的新年茶祭。

    开车的韩国大叔很热情的样子,滔滔不绝又十分执着地用韩语跟我们谈天说地。见我们根本听不懂满脸茫然还故作有礼地频频点头的尴尬模样,大叔赶紧用仅会的几个英文单词加上左摇右晃的肢体语言反复“翻译”刚才的内容。那几句英文讲得铿锵有力,泡菜味很浓。

    穿过雾气弥漫的跨海大桥,又经过一片枯黄萧索的树林,我们到了金井山脚下。天空中突然飘起雪花来。大叔尖叫一声,又嚯嚯笑着摇下车窗,把手伸出窗外,去接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他高兴坏了,笑容很夸张,夸张到恨不能嘴巴眉眼都蹙缩到一块儿。他把张开的手掌举到我面前,叽里咕噜说了好几句,手心的雪花已经变成几滴温润的水滴。

    他又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小砖头一般的老式翻盖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宽厚又略显疲惫的中年妇人的声音。大叔眉飞色舞地白话开了,感情充沛到了极致,身体更大幅度地左摇右晃起来。最后,电话两端的两个人一齐嚯嚯嚯笑着,笑声很大,也实落落的,搞得小小的的出租车在风雪中有些颠簸。

    放下手机,意犹未尽的大叔又给我们“翻译”起来。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他刚刚是给自己的太太打了一个电话。太太是大酒店洗手间的清洁女工,大叔知道整日在封闭环境中工作的她一定不知道外面下雪了,他要用自己脑海中所有能够想到的词汇告诉她:今年釜山的第一场雪多么的美。

    雪越下越大,待小车爬上半山腰停在梵鱼寺大门旁的停车场,雪已经如漫天鹅毛般飘飘洒洒。我们下车,大叔也跟了下来。我们爬上高高的石阶回头一看,在群山怀抱的茫茫大雪中,大叔一个人高高举着手机左拍右拍,还不时踮起脚更换拍摄方位与角度,还是嚯嚯的笑。他形单影只,在大山中更显渺小与孤独,但那明黄色的羽绒服还有孩童般天真的笑声,又显得他如此浪漫开怀,心中无边的自由、喜悦和爱,在这山野间蔓延开来。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一个念念不忘的主题:我们孤独吗?我们自由吗?

    是的,从出生那天起,我们便要学会在这繁杂人世单打独斗、孤独前行。而我们穷其一生寻寻觅觅,为的是找到心目中向往已久的那份自由。

    在这本书中,我写了十六个故事,写了近二十位有着“孤独气质”的人,写出了我眼中的世界。写作的过程中,我就像第一次睁开了双眼,第一次发现我的世界竟然是如此美好,如此感动。我笔下的人们历经生活的磨砺,尝遍人情冷暖,没有放弃,没有远离,依旧那么勇敢地张开双臂拥抱着生活,满怀感恩地默默行走,追寻和靠近自由。

    这一年整的写作时光,我投入到了这个自己的世界。我多次与这些故事的主人公见面谈天,时而随着他们的嬉笑怒骂拍案惊喜,时而拉着彼此的手默默鼓励,还有好多次不再间离旁观,而是被彻底带入他们的苦涩人生中找不到出口,心中闷闷的,一个人坐在异国街角的餐厅或午夜无人的机舱里痛哭失声。

    那时,我终于知道,原来我也和他们一样,孤独却执拗,内心极度敏感,也无比向往那种让我如释重负的自由。

    我要谢谢我的父母、妹妹和亲人们,谢谢你们在过去二十多年那么无条件地支持我的每一个决定,宽容我那么多次的叛逆和执拗的选择。我的母亲刘沂蒙女士,二十余年乐观、坚强、充满智慧地支撑着这个家。还记得十岁那年我第一次独自搭飞机出行,见我恋恋不舍又满眼畏惧,她笑着对我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大学报道的前夜,在北京一家幽寂的日料店里,母亲开心地喝了一杯清酒,还笑眯眯地举杯 :“请一定不负重望。”这些年,母亲这两句朴素的话却成为我心底最坚定的持守。无论去到世界的任何地方,心中牵挂的永远是最小的故乡。如果说现在的我有什么希冀的话,那一定就是希望我的母亲和家人们都能康健喜乐、四季长安。

    谢谢这本书的编辑团队。有点凶凶的、总是“恨铁不成钢”表情的薛婷老师,眼中心中充盈的永远是最柔软最良善的真与美。开始写这本书时正值我的新公司创立初期,千头万绪百废待兴。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本书写到一半时,我被各种杂事搅得焦头烂额写不下去,到了哭着喊着要放弃的地步,她在深夜给我发短信:“风急天高,要逆风飞翔。” 编辑樊秀总爱穿开满了花朵的裙子,总爱捂着嘴巴甜甜地笑,那甜蜜的笑容中住着一个从未被丝毫玷污的纯净世界。李静媛老师,第一次见到她我就仿佛回到了童年,她真像我们那文静可爱的幼儿园老师一样,满眼好奇与温柔。那时的时光安静美好,风儿吹啊吹,吹不走屋子里甜脆的笑声,还有窗外淡淡的栀子花香。还有本书的设计师,著名设计师杨林青老师。每次开策划会,您一滔滔不绝地讲起话来我们就都想赶紧拿出小本本做记录。在您身上,我看到了艺术本来的样子,也看到了一个被艺术浸润过的生命是何等的热情有力,何等的意念执着。您还劝导我不要为了出书而写作,写文字,是记录自己的人生印迹、心中感动,回头看自己的文字,会知道生活的可贵。这些话给我深深的感动,知道了人生要随缘宁静。

    我还要谢谢当当网李国庆先生,他是我初做主持人时的节目嘉宾,后来成为我自己第一档节目的投资人,现在又成为我的新公司“善笙健康科技”的大股东。曾有位大师点化说我的贵人缘奇佳,我不禁问:“我的贵人是不是都像老李,有个朱元璋一般长的下巴?”

    还要感谢为本书的出版提供了许多无私帮助的姜海清女士、刘国华先生、韦翔东先生、张柱先生,还有我大学时的班主任也是我一生中都最珍贵的良师益友赵宇教授。当然,最应该感谢的是书中二十余位主人公,这些可爱的前辈、师长、朋友。写你们的故事时,我看见了命运,因此常常感到词穷,找不到更多、更恰如其分的词语来描摹出你们那一直向前行走的姿态。

    大雪初停,梵鱼古寺四四方方的古朴小院被一层洁白覆盖,我们穿过小院走进茶室,在天地洁白中留下一串不长的脚印。红色的灯笼亮起来,照亮了上山的石阶。回望来路,山间四野依旧宁静,却早已空无一人。

    是的,我们都是孤独的,我们都是自由的。

                                              2017年早春于北京工体  丛上竣

    总有人在等你
    一直以来,我处于奔跑的状态,从没停过,我把自己定位为有事业抱负的人。我喜欢读书,喜欢工作,喜欢挤出时间天南海北地旅行。而我的成长可谓顺风顺水,我眼中的这个世界充满了美好和欢乐,我从不怀疑未来也将如此美好。但2014 年圣诞节前后,我却经历了一段异常痛苦难熬的时光。
    那时,我离开了以前当主持人的节目公司,也不再继续做大学老师,而是成立了自己的影视公司,除了继续主持节目,还风风火火地当起了制作人。我们策划了一档极具娱乐精神的读书节目,请来一众明星畅谈读书感悟。第一期节目是播出平台当年同类节目的收视翘楚,也算为我本人完成了一点点原始积累。不过没想到,它引起的争议以及由这些争议滋长出来的恶意中伤,让我在二十四岁那个很难说成熟的年纪里遭受了难以承受的伤害。种种细节,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齿冷骨寒。
    不得不说,这个网络时代,口水更容易淹死人。先是有人在微博上跳出来指责我们请苍井空等明星上节目,玷污了读书这一神圣且有门槛的行为。随后舆论分成两派,反对派猛拍砖,另一派则支持我们,认为读书是每一个人的自由和选择:你能读书,为啥苍老师不能读书?有人说:“苍老师比许多‘舆论圣斗士’有文化多了,她还会写书法呢。”还有人反复强调:“苍老师是所有中国男性的启蒙老师,她的丰功伟绩比读过一万本书的人还令人崇敬。”
    节目播到第三期,网络平台的留言版又变成了新的战场。数以千计的网友留言抨击我们卖国求荣,为了收视率不择手段,竟然把低贱的女优捧上位,甚至用极其下流的语言攻击我的团队、我们的家人,以及节目的投资商、冠名单位等。有人开始编故事,说我和某娱乐业大佬的关系暧昧不清,所以才有机会抛头露面做主持人,后来还发展成了连载故事,每一段都写得有声有色,细节鲜活真实,人物情绪饱满,画面感极强,就像一切都发生了,写的人都在现场看见了一样。
    一年后,我们才得知,这些恶毒的声音大部分都是同时期竞争的节目花钱雇用的水军所为。但在遭受网络暴力的那个时候,这些可怕的“大字报”式的攻击,夹杂着低俗价值观、网络环境下言论无责的放肆感以及极端民族主义情绪的话语,还是让我一夜之间明白了什么叫“三人成虎”,什么叫“颠倒黑白”。我有一腔热血,奈何周遭如此冷酷。其实,我从来不在乎这些胡说八道,因为清者自清,我更担心的是,家人和朋友看到这些留言会怎么想——他们肯定会震惊痛心,而这是我zui不愿意看到的。很可能是我视野太窄,想得也太少,我总以为这个世界会一直美好和欢乐下去,但如今……我开始对自己的价值取向、想象力,zui后对自己的工作能力都产生了不小的质疑。
    自己的承受力变得如此脆弱,是事情演变的结果。我越来越焦虑,整夜整夜地失眠。我知道,这样下去,节目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与其弄个烂摊子,还不如早日关张。我暗暗下定了决心。圣诞前夜,我请所有和我一起奋斗吃苦的同事吃了一顿饭,给每个人发了一个大红包。第二天,便一个人跑去美国,在东海岸旅行了一个多月,“一掷千金”,几乎花光了那几年赚来的钱。现在想来,当时大有一种负气出走的态势,因为,那种拼命付出后,结果与预期截然不同的失落感让我现在还觉得很心痛。
    我住在迈阿密,天天去看海。好友们从新泽西、湾区,还有伦敦飞过来看我。他们陪着我夜夜喝到酩酊大醉,在沙滩上打滚,鬼哭狼嚎地大唱《血染的风采》,真是很应景。我们一起听着暗夜中大海的汹涌涛声,感觉夜空下掀起的巨浪似乎在很多个瞬间都会将我们全部吞没。
    借酒浇愁,愁更愁。酒精本来就是一种麻醉剂,与它缠绵的每个充满醉意的夜晚,整个生命都仿佛浸泡在诗意繁华中,与之起舞。当它去意已决时,我更加悲哀地发现:四面白墙落地,双臂紧抱的依旧是自己的身体。酒精并没有真正安慰了谁,我仍是彻彻底底孤身一人。
    大海潮涨潮落,并不因某个人的微小境遇而宁静下来。一大帮朋友来了又走,那些安慰的话语天天在我耳边转啊转,却不能真正让我心里释然。我选择了继续走走停停,换个地儿,也许会想明白该怎样面对接下来的日子。于是,穿着短衣短裤,抱着厚厚的棉风衣,我随便买了一张机票,想从温热的迈阿密飞去冰天雪地的芝加哥,看看密歇根湖的湖面是不是又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看看飘雪的夜晚,单身汉们是不是手拿一瓶啤酒在酒吧门口即使哆哆嗦嗦、胡子结霜也不愿离开;看看芝加哥大学校园里的小情侣们,是否还背着大大的书包虽课业繁重却仍不忘呢喃几句,浓情蜜意。
    托运行李超重了,航空公司的黑人地勤大妈要多收我200 美元行李费。祸不单行,信用卡又突然莫名失效没法使用,我顿时愤愤不平起来。好不容易挤进窄小的机舱,我透过舷窗正看着机尾上色彩艳俗、张牙舞爪的大鸟,一个不留神,脑袋又狠狠地撞到了行李架上。一股无名火瞬间喷发出来,我爆出了一句脏话。
    我真的很少说脏话,但这一次的咒骂饱含着真情实感,音量也足够大。旁边的空乘大妈吓得一哆嗦,大大的蓝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我,脸上写满惊恐,随即又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故作镇定地看着我这个亚洲“不良少年”。
    我的座位靠窗,旁边的两位都已入座,外面座位上是一位皮肤略微黝黑的中年阿姨,中间座位上是一位满头银发的白人胖奶奶。老奶奶看起来得有八十多岁了,头发卷卷的,像是戴了一顶大钢盔,圆圆的肚子就要顶到小桌板了。我指了指靠窗的座位,面无表情地说:
    “Excuse me, that’ s my space。”(不好意思,那是我的位子。)老奶奶慢吞吞地把头转向我,脸上一点一点地绽放出奶奶们特有的那种慈善的笑容,点点头,对我说:“We are waiting for you。”(我们在等你。)
    老奶奶上了年纪,做这一系列动作,都很像电影里的慢动作特效。也正因为一切来得很慢,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那么柔软又那么声声入耳。那一句简单的“We are waiting for you”一下击中了我。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此时此刻,在这拥挤的机舱里,在这肤色各异、说着各种语言的陌生人中,有人在等我……
    我心头一热,不由得眼眶湿润、喉头哽咽,脑海中浮现出了小时候的情景。那时候,我一放学就拼命往家跑,不为别的,只因为知道家人已经做好了晚饭,在等着我。对我来说,那是zui简单也zui迷人的幸福。此时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我可不想让大家看到我当场泪崩的样子,不能让他们觉得太可笑,就仰着头,生怕泪水会不听话地流下来。那位老奶奶带着笑容,慢慢、慢慢地站起身,为我让出一丝空间,然后伸过一只手来,慢慢、慢慢地拉住了我的胳臂,就在这一瞬间,我再也忍不住了,憋了许久的泪水喷涌而出。我快速地过去坐下,脸转向窗外,身子哭得一抖一抖的。
    老奶奶轻轻地拍拍我,把一盒水果递到我面前。
    “Everything will be ok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俏皮地说,还使了好大劲儿眨了眨左眼,好像在卖力哄她撒娇哭闹的小孙子。我勉强咧嘴笑了笑,觉得不太好意思。她费力地转过身,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让我赶快把水果吃掉,还说早上她已经偷吃了一大块巧克力蛋糕,要是她老伴儿知道她今天吸收了这么多糖分,肯定会生一场大气,搞不好还要揍她一顿。
    我被她逗乐了,就不敢再忸怩,接过水果,大口吃起来。她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话起了家常,还挺幽默的,比如她的儿子特别会踢足球,都是因为她在怀孕的时候图省事,买西瓜用脚踢着回家,给儿子造就了优质的运动基因。再比如她的婆婆对她非常好,她的老伴儿不允许她吃垃圾食品,可婆婆总是偷偷做给她吃,两个人也总是在深夜里爬出被窝,蹑手蹑脚地在丈夫们的鼾声中聚餐,大快朵颐,直吃得她的身体胖到可以装下三个婆婆。她还告诉我,五年前她便开始一个人旅行,去过世界上许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zui好看的是一路上那些善良可爱的人。
    她笑眯眯地嘟哝着,在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一朵朵喜悦的花开了又开,如少女一般。她脸颊红扑扑的,每说完一句话嘴角都会上扬,加上“嚯嚯嚯”的笑声,让人觉得正在溜走的每一分钟都充满了幸福——她那么不经意地就将这份幸福分享给了我。
    飞机很快就抵达芝加哥,愉快的“故事会”结束了。我站起来帮她拿行李,她却一把拽过去,坚持要自己拿,这一次她的动作一点儿都不迟缓。
    我微笑着和她拥抱告别,问她,老伴儿会来接你吗?
    她眼底闪过一丝忧伤,随即又恢复了满眼的笑意:“他五年前就走了,所以我开始一个人旅行去看风景。我知道,他在天堂里等我和他团聚,在那之前,我一个人度过的每一天都得开开心心的!”
    她的眼里更多的是憧憬。
    我看着她拎着大花布口袋慢慢、慢慢地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心房深处,有一束光照了进来。这短暂的相遇,让我感知到了温暖,但千言万语,不知该怎样表达。
    比起我的少年轻愁来,她的内心有着天空和大海。她知道有人在等她,她明了等待的意义就是爱的意义。她愿意把这份等待,分享给一个和她擦肩而过的年轻人,让这个年轻人不再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凭着她给予的等待和善良,这个年轻人又可以默默地走很长的一段路。她还让这个年轻人知道,世上也不只有等待这一件事,无论有没有人等,无论等你的人是否在身边,都要张开双臂坦坦荡荡地去迎接精彩的未知旅程,把日子过得漂漂亮亮,一往无前。
    回国后,很快就过春节了。我给所有的朋友都寄了卡片,问候词都一模一样:

    愿有人等,也有愿意去等的人。
    愿手里总有一本好书,总有朋友一起喝很多小酒。
    愿可以勇敢出走,去到很多地方。
    愿平静的日子里,常常感到爱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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